類似的場景還在各處上演。
詭異不可控，而借助詭異力量的飼鬼者，同樣是難以控制的存在。如果意志不堅定，性格和思想就會被詭異深深影響，逐漸扭曲，而掌握了超越凡人的巨大力量後，也會自然而然的生出高位者的等級優越感。
這也是人文署嚴厲規定，濫殺無辜者禁賽的原因。
但這不能完美地解決問題。
吳盼盼眉關緊鎖，狠狠放下平闆電腦，憤然道：“這幫瘋子，還沒有到兩兩厮殺對捉的時候，就開始提前碰面了。奉京、合月、天門都發生了和雲海一樣的惡性案件，好在現在還沒有引起慌亂！”
“它們就這般急不可耐嗎？”她無法理解詭異，甚至憎恨詭異，也憎恨自己。
恨自己沒有能力阻止，還要依賴人文署的福利待遇，借用詭異的力量來給腦癌晚期的母親吊命。
她越是深陷其中，就越是自我懷疑和憎恨。
劉書安慰着她。
“往好處想，詭異會吸引詭異，這何嘗不是一次針對這四座城市的大掃除呢？與其讓它們暗中發展，最後失控造成人間煉獄，不如找個由頭、拿些彩頭，讓它們自相殘殺，說不定還會把城市裏的孤魂野鬼也釣出來！”
“不惜一切代價，但代價是我們，嗯？”吳盼盼看向劉書。
“你要兩面看問題。詭異由于「人障」的存在，除非近在咫尺，否則在網絡上、在視頻資料裏，根本沒有一個通常手段能發現并鑒别出它們，那次事件以前發生過很多次城市級别的恐怖災禍，聽說過鬼畫和鬼郵局的故事嗎？”
吳盼盼搖了搖頭。“沒有。”
“我也沒聽過，還以爲你知道……哎呀哎呀，記得那句格言嗎？‘時間，是站在人類這邊的’……不想太多了，看看遠處的美女吧！你打我幹啥！”劉書捂着額頭。
這個冷笑話讓吳盼盼緊張地心情略微舒緩，收起故作示威的粉拳。
“時間，真的會站在人類這邊嗎？”吳盼盼喃喃自語道。
就在這時。
吳盼盼接到了來自人文署高層的電話。
“明天早上6點前上傳今天的視頻，9點鍾正式發布，不要耽誤進度，否則很影響伱的負責目标。最後在晚上6點的時候，根據人氣統計，決定128位參賽選手的PK順序。當PK開始後，将是在線直播的形式，1V1，你們負責人要全力以赴，幫助負責目标……幹掉對手的詭異。”
“因爲有「人障」的存在，即便在直播中，觀衆們能看見的也隻是才藝比拼。勝者晉級，輸者退賽。你們的任務，就是保護普通人選手，然後不管你們用什麽樣的手段，去鎮壓也好、封印也罷，總之我們不想見到有任何該死的詭異逃出來！”
“吳盼盼，前四次大賽你的任務情況都很差，這一次，如果再出差池，你明白後果的。”
聲音清冷地告訴了吳盼盼最擔心的事。
她不想失去編制，如果沒有編制帶來的鬼淚福利，她的母親根本見不到第二天的太陽了。
“領導，我會努力的！”
“這話我聽了無數遍了，吳盼盼！十六強……算了，哪怕是三十二強，明白嗎？你隻要做出一個三十二強的成績，我就能幫你保下編制，否則你自求多福吧！多向于浩他們這些優秀負責人學學，哎，真是不想批評你……”
“記住一點，安全度過今晚，明早6點前将視頻交上來，然後祈求你的目标有一個合适的人氣名次。這件事是現在最重要的，聽懂了嗎？”
“明白！”
電話挂斷。
吳盼盼長長出了一口氣，她看向不遠處正在逛街發呆的紅妹，不由得拍了拍頭疼的腦門。
“這位怎麽辦？她真是除了漂亮，沒别的特長了。那個魏董也真是的，說好了今晚想想怎麽拍視頻，結果人到現在還不見蹤影。”
“對臉拍呗，顔值就不算非遺？”
