唐伯川也不知道，爲什麽自己對甄珠一再容忍。
或許，是因爲年少時，她給予的那點善意，讓他記了許多年。
縱然早已物是人非，他卻還是願意，以最後一點信任與善意, 回報她。
工作多年，上司交待的任務，他向來能高效完成，這也是他能在甄家集團憑實力一步步往上走的最大資本。
可如今他注定要對不起沈寒禦了。
離開甄家集團固然可惜，可守着甄珠，更是一種煎熬。
夜色已深, 頤宮裏的客人一撥撥出來, 喧嚣的門庭，漸漸冷落下來。
唐伯川看了看手表, 晚上十點半了。
甄珠已然進去五個小時零十分鍾了。
想必，人早就不在裏頭了。
唐伯川默默地點了根煙，第一口就被嗆得咳嗽起來。
他其實不抽煙，但今天也不知爲什麽，臨走時，從秦恺那裏拿了一包。
一根煙在他不斷咳嗽中總算抽完，唐伯川撥通了沈寒禦的電話。
沈寒禦沒有動怒，淡淡道：“我恰好在頤宮跟朋友談事。909包廂，你過來吧。”
唐伯川來到九零九包廂時，沈寒禦身邊坐了個年輕男人，笑呵呵的。
唐伯川認識對方, 雖然沒有親見, 但卻許多次在媒體消息上看到過他接受采訪，正是Phoenix（鳳凰科技）的老總郭木楊。
無論是沈寒禦, 還是郭木楊, 這兩個人, 都曾是唐伯川仰望欽佩的對象。
沈寒禦空降甄家集團, 唐伯川成爲他的下屬，不知道有多慶幸。
本以爲自己能有跟沈寒禦共事學習的機會，但而今，這機會被他生生扔掉了。
雖有遺憾，卻也沒什麽可後悔的。
就當是，了了年少時最後一點執念。
“沈總，郭總。”唐伯川出聲打招呼。
“幸會。”
郭木楊含笑回應，指了指椅子，“坐下說話吧。”
唐伯川卻仍是站着，低聲道：“對不起，沈總。”
沈寒禦擡眸，神色不辨喜怒，“所以你還真是有意放甄珠走的？”
若不是有意，怎會答應她離譜的條件，怎會在送她來頤宮五個小時後，才給沈寒禦打來這個電話。
唐伯川不語，算是默認。
“唐伯川，我真不知你是高估了甄珠, 還是低估了我。”
沈寒禦唇角勾起一抹嘲諷的弧度, “你以爲她能走得了？”
“寒禦若想要找一個人，便是天涯海角，也能找到對方。”
郭木楊抿了口茶，“唐總你實在不該如此輕率。”
唐伯川沉默了許久，“她不想回甄家集團，強迫她做不喜歡的事，不如讓她選擇自己想要的生活。”
沈寒禦漆黑的眸子盯着唐伯川，目光銳利如鈎，直要鑽到唐伯川的内心深處，看清他的秘密。
“對甄珠留心了？”
沈寒禦笑了笑，一語中的，“什麽時候的事？”
唐伯川下意識想否認，可沈寒禦的目光，讓他有種無所遁形的感覺。
唐伯川垂眸，“我幼年時，家裏遭遇大變故，父母送我去甄家住過一個月，她小時候，對我很好。”
“小時候對你很好？就爲了這個，你就放她走？”
郭木楊有點不可思議，搖着頭看了眼沈寒禦，“看來這位，比你還長情啊。”
人沈寒禦是十八歲那年遇見桑淺淺，從此就跟丢了魂似的，再也忘不了桑淺淺。
好嘛，這個更絕，小時候的事，到現在還記着呢。
“我對她沒有别的意思，郭總誤會了。”
唐伯川窘迫地解釋，“我隻是不喜歡欠别人人情。”
郭木楊一副了然的樣子，悠悠道：“我明白，不用解釋。”
心道都是這樣口是心非，嘴硬得不行。
當初沈寒禦何嘗不是如此，結果呢？
沈寒禦似笑非笑，“這段時間，真是難爲你了。”
“是我辜負了沈總的信任。”
唐伯川很是慚愧，從兜裏掏出一封辭職信，低着頭放在沈寒禦跟前，“我實在無顔再去見甄總，就請沈總替我向他說聲對不起。”
“我從不替人傳話。”
沈寒禦淡淡道，“你先确認清楚，她是不是真走了，再辭職不遲。”
頤宮的值班經理很快被叫過來。
看到甄珠的照片，經理一眼就認出她來，“這姑娘今晚在我們店裏，一個人點了好多好多菜，獨自在包廂裏吃了五個多小時。我們怕她出事，好心敲門叫她，結果她還沖我們發脾氣，我好言安撫她半天，總算才消氣。”
聞言，屋内幾個人都怔了怔，甄珠竟是沒走，一直在頤宮？
恰在這時，唐伯川的手機“叮”了一聲，是刷卡的消費短信，來自.頤宮。
甄珠手上沒錢，進頤宮時，唐伯川把自己的卡給了她。
唐伯川呆了呆，神色複雜，“沈總，她剛刷了卡。”
沈寒禦颔首，“不是說她出去後要見我，聊聊回甄家集團的事，還不去叫她進來？”
唐伯川慌忙應聲，快步出去。
人還沒走到門口，一個陌生電話就打了進來。
他接起，竟是甄珠不滿的聲音：“唐伯川，不是說好了在這裏等我？你人呢？”
唐伯川從未覺得，甄珠的聲音有這樣悅耳過，在此刻的他聽來，實在是有如天籁之音。
“我馬上到。”
唐伯川匆匆奔到門外，就見甄珠站在車前，神色有些不耐煩。
“怎麽，怕我跑了，進頤宮找我去了？”
甄珠嗤笑，“還以爲你多麽信我呢，原來也不過如此。”
唐伯川心情出奇地好，對她的陰陽怪氣不以爲意，“沈總在裏面，剛去找他了。”
甄珠愣住，“沈寒禦怎麽也在？”
心念微轉，意識到什麽，看向唐伯川的眼神頓時就變了，“是你叫他來的？我就知道，表面上裝作不在意我一個人去頤宮，實際你早就通知沈寒禦将這裏布下天羅地網了。還好我沒鑽進去，否則你就等着看我的笑話，是不是？”
若是以前，被她這樣誣蔑，唐伯川臉色早就鐵青，縱然不解釋，表情也絕對好不到哪兒去。
然而此刻，他的神色異樣平靜，語氣甚至可以稱得上溫和：“沈總隻是恰好和朋友在這裏吃飯，他都不知道你也在。你不是想見他，走吧。”
“你最好說的是真話。”
甄珠輕哼，“被我知道你騙我，我就算回了甄家，也一樣可以擺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