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紗城的氛圍很奇妙。
幾十個目光,無論男女都離不開那身穿紅色長裙的妙曼身影,即便帶着時髦的墨鏡,隔絕了眼神的交流。
但在場的人依舊能感受到,眼鏡後那驚心動魄的美,紅潤的嘴唇,輕輕抿着,像是水波蕩漾,即便不出聲,也有千言萬語,風情萬種。尤其是裘雲英,魂都快被勾走了。
越是懂得藝術的人,越是沉浸在美學範疇的藝術從業者,越是驚歎連連,腦海猶若驚濤駭浪。
他們想要發自本能地贊美,回想起學校裏苦苦背誦過的拉丁語,可話到嘴邊,看見那張驚豔的臉頰時又失去全部的勇氣,相形見绌,不敢直視紅妹的目光。
主攝影兼廣告導演的陳多志,也再沒有傲氣。
他曾想象過幸福互娛的這位神秘藝人,可能有些姿色,所以才行事大牌。
等他見到本人。
敢對資本說不的他,俨然退化爲稚嫩的大學生,磕磕絆絆,道:“你……您就是這次廣告代言的女主角吧?還未請教名諱?”
大家熱切的目光,看向了紅妹。
想象着,那一定是個很好聽、很好聽的名字,像是上天賜予的造化。
紅妹輕輕一笑,宛若百花綻放,昏暗的婚紗城都變得明亮了。
衆目睽睽。
她款款走向了屋内一側,步伐輕柔,舒緩,從容不迫,還有一絲女兒家的羞怯。
最終她來到魏昆面前,慢慢牽起他的手,輕聲細語道。
“你說……我該叫什麽呢?”
魏昆愣住,他下意識瞥看四周。
發現周圍盡是些快要把自己活生生吃了的羨慕嫉妒恨的目光。
大家驚呆了。
這是什麽情況?
當衆調情嗎?還是小情侶間的默契遊戲?說個名字,都要先詢問那個小白臉的感受……
酸!
非常酸!
他不就是有點錢、有點帥還有點氣質嗎?有什麽了不起的!
魏昆皺眉,拉開一段距離,道:“你叫蕭紅還要問我麽?”
小紅,蕭紅。
她對這名字非常滿意,眼神中透露出一絲幸福的驚喜,竟是不管不顧,直接抱住了魏昆的胳膊。
如果說剛才的氣氛還是酸。
那麽現在,酸意赫然升級爲濃硫酸,恨不得立刻将魏昆弄死,然後毀屍滅迹,當場重演東方快車謀殺案。
“他也太幸福了……”
“我要是有個這樣的大美人,喜歡我,我折壽80年也樂意啊。”
“憑什麽,嗚嗚嗚,我的夢中女神!”
所有目光死死鎖定着魏昆,尤其是裘雲英,羨慕地快要把嘴唇都咬破了。
但讓大家震驚的是。
魏昆又是見鬼般把手抽了出來,毫不憐香惜玉,連連後退幾步,對紅妹說道:“趕緊把廣告拍了,大家都等着呢,有沒有點眼力見!”
“诶——?!”
“他瘋了嗎?”
“這樣對待蕭紅妹妹,就不怕她生氣!”
“追她的人肯定能攢幾個火車皮了,沒必要在這小白臉身上吊死,把他踹了吧!”
他們期待着,紅妹能給魏昆甩個臉色,最好是氣鼓鼓地離開,要是能再給他一巴掌,那真是要赢得全場喝彩了。
然而。
紅妹隻是用力地點了點頭,發梢随之揚起,劃出一條柔媚的俏皮弧線。
她不但沒生氣,反倒是柔情似水道。
“嗯嗯,我聽伱的!”
拍攝團隊以及所有在場人員:“……”
她真的不生氣嗎?
哇!
換成任何一個妹子,當着衆人面被這樣訓斥,早就發脾氣了好吧!
那小白臉到底哪裏好,不值得你這樣委曲求全呀!
屋内一片死寂。
魏昆的直覺敏銳,隐隐約約好像聽見了靈魂深處的喊殺聲,還有捏拳頭、磨牙、跺腳的細小噪聲。
“呼——”
陳多志長長出了一口氣,神色複雜地看向魏昆,道:“魏先生,您說我們該開始拍攝了嗎?”如果剛才還是藏獒,現在他的模樣,就像是垂頭喪氣,等待命令的金毛尋回犬。
他真的看不透魏昆了。
這種傾國傾城的大美人,竟是這般心甘情願地舔着魏昆。他心裏難過,望向紅妹的目光,像是在看籠子裏的金絲雀,而趁着魏昆不注意,看向魏昆的眼神,則微微帶着股匪夷所思和深深羨慕。
大家内心歎着,終于進入到工作狀态。可他們多希望時間能再慢些,再多近距離欣賞一下……别人家的老婆。
這模樣,肯定是老婆了!那還用說?
如果這時候,要是有不長見識的,大聲問到底是老婆還是情人,即便隻是疑問句,隻是多了一種可能,他都會被憤怒的人群活生生打進醫院。
絕對的、不可以、更不可能是情人!
因爲那是大家的白月光!白月光怎麽能當情人呢?
