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昆心情悠哉地吃着特供早餐。兩個豆沙包，一碗小米粥，還有一小碟榨菜。
他擡手看了眼時間。
擡手的動作，被推門而入的楊思涵瞧在眼裏，她笑意盈盈道。
“等得煩了麽？沒辦法，這是必須要走的流程。畢竟發現了冥界之門新信标不是小事，各部門蠢蠢欲動，都想來分一杯羹，而在一切塵埃落定之前，這也是對你們的保護。”
說到一半，她突然忍俊不禁。很多人覺得楊思涵的特殊重瞳，看上去像蚊香和軸承，中二點的直接喊輪回眼了。
雖是有些怪異，可笑起來的時候，依舊動人心弦。
楊思涵掩嘴笑道：“像是天堂集團的關長生，他竟是能搶在我們之前趕到，不過好東西沒到手，倒是惹了一身、嗯、泥濘。他跟人文署的勢力勾連，如果被他們得手，這座冥界之門是絕無可能再交出來的了……”
“這麽重要的東西還是要掌握在民俗局和十三局手裏，才算安全，當然在我這更安全。”
她少見的露出微微的得意神色，眉毛雀躍。
魏昆放下碗筷，驚訝道：“楊處長你的意思是？”
“十三局行動處名下的特異科和突擊科，已經趁着淩晨這幾個小時，把水仙和你交上來的坐标地點調查清楚了。值得慶幸的是，坐标在天水省境内。本該歸後勤安保處管理，但我用了點小手段，這座代号爲「生日宴」的冥界之門将屬于天水省十三局人封事物處和境内安全處共同管轄……”
楊思涵奇異的重瞳微微一動，傾身，發絲順着白皙的皮膚垂落臉頰兩側，看些魏昆，“就這樣，這座門歸我管咯。有興趣更深入地合作一下嗎？搞點大事情！”
這女人很神秘。
魏昆對她的了解，僅限于十三局人封事務處，還有她威名赫赫的功績。根據早前暗地裏查詢到的資料，楊思涵親手處理過諸多小神階級别的民俗事件，而且大多以一種碾壓式的姿态輕松完成。
她就像是天水省民俗局手裏，最鋒利的寒光寶劍，所指之處不可阻擋。這樣看來，她比起百目真君、鬼竹這樣的無命小神階，要強上百倍。但比起座頭山的燈籠鬼和這次的颠倒鬼，和這兩個第二朵命火的詭異相比，孰強孰弱就難以分辨了。
目前，十三局絕對稱得上是國家鎮壓民俗事件的頭号暴力機關。
讓魏昆忌憚的是，像是楊思涵這種級别的飼鬼者，光在一個天水省十三局就不算太少見。魏昆猜測楊思涵的實力，大概在第四權能到第五權能。
第五權能，是點燃第三朵命火後，大神階之前的最後一道坎。在這之上的第六權能，超越五數，便是大神階！
“嗯？”
楊思涵心情很好，她不像平時那樣死闆，故作成熟的老臉面孔給屬下們看。不經意間流露的女生氣質，增添嬌憨，可一旦撞見她的奇異重瞳，那短暫的錯覺頓時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對異類和未知的不适感。
她在魏昆面前搖了搖胳膊，壞笑：“昆昆伱想什麽呢？”
“換個稱呼吧，叫什麽都行就是别叫這個。”魏昆苦笑地揉了揉臉，收起思緒。這座冥界之門落到楊思涵手裏，對他來說是件天大的好事。
楊思涵信任水仙，也信任自己。憑借這層關系，近水樓台先得月，一定能讨到不少好處。誰讓鬼公司的員工越來越多，福利和獎金卻一直跟不上缺口，隻能苦了他這個董事長，要親力親爲到處擺碗讨飯吃。
她拉開椅子，坐在魏昆對面。
“總之你是跟我混的，叫你小魏又不尊重人，看你人長得白，是咱們事務處首個男調查員，就叫你白首男怎麽樣？”
“不叫白次男就行。”
“好的，次男。”
楊思涵今天心情真的很好，光是稱呼的玩笑就足足講了七八個。她見魏昆一臉不耐煩，隻得收起玩笑興緻，恢複正經神色道：“你和水仙的功勞獎勵馬上就會發下來，出于對你們的保護，不會大張旗鼓的宣傳。你也不會傻到到處嚷嚷的對吧，我才不希望屬下裏有蠢貨。當然，我們算朋友，因爲有些領域我确實不如你，所以我們在人格上是平等的，隻是職位有差别。”
