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色螺紋迅速汲取着畫中鬼的養分，如同抽水機般，數個呼吸後就将黑衣女鬼吸取得隻剩一張薄薄的皮。
北陰印章帶來的新情況讓魏昆有些意外，但直覺告訴他并沒有超出控制。
他甚至有閑情逸緻想到。
畫中的鬼，本該就是這幅扁扁的二次元模樣啊……
不知是鬼氣，還是兇煞之氣，還是這個詭異的神階命格，魏昆頓時有一種吃飽到撐的舒适感，遠比紅紅「汲取」反哺時的那點鬼氣要濃郁、直接且充實的多，由此可見，平時紅紅收取了多少過路費。
嘩啦啦啦——
稻田麥浪随着畫中鬼的幹癟而枯萎，而困着酒店大樓的鬼畫世界，也随之褪色、收縮。
這是畫中鬼的鬼蜮失效的表現。
某種意義上來說，鬼蜮是小神階詭異的“呼吸”，如果呼吸都無法維持的話，那可從側面佐證詭異的虛弱乃至于凋零。
這枚驗屍針的殺傷力，雖然是B級詭物，但竟能偷襲極大地傷害到身爲小神階的畫中鬼，着實出乎魏昆的預料。紅色螺紋生出的藤蔓還在吸收鬼氣，驗屍針已悄然折返回來。
它不是飛回來，而是以一種從魏昆手心的血肉裏，重新長出來的恐怖方式，回到了新主人的手中。
随着一聲咔擦脆響，畫中鬼的扁平皮囊開裂、粉碎了。
它終究是沒能在血藤蔓中存活下來，化作了印章和魏昆體内的養分。
那陰冷的氣息順着右手，在魏昆體内遊走，泾渭分明地分爲兩條不同的黑流。
寒冰般刺骨的，是高度凝聚的鬼氣，可視作詭異的“血液”，是它們賴以生存的寶貴物質。而這冰棱般的黑流，最終在血藤蔓的根部，也就是魏昆右手掌心，壓縮彙成了一滴晶瑩透亮、通體銀白的水珠。
正是一滴足以讓詭異們垂涎到發瘋的“完美鬼淚”！
而荊棘般劇痛的另一股黑流，帶有粗粝的摩擦感，閉上眼，仿佛有無數尖銳的碎片。這是畫中鬼小神階晶體的破碎之物，蘊含着大量它曾經擁有的權能之力。
魏昆可不敢随意吸收另一種權能。
他想要将這股力量引導出去，但荊棘黑流宛若無主的汽車，不受控制地在魏昆體内沖撞着，所到之處，皮膚衰白變成屍體的慘色，肌肉和骨骼開始發黑腐爛，遮掩之間就蔓延到了大半身體，手臂和大腿開始麻木，眼前也逐漸發黑，要是再不阻止，魏昆清楚，自己很有可能變成一具真正的屍體——
“回溯……”
魏昆毫不猶豫地使用了時間回溯！
時間倒退了15秒！
又是兩股黑流，鬼氣與權能！魏昆先是不去管鬼氣，這股陰森寒冷的力量，會有北陰印章去自動處置。關鍵問題是随着血藤蔓，進入到他體内的權能碎片！
他的身體出現了極爲強烈的鬼化現象，這便是融合新權能時，最可怕的“排斥反應”！
手指、手掌、小臂……
魏昆注視着順着皮膚蔓延的灰意，他嘗試用意念去引導。
但他失敗了。
最終權能碎片還是不受阻擋地蔓延到了小腹與胸口，向着脖頸和大腦兇猛而去！
“回溯……！”
魏昆臉色一白，眼角、口鼻，微微滲出鮮血。
他知道，沒有經受過特殊訓練的他，既沒有外物幫忙壓制，又沒有處理權能碎片的經驗，更不具有紅紅「貪婪」來者通吃的特殊權能。隻憑借意念，根本阻止不了被血藤蔓吸收的權能碎片，在體内肆意蔓延……
‘一定有什麽辦法！’
20秒時間！
魏昆熟練地心頭默數，他開始觀察那灰意蔓延的路線與趨勢。
根據民俗局描述，權能是一種根植于靈魂的力量。肉體不過是權能在現實中的載體，是一個脆弱的玻璃容器。權能任何微小的變動，都極有可能打碎容器，使得儲存、凝練的鬼氣和詭異力量被釋放出來，頃刻間異化爲最純粹的詭異——惡靈！
或是在某個區域遊蕩的特殊規則——怪異！
而這兩種，都不具有任何思想與神智，是最危險也是最恐怖的存在。民俗局将這兩種“恐怖”定義爲死去的詭異，又叫做“聻”，代表着完全的扭曲、惡毒和瘋狂。
魏昆可不想淪爲那種鬼東西。
‘既然權能的力量，與靈魂相連。那麽這些權能碎片的流向，一定也與靈魂有關……’
他忽然想到，自己體内的三種權能，分别位于右眼、喉嚨和右手。
這些權能碎片的流向，也是從右手開始……
