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凝望着地面上那攤線條扭曲的紅色顔料，沉默着。
胡恒泰的管家大膽地蘸了點放進嘴巴，然後呸聲吐到地上，道：“我學過幾年的美術，是油畫顔料的味道，但不是常見的普通顔料，可能摻了新的化學試劑或是礦物粉末。不是血。”
這結論讓大家摸不到頭腦。
不是血？
那剛才在貴客廳看到王秘書墜樓的畫面，難道是集體幻覺？
擡頭仰望王國明悅酒店的樓梯，不存在任何可攀爬、落腳的地方。也就是說，如果是從陽台扶手處跌落，就一定會結結實實地砸在水泥地面上。
除非……
“他媽的有人搗鬼！”
胡恒泰怒目而視，像是一頭暴怒的黑熊，他左右踱步，最後看向魏昆，帶有歉意道。
“魏兄，實在抱歉讓你受驚吓了。根據我打拼多年的經驗……這事不一般！你不要插手，我會親自派人調查清楚，敢算計到我的頭上！非要扒了它們的皮！”
他吩咐管家全力尋找王秘書的下落。
至于夏妍，全程保持着一臉懵懂，她無法理解今晚發生的事，而看胡恒泰的态度，他好像并不意外。
她望向魏昆，小聲說道。
“不會是惡作劇吧？”夏妍還在尋找可能存在的攝像頭。
魏昆搖搖頭。
他甚至沒有使用時間回溯，因爲那個“王秘書”身上沒有活人的氣息。
結果不出他所料。
不是夏妍無知，詭異界距離普通人的生活太過遙遠了。
官方勢力和諸多詭異集團，共同構建了一張蒙蔽公衆的大網，彼此之間保持着絕對不可洩露秘密的默契。
所謂民俗事件最終都變成了網絡上沒多少人相信的都市怪談。
胡恒泰甚至沒有報警。
他讓張呈棟包了塊26萬的百達翡麗，親自送到魏昆手上，表達歉意。同時轉告道：“魏先生您回去想想，有胡氏影像牽頭，幸福互娛和東方之星的三方合作，一定會讓大家受益匪淺！我們不要您旗下最紅的藝人，隻要阿姬這張寶貴的亞洲時尚周入場券……”
胡恒泰還不清楚，阿姬其實也失蹤了的事實。在他看來，這簡直是上天賜予的寶貴機會，對胡氏影像、對幸福互娛，是互利共赢的穩賺買賣，魏昆沒有任何拒絕的理由。
魏昆把手表送給了夏妍，夏妍更加迷糊了，她還沒收到過這麽貴重的禮物。
夏妍等待着魏昆後面的話，可她感覺自己就像是被神秘榜一大哥投喂的女主播，因爲魏昆什麽也沒說。
“你到底是怎麽想的……你不要對我太好了，否則，我會誤會的……”
夏妍咬住嘴唇，幽怨地望着魏昆的背影。
魏昆管胡恒泰借了輛車，把夏妍送回到度假别墅，然後就驅車離去了。
晚宴無疾而終。
胡恒泰開始發揮他作爲南部數省最大影視器材商人的能量。
交通影像、公安檔案、運營商信号軌迹，一份份尋常人難以觸及的數據和資料被調閱出來，十幾家民間偵探機構，尋找王秘書的下落。當地派出所也接到報案，在上級加急命令的指示下，加入尋找的行列。
而近期出入明悅酒店的訪客，周邊地區的外來人口，還有行蹤詭秘的過路人，都被列入懷疑名單。無數人脈、資金的運作下，形成了一場短暫的風暴。
魏昆将夏妍送到度假别墅的安全屋後，有紅紅和紗紗的保護，她絕對不會遇到危險。然後折返回到了明悅酒店樓下。
他看到了無數行迹匆忙的人影，在酒店正門進出，明白這是胡恒泰那頭暴怒的棕熊開始發力了。
魏昆皺眉。
王秘書出現，然後又失蹤，現場隻留下一灘油畫顔料，這事怎麽看都古怪。他又回憶起胡恒泰曾經提起，他似乎忘記了王秘書這個人的存在，甚至連王秘書是搞來東方之星情報的事情都忘得一幹二淨。
這個現象同樣發生在了魏昆身上。
他從開幕式現場回來後，清點過一次鬼員工的數量，但那次他像是完全遺忘了般，根本沒有意識到嫉鬼的不在場。
“記憶被影響了嗎？”
魏昆思索着，這件事是沖着他來的，還是沖着幸福互娛來的？或者說隻是一次無差别的偶然襲擊？
能夠左右記憶的詭異，應該是詭異裏最棘手、最難纏的一種了……
問題是，嫉鬼現在究竟在哪？
滴滴滴滴——
電子表響起，提示着時間悄然來到晚上9點。
魏昆本來等待着劉晗和那群大學生，約定好在晚上8點半見面，他提前給裘雲英打去了電話，得到的答複是她就住在明悅酒店附近，随叫随到。
可等到了9點整，依舊沒有他們的身影。
魏昆嘗試着打了劉晗的電話。