她憑空變出兩杯熱氣騰騰的咖啡，推給魏昆一杯，同時輕抿，道：“貓牙平台算是垮了，不修整個一年半載沒法恢複元氣。省信息辦用離境資金趁機收了些貓牙的低價股，大概有7到8個點，不要覺得少，這可不是流通股，是高權重的B類股。”
“我沒覺得少，也沒想評價其他部門。”魏昆有些莫名其妙。
“哇！果然是大老闆，看不上。我就知道！”
楊思涵誇張地瞪大眼睛，啧啧笑道：“不過你不要也必須拿着，這可由不得你。在我們事務處，論功行賞，理所應當，我相信好人好事一定要有好報，而且要有豐厚的物質獎勵，否則社會和規則就會亂套。你幫我們搞到了門，三四億的股份而已，論價值一丁點可比性都沒有。”
“會不會敏感了？畢竟我也算是半個公職人員——”
這回真是輪到魏昆驚訝了，他沒想到十三局出手竟是這般大方且精準。
“讓你拿就拿着，一個大男人婆婆媽媽！誰要是敢說閑話，我就去撕爛他的臭嘴！”楊思涵懶得在這個問題上多做計較，她惡狠狠地瞪了魏昆一眼，突然猛拍桌子，道：“而且這東西不是白給你的。”
“楊處，内個，我公司賬面資金可能不太充足——”
“诶，你非要氣死我不是？誰說要你拿錢啦，是水仙，水仙的事！”
楊思涵哪裏能理解魏昆拉扯着一大家子的女鬼的辛苦呢。雖是沒結婚，但也算提前體驗了婚後男人的苦，事事斤斤計較，否則真是沒法把日子好好維持下去了。
“我提前拿到消息，天堂影視文化節可能會跟dili集團和某地方台聯合舉辦，在三十前一天，也就是二十九登陸衛視和網絡渠道。這件事看着是民辦企業搞官辦晚會，其實問題遠比表面要複雜得多，既然你是自己人，有些機密情報不妨告訴你吧。”
楊思涵頓了頓，說道：“民俗局和十三局一直沒對天堂傳媒集團動手，是因爲他們同樣是官方的合作勢力。人文署一直在爲他們站台呐喊。微妙就微妙在，雖然大家都是站在國家與人民的角度出發，想要把事情做好，但選取的角度和方式是截然不同的。人文署相信恐怖複蘇不可阻擋，遲早有一天，無風界将與凡界融合，詭異勢必要與人類長期甚至永久相處。”
“舉一個不恰當的例子，正如同貓、狗與人的關系。但我們反對的原因是，人類在這組共生關系裏，扮演的或許不是主人，而是另一種貓狗。因爲我們的個體在詭異面前實在是太弱小了。那不是人類理想的世界，更不是文明的進步，而是一種和平的災難！”
“所以人文署是我們的敵人，天堂傳媒集團和信奉會更是如此。你千萬因爲某些個人經曆，認同他們的歪門邪說。你永遠不會理解，體内融合詭異究竟是一件多麽恐怖且痛苦的事，像我這樣的兵器，随時有可能完全鬼化，成爲真正的怪物。話題有些嚴重了，抱歉，因爲我很擔心你會誤解什麽……”
魏昆搖搖頭，真誠道：“我隻相信你們。”
楊思涵微微動容，她凝視魏昆，想要辨認這話的真僞，許久，啞然而笑：“怪不得這麽多姐姐喜歡你，嘴巴真甜，就連江之瑤那個老怪物都按捺不住小姑娘的春心……你瞪眼睛幹什麽？不是我八卦，難道這事不是真的嗎？是我吃瓜吃錯了？”
“行行行，算我失言，這位老姐姐對你隻有純粹的欣賞，沒有七星的愛。”
見魏昆強烈反對，态度堅決，楊思涵不禁莞爾，笑道：“如果我再年輕些，估計也會喜歡你這樣的青年，腦子聰明，又是個好人。哎呀呀，就是逗逗你，瞧你這模樣，不過我也放心了，你不是對水仙做出那種事的人，應該是流言蜚語吧。”
“什麽事？”魏昆警覺。
“有傳言說你是雲海甯采臣，就喜歡女……算了，不提這個。反正我把水仙交給你，是很放心的。她現在也成了不大不小的明星，不是嗎？”
楊思涵落拳。
“但這還遠遠不夠！要盡快拿到天堂影視文化節的入場票，大概十幾天後有個微電影比賽，亞洲級的，跟國内諸多影視集團都有合作關系，隻要拿到主單元獎項，就能自動拿到文化節的入場資格。沒有入場資格，我們就沒有正當的調查和參與理由。哪怕找到了他們的問題，也必須在程序正确的前提下，才能堵住人文署等派别的悠悠之口！”