這一次，魏昆沒有再試圖用意念影響權能碎片的流向，兩隻眼睛死死盯着體表的灰敗，他在水仙錯愕的目光中撕開衣服，露出久經鍛煉、結實健壯的上半身。
果不其然！
權能碎片沒有像無頭蒼蠅那樣到處亂逛，而是以一種妖異花紋般的軌迹，沿着魏昆身體右側，在試圖尋找什麽。
魏昆認得出妖異花紋的形狀，正是某種在無風界裏使用的鬼蜮文字。好在他曾利用民俗局、KQ以及小秘書惡補過一番相關知識，再加上他也嘗試探索過夜間鬼公司外面的世界，所以才記下了這些複雜的圖案。
“這個形狀，我見到過！”
而這，意味着魏昆發現了權能碎片遊走的規律。這荊棘般帶給他劇烈痛苦的黑流，正以一個神秘鬼蜮文字的固定路線前進着。
但隻知道了規律，不意味着能夠立刻解決當下的困境。
‘小秘書說過，北陰印章是一位鬼神的持有物，具有聚沙成塔、一将功成萬骨枯的效果。它可以吸收詭異的鬼氣，還能煉化它們的權能之力……’
‘如果它沒有說錯的話，這和目前直接導緻鬼化後果的表現，形成了相反的矛盾沖突……’
‘會不會是……權能碎片導緻鬼化的原因，是它在我體内停留太久？如果北陰印章能将畫中鬼的權能煉化，變爲可供使用者利用的力量的話，那這股力量勢必也需要一個确切的終點。’
‘現在的荊棘黑流是一輛狂奔的列車，沿路無意識地制造破壞，實際上，它在尋找一處停靠的車站！’
魏昆目光一凝。
這時水仙她發現了魏昆的鬼化征兆，臉色煞白，焦急萬分地抓住魏昆的胳膊。“老闆，你怎麽了——”
她一手抵在魏昆胸口，竟然想用自己來替魏昆分擔那恐怖的碎片之流！
幾乎是刹那——
在水仙接觸到狂暴的權能碎片時，她蔚藍色的眼睛，血淚橫流，五官逐漸化作猙獰，頭發無風自舞，空氣中開始響起一種像是石頭砸落在水潭中的怪異聲音。
她根本沒辦法吸收，也随之出現了鬼化征兆，而且比魏昆更加迅速，轉眼間就化作了一隻真正的兇殘厲鬼！
魏昆怔了一瞬，他毫不猶豫地握緊右手。
“最後一次，回溯……！！！”
畫面風化，再次回到了黑流入侵身體的關鍵時間點。
這一次，魏昆不再猶豫。
他要給那從右手闖入的“客人們”，提供一個最終的停靠站！猛然擡起手臂，四指作刀，精準又狠戾地刺入到脖頸深處，避開了最關鍵的頸動脈和神經結構，直達喉嚨！
權能碎片終于找到了它們渴望的終點！
湧入到了代表魏昆「鬼音」權能的黑色喉嚨之中！
轟。
仿佛靈魂顫栗，大腦作響。
魏昆感到一陣天旋地轉，随後是喉嚨如同吞了一團火焰的灼燒感。他這時終于意識到了，飼鬼者與權能間的關系。他的喉嚨，根本不是人類該有的模樣，而是一處共生在自己體内的鬼喉！
“權能「鬼音」得到了厲鬼級權能碎片的補充，覺醒進階！進階爲怨靈中級……”
那充盈的碎片黑流還沒有完全消耗，繼續提升着魏昆「鬼音」的權能品階！
“怨靈上級……”
“怨靈最上級……”
“厲鬼下級……”
“厲鬼中級……！”
鬼音權能的品階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巨大提升，這也與過去等級太低有關，即便如此，還是提升了整整一個大階位，達到了相當可觀的“厲鬼中級”。
而肆虐的黑流，終于消耗殆盡，暴動的鬼化趨勢得以平息。
魏昆終于得以長出一口氣。
要不是時間回溯……
就用這種蠻幹、亂碰的辦法晉升權能，換做是任何一個飼鬼者都足以死上幾十遍了。
他還以爲是自己找對了辦法。
殊不知北陰印章和鬼喉究竟是多麽特殊，要知道尋常飼鬼者、或是詭異，想要讓權能品階晉升的話，先要找到極爲珍貴的晉升詭物，同時還要準備詭物對應的激活儀式，經曆一番驚心動魄的恐怖片情節，才能得以晉升。
根本不會像魏昆這樣，把畫中鬼生吞活剝，直接咽進鬼喉的粗暴處理。
這一次，不僅讓魏昆找到了進一步提升權能品階的辦法，也讓他更加清楚地認識到「鬼口」的特殊之處。來自畫中鬼的權能碎片，完全沒對鬼口産生任何反應。
仿佛是權能層次相差太大，根本激不起鬼口的“食欲”。
