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步比預期中要慢很多。
聾啞的學生，也分兩類，一種是發聲器官有生理上的問題，導緻無法出聲。
另一種則是部分先天聾啞的學生，發聲器官其實并沒有問題，但因爲聽不到聲音，導緻沒能學會說話。
這部分學生，靠着[八方]重新聽到聲音後，即使一開始隻能發出“啊啊啊”之類意義不明的聲音，但在老師和家長的幫助下，已經重新掌握了語言能力。
重新調整後的班級，都是語言中樞病變、舌系帶異常、遺傳因素影響等先天發聲器官問題，以及後天意外導緻喪失語言能力的學生。
完善後的[八方]，已經可以解決這個問題。
昨晚林遊和旅程義肢公司的技術團隊已經完成了測試——在[康複師計劃]的實驗階段，旅程義肢公司一直保持着超過百人的志願者團隊，而這些志願者中，超過八成都是語言障礙者。
他們已經證實了技術的可行性。
但公司的志願者們和這些學生并不一樣。
他們每天都在配合實驗，對所有流程都非常熟悉，測試的時候可以說得心應手，都不需要工程師多指導什麽。
這些學生們就不一樣了，他們已經習慣了自己不能說話，想說的話，往往都會本能地化作“想”和“手語”。
“說話”反倒是一種陌生的事情。
盡管老師不斷鼓勵大家，一個個學生也緊張的張嘴想說什麽，但不論是聲帶，還是頭環，都沒能發出聲音。
一個八歲的小男孩兒焦急地向着老師快速比着手語。
老師卻伸出手來，抓住他的雙手，制止了他比手語。
小男孩兒更急了，但是老師就是抓着他的手不放。
情急之下，小男孩嘴巴一張——
“啊啊！啊……”
與此同時，頭環也終于有了動靜——
[“老師！你讓我說話啊！”]
聽到那個合成的電子聲，這個男孩立刻愣在了原地。
周圍的同學們也都看向了他。
這個孩子是後天的語言障礙，本來是會說話的，但是6歲那年一場高燒驚厥，讓他意外失去了語言能力。
現在陡然出聲，自己也非常吃驚。
旅程義肢的工程師連忙湊上前鼓勵他：“非常厲害！就是剛才的感覺，很簡單對不對？再來一次試試，隻要成功一次，找到了感覺，後面的事情非常簡單！”
“告訴我們，你叫什麽名字好不好？”
“啊-”剛發出一個音，小男孩又停了下來。
似乎是想了片刻，他嘴巴再次動了動，這次并沒有出聲，但頭環卻發出了聲音：[“我叫丘榮傑。”]
“很好，真厲害！”工作人員誇獎道。
老師則不失時機地說：“真棒，丘榮傑同學願不願意幫幫同學們？”
丘榮傑小朋友頓了2秒，頭環再次發出聲音：“好！”
——他還在适應中，之後随着對“外部發聲器官”的熟悉，這種發聲前的“預備動作”會越來越短，直到完全消失。
有切身經驗的丘榮傑描述着自己的感受，爲同學們介紹竅門。同學們的進度一下快了很多，很快就有三個小朋友成功讓頭環代替聲帶，完成“說話”這個動作。
之後他們又自發的開始幫助其他同學。
習慣不會這麽快扭轉，他們一邊用頭環代替嘴巴說話作爲示範，一邊快速比着手語，爲同學們介紹經驗。
——比起說一句話還要先準備一下，對現在的他們來說，手語的交流效率要高得多。
一時間，越來越多的電子合成聲、心急的“啊啊”聲、快速比手語在羽絨服上摩擦聲、老師的鼓勵和誇獎聲紛紛響起，原本沉寂安靜的教室，快速變得熱鬧，甚至有些吵鬧起來。
但沒人會對此刻的吵鬧産生反感，反而都由衷的感動。
直播中的畫面聲音降低，林遊的聲音再次插了進來：
“爲大家解釋一下，這并非最終的産品效果。”
“因爲時間倉促，現在大家看到的還是原型機。”
“等最終産品面世的時候，會有更完善的軟件引導程序，高度拟真、種類豐富的聲線，發聲器支持拆卸更換位置……等等優化都會跟上。”
林遊停下片刻，又和大家一起看了會兒直播中的畫面，看所有學生都成功用[八方]頭環完成發聲，興緻勃勃地用這種新方法彼此溝通，中間還快速穿插幾句讓人眼花缭亂的手語。
直播到這裏才正式結束。
林遊輕輕拍了拍手，讓大家的注意力重新轉到他身上。
“就在昨天，我得到了一個好消息，[康複師計劃]正式取得成功。”
“當天傍晚，我們做出原型機，并驗證可行。”
“剛才，所有人都看到了：這技術在外部環境下也運轉良好。”
“至此，我可以宣布：語言障礙問題在技術上的難題，從今天開始，再也不複存在。”
“這不僅是[八方]系列産品的最後一塊拼圖，也是旅程義肢公司最後一門欠缺的技術。”
“最後……”
林遊停頓片刻，忍不住回憶了一下5個月前的那天，最後滿帶自豪地對所有人說：
“最後，我在虛拟實境技術發布的第一天，答應下來要做的腦控義肢，到今天爲止，終于可以畫上句點。”
“我可以毫不羞愧地說——”
“我不折不扣的，完成了自己的承諾。”
林遊話音一落，全場掌聲雷動！
楊清風站在人群中，一邊用力鼓掌，一邊感動得幾乎要落淚。
他親身經曆過因爲失明而喪失勞動力，不僅不能再養活自己，更成爲家庭的拖累，生活徹底失去希望的經曆。
也因此他更加清楚：林遊所做的事情，不是普通的技術突破，更不是公司推出一項新産品這麽簡單。
這是徹底改變一群人命運的事情。
不，不是一群人。
聯想到最近幾個月大夏在這方面的補貼力度之大，楊清風甚至覺得，這是改變一整個國家殘疾人命運的事情。
國家平添上千萬勞動力，數千萬家庭重獲美好生活的希望。
相比于這些，在補貼上花去的成本，根本微不足道！
将來如果有人給林遊寫傳記，那麽【腦控義肢】這一筆，甚至可能比【虛拟實境技術】更加濃墨重彩！
掌聲久久不息，林遊再三示意大家停下，才終于讓聲音稍減，可以繼續說話：
“這次的技術突破，我并非關鍵。”
“這并不是謙虛，我确實提供了基礎技術和研發思路，但其後具體的實踐工作，則由他人完成。”
“讓我爲大家介紹：旅程義肢公司的負責人，以及在他帶領下的技術團隊！”
孔信生帶着公司的技術團隊一起上台，把台上擠得滿滿當當。
林遊真的一一爲大家介紹了這裏所有人，以及他們在這項工作中付出的努力。
等這個環節結束了，又通過一段視頻，介紹和感謝了數百位參與試驗的志願者。
這之後，林遊總結道：“以上這些人，包括我在内，都對這門技術的誕生，做出了自己的貢獻。”
“但技術得以突破的真正關鍵，卻并非我們。”
他的話立刻讓在座諸人震驚地看過去。
“昨天技術才突破完成，今天就要着急開發布會，有人可能會覺得我好大喜功，迫不及待的炫耀功勞。”
“但不是的，真正的原因是：我迫不及待的想向技術突破的最大功臣們，分享喜悅。”
“沒錯，就是你們。”林遊對着直播鏡頭，認真地點頭道。
“——[康複師計劃]的一億三千萬參與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