周樹人先生說過,國人的性情是總喜歡調和,折中的。譬如你說,這屋子太暗,須在這裏開一個窗,大家一定不允許的。但如果你主張拆掉屋頂,他們就會來調和,願意開窗了。
同理,如果情人和小三不可接受,那麽他們甯願相信、也隻會相信,紅妹是正房,是魏昆的唯一女友。
女化妝師像是捧着最珍貴的藝術品,打量着紅妹完美的五官。
她不禁感慨,開玩笑道:“蕭妹妹,你真是長了張迷死萬千男人的臉蛋呀,遠遠看時還沒感覺,距離越近,我就越是能體會,那些男人追女朋友時那股抓心撓肝的沖動,我都想追你了呢。”
一時間,她看着手中的化妝品,即便從業十幾年,竟是有種辱沒、配不上那張臉的挫敗感。
現場失誤概率也明顯增高。
不時有人碰了頭,撞在一起,或是被腳下的線拌了個跟頭。可沒有人敢把目光看向紅妹,隻是用餘光,偷偷地欣賞着,所以他們對自己偷看美女的行爲,矢口否認,生怕給她留下壞印象。
他們想着,這是不是此生僅有的機會,能近距離地看看她了。
陳多志手掌顫抖地摸着攝影機,有種他年輕時一次獨自掌鏡的緊張感,他對旁邊的朋友說道:“這個平面廣告要是拍出來,恐怕會成爲我這後半生都跨不過去的巅峰了。一定會火的,在國際廣告節拿幾個大獎也不是沒有可能。”
“這是一種男女通殺,超越了審美偏見,直達你靈魂深處,仿佛鐮刀架在了喉嚨,那種窒息到極點、随時會奪去性命的美感!”他激動萬分道:“她将一鳴驚人,而我們也能雞犬升天!”
沒有人否定這看似誇張的言論,可突然間。
裘雲英猛地擡起頭,說道。
“這支廣告先不要拍了……”
“裘女士,你不是想宣傳你的新系列高定,光是草圖都準備了快一個月——”
裘雲英擡高嗓音。
“我說,不要拍了!”
全場詫異。
之前,最期待拍這支廣告的人是裘雲英,花費最多精力、消耗了大量資金打造了這個堪稱奢侈的拍攝團隊的人,也是她。事到臨頭,她卻不想拍下去了。
但這裏裘雲英是大老闆,是大金主。
陳多志有打膽量敢對任何人發火,即便是之前,他原以爲的直播公司頭牌藝人,也不會給其顔面。但他是沒勇氣對裘雲英發飙的。
先不說裘雲英在時尚圈,本就被謠傳是魔都一姐的高水平和高姿态。
再說她的家室。
西班牙最頂級時裝品牌之一inditex,想要在魔都打入國内制衣市場,帶着優厚的合資合同,登門拜訪了裘半山裘老爺子。按照常理,大可不必,可業内人士心知肚明的是,到了人家的地盤不先拜拜碼頭,等要出了事,那就一定是天大的大事。
十裏洋場的洋大人都必須賣裘半山的面子。
陳多志隻是國内時尚圈裏混飯吃的鼠鼠,哪裏敢得罪裘雲英呢?
“姑奶奶,咱不是說好了——诶,您不能這樣做啊,這錢我可以不要,真的,就連器材損耗和人工費,我都包了,求求您讓我拍完這支廣告,我若是錯過這次機會,墓碑二維碼,刻的都是今天的遺憾。”陳多志聲情并茂,他甯可打白工了!
但裘雲英還是堅定地搖了搖頭。
這下,氛圍立刻緊張,噤若寒蟬。
聚光燈下,裘雲英的身影拉得很長。所有人注視着她,思緒百轉千回,搞不清楚這位大小姐的想法,但也沒有人出聲。
滴答——
老式計時器,哒哒作響,忽然發出了刺耳的鬧鈴。
“我、我重新打一下光……這個燈泡要是亮時間長了,會影響效果……”燈光師忐忑道。
他的話打破寂靜。
裘雲英終于有所動作,在目光中,她走向魏昆,就在大家以爲,她要仗着身份,對這位“小老闆”施加壓力的時候。
她神色複雜地看着魏昆,低聲低語。
“魏昆,請你原諒我的任性。我有些害怕,害怕這支廣告會給紅紅,帶來……帶來麻煩。”
“我沒有想命令你,逼迫你的意思。她是你的人……我把決定權交給你,我聽你的。但是我想求求你,懇求你,一定要斟酌,不要讓紅紅牽扯到太多腌臜的麻煩中。”
陳多志差點驚掉了下巴。
那個行事乖張、目中無人的裘雲英,竟然在求他?
所有魔都來的人都愣住了,他們震驚地看着一臉平靜的魏昆,内心充滿不可思議——他竟然連裘雲英都能拿捏住?難道說,即便是裘雲英也要巴結這位魏老闆嗎!
魏昆本是清晰的身份,忽然在衆人眼中又蒙上了一層迷霧。
魏昆正要說些話。
“請問,魏老闆在這裏嗎?”
有威嚴聲音,從走廊遠遠傳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