“當然不算啊！”
“吳同學，我要批評你，你想想自己是不是挺漂亮的？我夢到你這張臉，想入非非，保證夢遺，你看這不也算非遺嘛。”
吳盼盼沒好氣道：“劉二愣你開玩笑注意場合！雲海市不隻有我們，其他負責人帶的目标可能很多都是詭異，它們在搞事情，你在這倒是隻想搞黃色？”
“你很明顯不懂國内網民啊。”
他們正拌着嘴，誰也拿不出一個好主意，頗有種大眼瞪小眼，坐等明天直接PK的模樣。
但PK制度是高人氣對低人氣，這樣就能避開實力最強的幾個種子，防止有實力的選手提前相遇。
這也就意味着，如果紅紅擺爛的話，在明天的網絡投票環節，人氣處于下風，就有極大可能直接對上那幾位高位的恐怖選手。
吳盼盼正頭疼着，她脖子忽然感到微微刺痛。
這是她脖頸裏的詭異，正在提示她，附近同類出現的征兆！
“這氣息……”
吳盼盼轉向頭，看向不遠處的超級廣場，距離不超過兩百米，所以她直接察覺到了那股爆發性的鬼氣波動，像是海邊的浪潮，一波又一波地向四面八方傳遞，逐漸衰減。
她看到超級廣場的廣告牌，臉色頓時沉了下來。
“超級廣場三樓，有一所母嬰店，還有一家幼兒遊樂場……”
劉書知道吳盼盼又是聖母發作，無奈道：“你想管？要是遇到劉玉明、或是尹勝，你确定咱們對付得了？按照規則，他們就算殺了對手的負責人也不算觸犯禁忌。”
“至少要去看看！”
劉書坐着扶額，“我的姑奶奶，您判斷一下情況行不行？那些都是要登小神階的高級詭異，B級遍地走、A級多如狗，就算蹦出個A級巅峰我都不會意外，而且等明天的全平台票選，流量大推，它們的實力還會有所增強。就憑咱們兩個，怎麽跟人家鬥啊！再加上那個墨鏡紅衣大美女？美死它們？”
吳盼盼咬住嘴唇，猶豫道：“我們去看看母嬰店，買點以後用的東西，還不行嗎？”
“？”
劉書蹦起來，用力點頭：“保證完成任務！”他嘿嘿一笑，眼裏卻閃過一絲憂慮。
然後。
吳盼盼吩咐紅妹，在奶茶店等他們，絕對不要到處亂走。
紅妹托腮，笑意盈盈地望着她，輕聲說道：“他不來，我哪也不去。你們是要去買東西嗎？”
“算是……”
吳盼盼本想說母嬰店。
劉書卻突然接過話，急忙道：“買點明天直播送粉絲的小禮品！彈幕抽獎總不能直接抽軟妹币，那是違法的。也不用謝謝我們，這都是負責人應該做的！”
紅妹點頭若有所思，她從袖子裏摸出一條紅繩，手掌翻開，遞給吳盼盼。
她笑着說道：“禮尚往來，把這個系上，算是我送你的禮物。有了它你就算是自己人了。”
吳盼盼揚了揚手腕的紅繩結，樸素但莫名地好看，于是感謝對紅妹笑了笑。
然後兩個人快步走向超級廣場，直奔剛剛爆發鬼氣的地方。
等他們走遠了，紅妹才抿了口奶茶，自顧自道。
“要是沒有這東西，你們也要倒大黴了……”
……
吳盼盼不忘叫上保姆車裏打瞌睡的攝影師，她明白，這些詭異在鏡頭前會稍稍收斂。
像是她曾經看過的一部美劇，叫做《黑袍糾察隊》，其中有位叫祖國人的大反派，無惡不作、肆意妄爲，隻有在觀衆面前他才會起兇惡的嘴臉，用他最擅長的虎牙假笑，享受着粉絲們的追捧與愛戴。
如果說超人的弱點是氪石，那麽祖國人的弱點就是攝像頭了。
“提前開機。”
吳盼盼經驗豐富，她提醒攝影師，道：“等下哪裏人多你就拍哪裏，記住了！”
攝影師慌張地點着頭。
轟隆——！
自動樓梯斜上方大概是三、四層樓位置，突然傳來一聲巨響！