“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他爲此開車去魔都理工大學轉了一圈，費了些力氣才打聽到，劉晗和社團的學生晚飯後步行離開了校園，據說是參觀什麽藝術展。
線索中斷。
魏昆想了想，将這件事以民俗局内線，通知了魔都民俗局。
接線員回答道。
“魏警官，請您放心，15分鍾後附近的調查員就會對這些學生開展調查……不過，您也不用太疑神疑鬼了，類似的假失蹤案，很多時候都是溝通不便造成的誤會……明天早上9點，我們就會将調查回執發送給您。”
魏昆相信魔都民俗局的力量，而且憑借他自己，在茫茫大的魔都中找幾個學生，顯然是不太現實的事。
這座城市太大了。
次日。
經曆昨天開幕式的盛大召開後，亞洲時尚周的第「1」天展會，終于拉開了帷幕。
整座城市縱情于時尚的海洋。
魔都中心的大型商業步行街上，路人一眼望去不見盡頭，而在櫥窗後，高台上，這些顯眼的焦點處，都是名裝華服、高挑迷人的模特。
她們中不乏登過大雜志的“名模”，常常能遇到認出身份的時尚圈粉絲，可外面的閃光燈再頻繁再耀眼，也抵不過亞洲時尚周主會場和四個分會場的璀璨。
自信的笑容下，是黯然的無奈。
隻有真正跻身于“高端上流”的模特，才有資格參與其中，成爲那聚光燈下、媒體報道裏、雜志追捧中的天之寵兒。
尖叫聲！人潮熱浪！氣球拱門、長龍彩旗、鮮花禮炮——
服飾、珠寶、豪車、美女，物欲橫流又不顯俗氣，奢華昂貴又藝術高雅，一位位代表人類藝術巅峰的設計大師，還有那一個個名聲遠揚的時尚團隊，吸引着無數市民和愛好者的目光。
LED屏幕，全息投影，樓體燈光，無不在宣告亞洲時尚周這場盛會的到來，舉着GoPro的遊客，對着自拍杆交流的主播，還有燈光、攝影、保姆車齊備的電視和網絡媒體。
每一處都是這場盛會的痕迹。
人們議論着那些大名鼎鼎的國際設計師，還有頻頻出現在頂級場合的超級模特，更多的在興奮地像是傳播内幕一樣，讨論着裘半山老先生會在時尚周出山的消息……
魔都，終于醒來了。
早上9點，魏昆接到了魔都市民俗局的回執。
“确認失蹤，劉晗等魔都理工的大學生，在參觀東野畫廊後，就下落不明了，不隻是他們，還有一些市民報警的失蹤案，也跟東野畫廊有關。我們已經将其立爲代号「畫廊」的民俗事件，暫定爲C級……”
“魏警官，感謝您提供的情報，這件事由魔都民俗局全權負責，您不必參與到調查行動中……”
魏昆挂斷電話。
他身上的标簽是雲海市民俗局的四級調查員，某種意義上來說，跟魔都市民俗局有些許競争關系。魔都市民俗局當然不願意讓一個雲海市的“外人”插手。這也是魏昆預料之中的情況。
“東野畫廊？”
魏昆目光一凝，他想到了一個人。
而正巧，手機這時亮了起來，來電提示的備注爲——「大鳥姐姐東野靜」。
東野靜說是有事要找他，再次提起了東野恬，言語中不太客氣。
魏昆嗯啊答應下來，得到地址和時間，就在一小時後見面。
他眼簾低垂。
打開了的黑色高級公文包，放出了被他随身攜帶的秘密武器——無敵水仙。
“魏昆，我去你奶奶個腿！”
小公主極度暴怒！
水仙一現身，對着魏昆就是破口大罵，她狀若厲鬼，掐脖子怒吼道：“尿不濕就算了，你連換一個新的錢都沒有嗎？！”
魏昆聽着這話耳熟，上一次好像是漏電的麥克風？他果斷忽略了，義正言辭道。
“那你回鬼印章裏？”
“算了，尿不濕也挺好，起碼透氣。”水仙顯然更不喜歡魏昆右手的鬼印章。
她作爲水鬼，與其他詭異最大的不同在于，她能夠以水的身份進入鬼印章的神秘空間裏。而紗紗她們就完全做不到。
水仙還在生魏昆的氣，她故意不看魏昆，然後把腳搭在方向盤上搗亂。
魏昆隻用鬼音律模仿了兩下東瀛電影裏頻率最高的女演員叫聲，還不等打開車窗，就把水仙吓得俏臉煞白，慌張地縮成一團，尖叫道：“别！我還有偶像包袱啊！而且我還是公職！這樣影響太壞了……”
“公職，那就做公事。”魏昆平靜道。
水仙疑惑：“我的公職不就是吃飯睡覺當偶像嗎？還能去做什麽哦……”
“做你女鬼的本職工作……”
魏昆淡淡一笑，道：“陪我，去殺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