還有一種可能，魏昆僅僅是胡亂猜想了一下，沒有将其當真。那邊是「鬼口」其實已經沒有向上的路途了，它早已是權能最頂端的存在……
就在這時。
一聲女鬼凄厲的哭嚎，将魏昆從思想狀态拉回到現實中。
“老闆你不要想不開啊——！”
水仙抱住魏昆大腿，低頭痛哭道：“你要是真想不開，能不能先把鬼公司的勞動合同解了……”
她擡頭看了眼此時的魏昆，目光閃過一絲驚懼。
這不怪水仙孤陋寡聞。
而是換成任何一個正常思考的個體，看到一個光着上半身咧嘴傻笑，還用帶血手指捅自己喉嚨玩的詭異家夥，都會産生一股旱廁鬧鬼吓死蛆的恐懼感。
水仙見魏昆的目光冷靜，還有心思給自己劉海打鞋帶扣，内心終于松了一口氣。
‘還好他捅的不是太陽穴……’
‘嗯？我爲什麽會這樣想？’
等到魏昆幫水仙劉海系到第四個鞋帶死扣時，水仙忍無可忍，發狂地撲向魏昆，擡起右爪，正要抓撓魏昆的人皮面具，突然，同時傳出一聲3D立體聲環繞帶杜比音效的嬌喘嘤咛。
水仙：“？”
她雙眼驚恐，死死捂住嘴巴。
可那聲音就像是在她喉嚨裏鑽出來一樣。跟以前魏昆戲弄她時，如同随身對講機般，還帶點虛假的感覺不同。
這回就連是她自己，都産生了本能懷疑，是不是自己真的有M屬性，有被玩弄就想嬌喘的隐藏屬性……
不！
絕對不可能！
水仙乖乖站好，一幅頭七剛過的淑女模樣。她明白過來，自己不是M，而是魏昆操控聲音的權能，再次得到了不小提升。她内心是灰暗且絕望的，這意味着她逃離魏昆魔爪的可能性，已經比漂亮國的言論自由還要低了。
魏昆回憶起某個未來，水仙的良好表現，決定放過她一馬。
用手撚起地上僅存的畫中鬼的皮屑，看到紙張質地的皮屑邊緣，正刻着東野畫廊藏品的編号。
他意識到了什麽。
“失蹤者不在這裏，而在……”
魏昆望着殘破，即将消失的鬼畫世界，然後掏出手機，吩咐水仙夾住屏幕。
“你要是敢開震動，我絕對會殺了你。”水仙語氣柔弱，漂亮眼睛滿是兇狠，她乖乖注入鬼氣，成功讓手機鬧鬼。
不這樣做的話……
這鬼地方是真沒有5G信号啊！
紗紗牌靈異傳送機，成功将魏昆和水仙帶了出去，瞬間回到了東野畫廊對面的巷子裏，他先摘掉了小玉面的人皮面具，然後從死胡同走出。
此時東野靜已經等候多時。
她感覺魏昆身上有些許不同，可說不好，到底是哪裏不一樣了。
按照原先計劃。
東野靜用她的特别ID卡，從員工通道來到了東野畫廊内部。渡邊謙以東野靜的名義，找了個由頭将監控室的保安支開，關閉監控，然後拿到了監控錄像磁盤。
“往那邊走。”魏昆指着截然相反的路線，對東野靜說道。
東野靜皺眉道：“《消失的女人》在C區展覽，你指的方向是E區，那是一些小畫家的個人風格作……”
“跟我走就是了。”
魏昆手裏捏着那枚畫中鬼的皮屑，感受到E區方向有一股隐隐的吸引力波動傳來。
那，才是鬼畫真正所在！
衆人避開參觀的遊客，來到E區一面牆壁前，在玻璃闆後面挂着一張同樣是稻田的風景油畫，但與九州國際酒店出現的那幅不太一樣，區别在于角度。
雖然都是稻田，可作畫者的視角不同。
在那稻田深處隐隐能看到一些七倒八歪的模糊人影，似乎西服、有運動裝和碎花裙的影子。
“這張畫很幹淨。”水仙說了句不明所以的話。
魏昆點頭，随後取走了這張油畫。他其實感覺到東野畫廊還有一股難以言明的氣息，就在更深處蟄伏着。但他不想多生事端，救人要緊，直覺告訴他失蹤者就在這張畫裏。
他們帶着畫避開視線，果斷離開東野畫廊，來到東野靜在城郊租賃的倉庫。
鬼鏡已經告訴了魏昆破解鬼畫世界的最直接辦法。
他将畫拿到窗戶邊上，對準陽光。
伴随着一陣燒焦味道彌漫，一群昏迷的人，在排斥力量的作用下陸續從畫中跌落出來。
嫉鬼首先轉醒。
她看向魏昆，滿臉疑惑：“老闆，你怎麽在這……不對，我怎麽也在這？”等她發現了房間裏七倒八歪的人，頓時愣住了。
‘打工女鬼也會夢到活人銀趴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