吳盼盼焦急萬分，喊上劉書和攝影師加快腳步，大叫着讓一讓，想從自動扶梯直接沖上去。但此時正是周末，人群熙攘，自動扶梯上左右都站滿了人，完全沒有誰主動避讓。
沒有辦法，吳盼盼跺腳，抓亂頭發，然後閉眼大聲喊了一句。
“我被男友染了艾，我要去跟他拼命！你們再不讓開，就别怪我了！”
嘩然——
自動扶梯上的人驚恐地望着這個狀若癫狂的女人，向自己沖過來，急忙讓出一條通道。當中有智者，當即指出了重要破綻。
“咋還有兩個跟她跑？”
“同道中人，銀趴苦主，AOE誤傷。”
“嘶——”
吳盼盼臉上發燒，她忍着無數怪異目光，終于帶着劉書他們來到三樓。但這家超級商業廣場非常大，光是環形中心天窗就有四個，又是百米沖刺，拐了好幾個彎，撞倒了小推車，跳過冷飲攤，越是接近，吳盼盼内心就越是忐忑，終于在圍欄的盡頭看見了鬼氣的源頭。
因爲那個方向，正好是幼兒遊樂場和母嬰中心！
人群圍攏着什麽，忽然發出尖叫聲！
“不、不好，快去看看！”吳盼盼氣喘籲籲，渾身酸痛無比，她掙紮着提起力氣，再次跑去！
而讓她心頭一顫的，不隻是突兀的尖叫，還有那越來越濃郁的鬼氣波動，就好像那個飼鬼者或是詭異，正處于情緒極度不穩定的狀态，像是随時會徹底崩潰。
“啊——！”
女人的尖叫，孩童的哭喊，響作一團！
吳盼盼焦急萬分，她推開擁擠的人，總算見到了圍攏之中發生的事情。
難道是詭異失控在殺人！
她不敢想那種可能，尤其是在這種滿是母親和孩子的地方。她咬緊牙關，脖頸裏的詭異伺機而動，随時打算出手！努力睜大雙眼，向那當中望了去。
第一眼。
“诶？有點眼熟……”
第二眼。
“完蛋了，負責人是龍騰國際的！那組是種子選手，據說強到離譜……”
第三眼。
“不是人在哭，是鬼在嚎？！”
咣當。
劉書和攝影師差點把吳盼盼撞了個人仰馬翻。攝影師扶着攝影機，劉書翻了個身爬起來，擡頭然後撞見了吳盼盼驚疑、驚恐、難以理解的眼神。她猶豫着指了指那人群中的絕對主角，說道……
“你們看看吧，我有點看不懂了。”
劉書滿腦子問号。“啊！？”
他望了一眼，頓時化作木雕，呆滞住了。
“好他媽怪啊……”
攝影師也是人文署的老人，他經曆過大風大浪，見他們兩個大驚小怪的樣子，頓時嘲笑這兩個小年輕的城府，什麽樣的詭異他沒見過？但在這攝影鏡頭前，還不得乖乖裝好好學生？
“再怪能怪哪去，我每年至少看一百部恐怖電影，吓不到我！”
攝影師微笑，舉着鏡頭借着取景框，望過去。
“我他媽？”
在正常人眼裏，和這些接觸了詭異力量的人眼中，所見到場景截然不同。
這些初爲母親的女人們，圍攏在一個哭哭啼啼的少女旁。
這少女哭得非常凄慘，穿着不合身的男裝，像是個假小子，她不停地摸着兩腿之間，發了瘋般地喃喃自語道：“那個東西呢？那個東西呢？我是誰？我在哪……哎，怎麽還能往裏按？是傷口嗎！”
在吳盼盼、劉書和攝影師眼裏，場景就詭異多了。
隻見三個能力各異、形态恐怖的厲鬼，男鬼面色蒼白，像是被欺淩的小姑娘，躲在牆角處瑟瑟發抖，凄厲慘笑道。
“兩個怪物……”
“一個好大，一個胳膊好多……”
“一個按着我！一個邊摸邊欺負我！”
“我他媽是鬼啊！憑什麽！我不幹淨了……”
旁邊，一個拿着剪刀的老太太詭異，似乎神智不高，嗬嗬怪笑道：“有意思，馬上變女鬼了？桀桀桀桀，就讓老朽給你接生……”
還有個衣衫淩亂神色呆滞的詭異，蜷曲雙腿，躲在鬥篷裏。
