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你們這樣做，最後隻能做出來一個擁有佛經數據庫、還會學好人說話的AI吧？這也能算佛祖？”
“給我幾個月，我都能調教出來好嗎？！”
現實中阿毅能接觸到的，隻有那些高度商業化的智能助理。
想要調校出更高級的定制化AI——比如佛祖，就必須找對門路，花上更多錢，還得花上海量的精力。
所以說幾個月能做出來，其實有點誇張。
但意思是沒錯的——這玩意兒逼格不夠高啊！
小和尚聽聞此言并不動怒，隻是憧憬地擡頭看了一眼那個虛幻的大佛，便繼續帶路。
阿毅嘴巴停不下來，忍不住繼續問道：“你剛才說，要把人性中那些最好的品質提取出來，注入人格模型中孵化出‘佛性’，我能不能問一下：是怎麽個提取法？”
“你很快就會知道了。”
小和尚面色平靜地帶着他一路向寺廟深處走去，最後來到了念佛堂。
這個念佛堂，跟外圍那個接待遊客與香客的念佛堂不同：這裏的所有人都雙目緊閉，沉默地坐在蒲團上。
小和尚帶着阿毅走進念佛堂，尋了兩個蒲團坐下。
“現在，連接色界。”
“色界？”阿毅沒明白，但很快他的電子腦便接收到一條邀請，一個私域空間向他開放了。
他于是明白過來：接下來的工作，都在虛拟世界裏進行。
阿毅接受了邀請。
下一刻，他産生了無比強烈的幻視！
密密麻麻的[零]和[壹]在一切事物的表面浮現，随後萬事萬物都迅速瓦解，化作綠色的繁體小字。
整座佛堂，所有僧衆，都溶解爲密密麻麻的[零]與[壹]，融入大地——或者說是字符的海洋之中。
佛堂消失，外界的風景映入眼簾。
但這股同化一切的數據化浪潮并沒有停止，而是以更加迅猛的氣勢席卷八方！
所有的一切都被同化、消融，連天空與白雲，都化作飛速流淌的數據！
阿毅的意識，跟随着這股數據的浪潮壯大、擴散……如一股不可阻擋的巨浪！
又如……
一道細小的漣漪。
——在最後一刹那，阿毅的意識抵達“色界”的邊緣，觸碰到了一個更加龐然、宏大、僅僅是一瞥之間就奪人心魄的偉岸世界！
和那個恢弘的世界相比，“色界”這片小小的世界根本不值一提，連一個小水窪都算不上。
前一秒他還覺得自己的意識無限擴張，成爲了龐然大物，下一秒就被真正的龐然大物打碎幻想，意識到自己的渺小與微不足道。
這強烈的對比，搞得阿毅晃神了好一會兒，他甚至感覺自己是一隻螞蟻，用觸角輕輕觸碰了一座巍峨的高山。
他十分懷疑：自己并不是接觸到了《賽博長安》這座城市的虛拟世界，而是真實的虛拟世界！
直到小和尚失去耐心把他拍醒，阿毅才回神看向這個“色界”。
而這一看，他就被深深震撼到了：
數百位僧人盤腿坐在無形的白雲之上，下方是如螞蟻般奔走忙碌的芸芸衆生，上方是雙眼微張、佛光萬丈的佛陀。
無數道細細的微光，從芸芸衆生的腦後出現、上升，彙聚到雲端。
盤腿而坐的僧侶們對這些數據一一檢視、處理，不合格的數據會被剔除，合格的則放行，事無巨細。
最後，經過篩選的數據，化作一條條光帶，彙入大佛的眉心。
阿毅舉目四眺，發現這團白雲并不孤單——在四面八方，還有無數的團雲，雲上還有無數的僧人，都在做着一模一樣的事。
數據上傳時的流光，原本如發絲般纖細。
但聚沙成塔、集腋成裘，當數百上千萬條光帶彙聚起來，便化作了一條耀眼的光河！
數百萬人獻出自己的思維，數十萬僧侶日夜不休的工作，隻爲創造出真正的佛陀。
這是何等的異想天開，但是又何等的雄心勃勃！
……
“你就坐在這兒，看我怎麽做就好。”小和尚坐回自己的位置開始工作，雲端之下的一條條光帶自然向他彙聚。
“記住，不要碰這些數據，你現在還無法分辨數據的好壞。”
阿毅點點頭，坐着看小和尚工作。
很快，他就發現這工作其實很簡單。
就跟鑒黃師或審核員差不多——
下面那些人的思維數據和行爲數據，都化作影像，一一出現在小和尚面前。
小和尚則判斷這些數據合格與否。
合格就通過，上傳給大佛；不合格就當場删除，以免污染數據庫。
這工作不要太簡單！
阿毅看了一會兒，沒忍住又去觀察周圍的僧人。
這些人全都心無旁骛，以至于看上去有些麻木。
年紀小的還不明顯，但年紀大的那些，幾乎已經在天長日久的數據處理中慢慢喪失自我，相比于一個人，更像是一台人形的機器。
他們不說話、不思考、不移動，隻是不停滑動面前的畫面，合格的左劃，不合格的右劃，一個接一個，永無止境。
阿毅眨了眨眼，隻覺得既視感拉滿……
他現在可以确定：那些出家的幫派分子，肯定就在這些審核員中間。
而他們突然出家的原因，也一定跟這個孵化中的佛陀扯不開關系。
想要驗證，最簡單的辦法，就是問一問“佛陀本人”。
他找了個胡子花白、兩眼無神，看上去最好欺負的老頭，一手按住他的胳膊和嘴巴，一手開始替他篩選數據。
不過他的篩選，可就不會遵守什麽佛經義理、仁心大愛之類的原則。
他跟刷短視頻一樣幾秒一個，隻要是段子、美女、萌寵、帥氣的武器，阿毅統統給合格。
就這麽瞎胡搞了上百段數據後，異狀終于發生——
大佛的腦後驟然間綻放出萬丈金光，熾烈如鎏金的數據順着金色的光帶反湧而回，瞬間就吞沒了阿毅！
阿毅的眼前，立刻浮現出海量的畫面！
成千上萬人的思想化作嘈雜的噪音，侵襲了他的思維，電子腦瞬間過載，赤紅色的警告占滿視野，又被強制沖垮！
如洪鍾大呂般的梵音佛唱，攜帶着無窮無盡的畫面奔湧而來，湧入阿毅的生物大腦！
大腦迅速升溫，狂亂的思緒沿着每一條神經元狂奔，過往的神經連接斷裂，全新的神經鏈路迅速生成……
[警告：你正在被無量至善渡世佛度化……]
[警告：你正在被無量至善渡世佛度化……]
[……]
[……]
[……]
[你已皈依]
[玩家陣營已鎖定]
[觸發結局：神堕]
[自動存檔中]
[存檔完畢]
[繼續遊玩]/[重新開始]——
世界終于安靜下來。
大腦再次恢複運轉。
阿毅張大了嘴巴：
“啊？”
“結局？？”
“什麽玩意兒就結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