魏昆心領神會。
這終于解答了他心中困惑。爲什麽明知道天堂傳媒集團和信奉會勾結，手段肮髒下作，而且極具未來風險，但民俗局和十三局遲遲不對他們動手的原因。
這涉及到一場内部的派别鬥争，必須符合程序正義，否則将落入對方口實，造成極被動的後果。
現在來看，民俗局和十三局是堅定的人封派，而人文署和某些組織，則是更堅定的複蘇派。稱不上誰是正義、誰是邪惡，彼此都是爲了人類的未來，但理念和觀點相互沖突，水火不容，快要到不可調和的地步了。
楊思涵将一些關于微電影比賽和天堂影視文化節的情報檔案遞給魏昆，手到半空中停住，靜靜地望着魏昆的眼睛，鄭重說道。
“像是七大區級别的非遺大賽，就是人文署在聯合各方勢力培養他們的種子。目的是制造更多融合詭異的高級飼鬼者，達到壯大派别的目的。”
“真念學派也不可輕信，他們看似中立，實則是一群更難以理解的瘋子！我知道你因爲魔都亞洲時尚周的經曆，對他們有些好感，會認爲他們都是爲國内文化請命的義士！如果你深入地接觸他們核心高層就會明白，他們想要的到底是什麽玩意，諸如真念派别中以天狗刻背秘法著稱的劉家，我簡直不想提他們，呸！”
“鳳易、騰龍和自由在線，這三大王權勉強算是我們的人，隻要沒有利益沖突，還可以做朋友。遇到困難時大可找他們尋求幫助，不要難爲情，他們欠我們的。”
“至于鏡中會……魏昆，你如果遇到任何他們的人，務必第一時間聯系我……”
楊思涵眼裏閃過冰冷寒光，聲音似從喉嚨深處幽幽飄出。
“我會親手送他們上路。”
魏昆早知道「忌日」事件是鏡中會搗鬼，但他還是要故作懵懂，問道：“鏡中會不是一個避世的曆史保護組織嗎？”
“避世？保護？哈哈哈哈哈……”楊思涵咬牙冷笑。
她拍拍手，整個辦公室頓時陷入她的鬼蜮之中，隔絕内外。窗外化作一輪綠色的月，遠望有無窮恐怖身影，正在向這邊攀爬。她在封閉了外界的感知手段後，俯身于魏昆耳側，氣聲低語道。
“不要告訴任何人，否則會給你和你的親朋好友帶來最恐怖的危險……”
楊思涵感到了魏昆的鄭重，将鏡中會的秘密娓娓道來。
“他們在試圖掀翻歲月戰争的成果，改寫歲月史書，複活曾統治無風界的七位冥府大君，又叫七大鬼神，每一位都是高高在上的極陰之神，據說隻差半步即可代替十二肖神，成爲新的大禁……”
“而十三局建立的初衷，便是保證這七位鬼神，永世的沉眠。十三的含義，是第十三位肖神，也就是人道之神，這便是我們名字的來曆。”
“祂們代表着另一段必須被遺忘的曆史。我讓你和水仙關注天堂傳媒與信奉會的原因，也與其中一位叫做北陰大君的鬼神陵墓有關。據說，包括信奉會在内，很多人都在找這位鬼神的陵寝，而陵寝之中藏着大神階之上的可能，或許存在傳說中第七權能的線索……”
“但對于信奉會和很多勢力而言，陵墓中不過是一個成神的稀世機遇。而對鏡中會而言，那便是喚醒七鬼神的唯一機會，如果要我在信奉會的大黑佛母和七鬼神之中做出選擇一個，必須見證祂的降臨，我會毫不猶豫地選擇前者。後世的人，根本不清楚那七位聯手的恐怖……”
“更有傳言，在七鬼神之上，還有一個神上之神的神秘存在，名曰主。但我不相信這個，這不過是爲了降低七鬼神在人們心中的可怕程度，編撰出來的更強者罷了……”
“鏡中會是所有人的敵人，他們就是一群最該死的恐怖分子，你說該殺不該殺？”
楊思涵搖着頭，散去了她的鬼蜮，辦公室恢複正常。
這時清晨的第一道光灑入窗沿，照在魏昆肩頭，暖洋洋的。他望着楊思涵的背影，陷入思索，腦中震撼不敢言表。
“鏡中會，想要複活七鬼神？這七鬼神，又到底是誰呢……”
魏昆整理好資料，手指撣了撣，發出脆響。
他打算先回公司見見紅紅。
紅紅在吞噬掉「忌日」和一群從冥界之門裏跑出來的詭異後，鬼事部又有了新的變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