“吾乃大将軍……”
“不是花木蘭……”
透過鬥篷，能看見這詭異秀麗的面龐，兩行清淚，以淚洗面，似乎完全失去了作爲詭異的尊嚴。
吳盼盼和劉書對視，從彼此的目光中都看到了相同的震驚。
“那個哭哭啼啼的姑娘，衣服沒認錯的話，是雲霞紋吧？”
“嗯……”
“雲霞紋是尹勝、古風公子、少女情人對吧。”
“嗯……”
“那他的手搖拖拉機扶手捏？”
“版本更新，退環境了。”
“真狠啊，連男鬼都下得去手。我懷疑動手的是陰間咪蒙，地府女拳王……”
突然！
吳盼盼猛然想起，還沒見到那神秘襲擊者，驚恐地望向劉書和攝影師，道：“你們快跑啊！”
劉書和攝影師頭發都立起來了。
他們根本不怕死。
畢竟作爲人文署的負責人，身經百戰，生死間的大恐怖，他們見得多了，掉腦袋不過碗大個疤。但這種直奔下三路使勁的陰狠手段，屬實有點突破心理防線。
換而言之，破防了！
兩個人捂着褲裆，直到跑出了超級商業廣場，才緩緩吐了一口氣。
“太吓人了。”
“是啊……”
“連男鬼難逃毒手，恐怕，它們在詭異圈是混不下去了。”
“丢不起這個鬼。”
“那尹勝，大概也永久喪失配種權了吧。”
“這可不一定。”
“？”
……
天門市，人文署總部，警鈴大作！
中層司辦公區，從這一刻起，電話和各種提示音就沒停過。
“有多名選手被暗中襲擊！”
“現場極爲慘烈，包括攝影師，湊不出半根物證！”
“人設崩塌，一些人的小神階胚胎當場炸了。”
“兇手詭異等級疑似非常高，沒有發現線索，隻知道一個非常大，一個手臂非常多，在檔案庫中均無記載！但手段非常殘忍，從選手的筆錄中得知，它們對男性特征具有着極其強烈的攻擊欲望！而且全都得手了……”
辦公區氣氛頓時古怪蔓延。
幾位中層司的領導，面面相觑，從起初的難以置信，到後來擺滿桌面的現場實拍……如果不是他們清楚，這些照片都是選手被襲擊後的模樣，他們還以爲這他媽的是從哪個掃黃現場拍的東西！
人文署副署長萬鑫沉聲道。
“你們發現什麽共同特點了嗎？”
“都、都在摸褲裆？”
萬鑫差點被氣背過去，吼道：“我看了一個通宵的各種好褲裆、爛褲裆，不要再跟我提這個詞了！我也不想知道，那些詭異能不能生孩子，我更他媽的不想再聽到有任何腦癱跟我提議……非遺大賽改成非誠勿擾補救的傻逼言論！”
當！
他用力将文件甩落一桌。
萬鑫擠出牙縫的聲音。“在白天正式人氣票選前，趕緊想想辦法！人文署的特動組明顯在磨洋工，他們不敢對這件事展開調查。現在抓不到兇手，再這樣下去，咱們的比賽就真的隻剩下女鬼了！我不能容許這一屆的節目，從非遺比拼變成女人打架！文化呢？底蘊呢？層次呢？”
“可女人打架真的很好看啊……”
“襲擊太突然了，受害者是他們剛感覺底下一涼，就中了招數，想防禦也很難啊……”
“副署長，我有一個辦法！”
萬鑫看向出聲的人，追問道：“工匠烏，你最擅制器，有什麽好主意？”
目光齊聚，工匠烏掏出一大團特質黃紙，在桌案上折疊，很快便做出一個用料相當紮實的厚重樣品，自信道：“讓男選手穿上這個符咒盔甲，起碼能起到一些預警效果。”
符咒盔甲？
衆人盯着那玩意看了好一會，交換眼神，忽然無奈地重重一歎。
“這玩意，分明就是紙尿褲啊……”
萬鑫腳步踉跄，隻感覺眼前一片漆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