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王面色如常,任他盯着。
良久,皇上問道:“你和他們商談了這麽久,他們除了要糧,還提出了什麽要求?”
“能吃飽飯就成,他們并不想鬧事,是被赈濟司和熊大人逼到這一步的,抓熊家人,也隻是爲了讓熊大人有所顧忌,不再胡亂開炮,傷及無辜。”
語氣平靜,話中卻帶着一絲嘲諷。
鬧事的災民,尚且顧忌百姓,熊大将軍卻肆無忌憚。
究竟誰是匪,誰是兵?
皇上又不說話了,晉王也不說話。
君臣沉默了一會兒,皇上說道:“糧食,朕可以給他們。”
“臣替那些災民謝陛下的仁慈。”晉王頓了頓,“不知陛下願意給他們多少石糧?是粗糧,還是細糧?”
“晉王還真是一心爲民。”皇上譏笑道。
“陛下,臣領朝廷俸祿,理應爲陛下分憂,爲民辦事,否則就是屍位素餐。”晉王認真地道。
皇上哂笑兩聲,“一百石粗糧,五十石細糧,晉王覺得可夠?”
“臣會把陛下的意思轉達。”晉王裝出沒有聽懂皇上話中試探之意。
“那就有勞晉王再去跑一趟。”皇上似笑非笑地道。
“臣告退。”晉王退出了勤政殿。
皇上眯着眼看着他離開的方向,冷冷地道:“赫連煜,這件事你最好沒在背後搗鬼,否則,朕定活剮了你。”
晉王沒有急着去西直門,而是去了趟戶部。
戶部掌管着全國土地、賦稅、戶籍、軍需、俸祿、糧饷.
皇上許出來的一百石粗糧,五十石細糧,他得找戶部先要出來。
戶部尚書聽他一開口,就要這麽多糧食,頓時叫苦不疊,“王爺,不是下官不給您糧食,實在是沒有那麽多糧食了。”
“京中儲備糧有多少石,本王是知道的,赈災用了多少糧,賬上都有數的,你敢說你拿不出本王要的糧食?”晉王不怒自威。
“王爺,這事說起來,都是赈濟司鬧的。”戶部尚書也不替定王隐瞞了。
“定王已下獄,赈濟司還敢怎麽鬧?”晉王明知故問。
“王爺,定王調撥了赈災糧,說不夠,又拿了赈災款買了一百萬石糧食。”戶部尚書說道。
“據本王所知,赈災司的兩庫房内隻有七十萬石糧食,放糧才放了幾天,糧食去哪裏了?”
戶部尚書舔舔嘴唇,“下官不知。”
“你是戶部尚書,統管戶部,這樣的小事,你怎麽知道,問問司務廳的司務。”晉王真誠給出建議。
戶部尚書一臉苦色,“王爺,這事不用問司務,這事都是定王做的,定王把糧食拿去高價賣了。”
“關大人爲何不把這事禀報皇上?”晉王又一次明知故問。
“下官、下官.”
“關大人不必跟本王解釋,事情已到這種地步,隐瞞不報,隻會罪加一等,還是去皇上那把事情說清楚,關大人别傻傻的替别人背罪。”
“王爺說的是,王爺說的是。”戶部尚書也不再猶豫了。
晉王看着遠去的戶部尚書,笑得意味深長。
定王如今已在牢中,那就趁他病取他命。
皇上的爪牙,要一個一個的清理掉才行。
晉王出宮并沒回晉王府,而是去了淮北王府。
對皇上如何處置戶部尚書、如何處置定王、如何處置熊大将軍,明面上,他看似不關心,實則叫其他大臣上折請願,要求皇上嚴懲三人。
和定王狼狽爲奸,貪污受賄的戶部尚書被罷官抄家了,所有家産充公。
定王的王爵被奪,直接降爲了伯爵,如今是定平伯。
三千畝功勳田被收回,兩千畝養廉田隻餘五百畝.
顯赫一時的定王府,不,定平伯府一夜之間,淪爲城中三流伯府。
他們也不能住在定王府,皇上限他們五日内搬出來。
定王府内,哭聲震天,定王妃不願相信,拼命地搖晃剛從大牢裏放出來的定王,“王爺,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
“王爺,您想想辦法啊?”側妃也在那喊叫着。
定平伯呆呆的,失魂落魄,他現在還有什麽法子?
熊大将軍被剝奪兵權,禁足在府中。
武将起複也容易,邊關若有戰事,熊大将軍就能重披戰袍。
而且自家還有公主兒媳,熊大将軍一點都不擔心他能不能起複,“拿酒來,本将軍勞累了這麽久,也該歇一歇了。”
此時,他都忘記了,他的老母、妻妾還關在西直門的城樓上。
朝中,德王世子趁機道:“陛下,衆兵無首,恐生事端,既然陛下委任晉王處理此事,不如将調兵之權交給晉王,也方便晉王行事。”
皇上好不容易,才把晉王的兵權給奪過來,又豈能再調兵之權交還給晉王,那怕隻是城防軍的兵權。
但不把兵權交給晉王,要交給誰呢?
皇上目光掃過從武将,人人低頭,誰也不想接這燙手山芋。
無奈之下,皇上隻能将城防軍的調兵權交給晉王。
“謝陛下。”晉王早就料到城防軍的兵權會落到他手上。
戶部新任的尚書,把廣積司的糧倉裏的糧食交給了晉王,晉王再一次上了西直門的城樓。
糧食給了災民,領頭之人立刻下令在城樓下,“搭竈熬粥。”
“大哥,官兵就在城樓下圍,隻怕沒人敢來盛粥。”
領頭之人沖晉王拱手,“有勞王爺。”
“分内之事。”晉王笑道。
晉王下命,所有士兵向後退五尺,并命人去赈濟棚裏告訴那些災民,可來西直門領粥。
就在晉王忙着這些事情時,姜長甯派出去查賬的芳菊,風塵仆仆的回府了。
“奴婢給王妃請安,王妃萬福。”芳菊進來就跪下給姜長甯磕頭。
“行了,不必如此多禮,起來吧,這一趟出去辛苦了,瞧着都瘦了,秀蘭,讓崔娘子煮幾道她愛吃的菜,給她補一補。”
“多謝王妃賞賜。”芳菊喜滋滋地道。
姜長甯又關心的問了幾句後,芳菊把賬冊交了上來,“奴婢這次一共走了十六個莊子,每個莊子的賬目,都有不清楚的地方。”
芳菊很細心,她把所有不清楚的地方都記下了。
姜長甯接過單子,好嘛,十六個莊頭,最少都貪了一千兩銀子。
晉王府就再家大業大,也經不起這麽多碩鼠來啃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