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風，海日升騰。
海平線盡頭宛若被神靈托舉的細線，璀璨瑰麗的第一縷淡金朝陽，暈染了蔚藍色的靜谧夜空。
裘雲英推開度假别墅的大門，叼着牙刷，用力伸了個懶腰。
她很注重保養，但還是頂了大大的黑眼圈，向每一位比她起得還要早的伴舞和組員，報以強作精神的笑容。她才不能讓别人看到自己的軟弱，破天荒地虛心請教起随組的老化妝師，得到寶貴的遮瑕秘方後，望着鏡子裏重新煥發光彩的自己，不禁勾起嘴角。
“裘經理，你别笑啊，笑起來像李小雅。”石浩聰皺眉道。
裘雲英炸毛了。“你再罵一句試試！”
石浩聰似乎擁有主坦的優秀潛質，總是能用一句輕飄飄的話，讓裘雲英當場破防。
他也沒睡好，因爲今天是最重要的日子。
這些天新線影業的努力，是騾子是馬，就要在評審組的選擇下見分曉了。早上彩排加票選，中午就要開始籌備，下午2點30分，本屆四市聯辦的最高規格的亞洲時尚周，将在主舞台魔都會展中心，正式拉開帷幕。
夏妍搞不懂這兩位公司老總的黑話。
笑起來像李小雅，怎麽成了罵人的詞了？她認真回憶了一下，李小雅曾在拍攝現場的精湛演技，就連在被奧特飛踢的刹那，都要保持那抹左臉笑右臉哭的奇異笑容。梁錫大力表揚過李小雅，說她表現出了被壓迫的感覺。
聽到夏妍的細心解釋，水仙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但她貧瘠的想象力，還是想不到李小雅這位公司演技王的模樣，于是好奇追問道：“被壓迫的感覺，是什麽樣子的？”
夏妍歪頭，手指抵着下巴。“有點像吊起來打的模樣？反正很詭異就是了，上傳到視頻網站都不會過審的，太獵奇了！”
水仙臉色陰沉，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她在想，難道幸福互娛的新員工，都要接受一次被吊起來打到鬼哭狼嚎的特訓嗎？
這個疑問在她心頭久久不散，望向魏昆的目光，越發咬牙切齒。
直到編舞墊腳揚手，呼喚着水仙的名字，示意她去會展中心的車馬上出發，所有人都在等待着她這個絕對主角。
水仙昂首，驕傲地白了魏昆一眼。
“他們都不喊上你呢，自己打車去吧！”
魏昆懶得和這個天天被自己CPU的大水妹妹計較。他偷偷在水仙身上回溯過幾次，連她身上最敏感的痛點是什麽都一清二楚，想拿捏這個傲嬌小公主真是太容易、太沒挑戰性了。
他發誓這絕不是對「水鬼」的身體構造好奇，而是鬼印章回溯的能力白用白不用，反正紅紅在旁邊，回溯的負擔随時都能恢複過來。
而且越來越熟練了……
這才是魏昆最強也是最隐蔽的權能之力。
石浩聰跟車先趕往會展中心了，他才是這次開幕式的核心領導。魏昆沒有貿然插手和指手畫腳的想法，畢竟，這是新線影業的事，跟幸福互娛和自己都沒什麽關系，提供幫忙不過是出于朋友間的情誼。
裘雲英看出來魏昆有心事。
她扶着方向盤，側頭望向魏昆，道：“伱是不看好石浩聰嗎？怎麽一副死了老婆的沉重——”
“噓！”
魏昆一把捂住裘雲英的嘴巴，差一點發動時間回溯了，他等了幾秒，見車内暖風正常工作，松了口氣。“以後不要開這種玩笑！”他正色道。
裘雲英詫異，上下打量着魏昆的紫西服，随後露出古怪表情。
“你不會是被那位安了……”她急忙捂住了嘴巴，用屏幕手寫的方式說完了後半句話：「你難道被那位安竊聽器了？」
看到魏昆下意識點頭，随後無奈地搖了搖頭。
裘雲英愕然。
情侶間還玩這套？可她感覺魏昆像是樂在其中的模樣，頓時心生疑窦——這算賽博SM嗎？
她尊重魏昆的隐私，沒有追問，發動跑車，伴随着引擎的轟鳴聲，她似乎漫不經心地問了句。
“魏昆，我太了解你了。你是個把員工看得比自己重要的家夥。開幕式這麽好的曝光機會，你若是看好，不可能隻派了吳仙兒這個……邊緣藝人。我說的不對嗎？”
裘雲英早就從夏妍、依依和小玉面對水仙的淡淡疏離上，看出倪端。
魏昆少見地被人猜中心思。
他沒故作城府，聳肩，笑了笑道：“想瞞都瞞不過你啊，确實，幸福互娛才踏入發展的快車道，名聲看似大了很多，但更像空中樓閣，隻有紅紅這一位頂梁柱撐着，對一家良好運作的網絡娛樂公司而言，是遠遠不夠且危機四伏的。我倒是想把其他女gu……女藝人推到公衆面前，可機會難尋，我也沒有太巧妙的策劃案。”
“索性，利用紅紅受邀參加亞洲時尚周的機會，來魔都旅遊放松放松。清清腦子，想一想接下來該怎麽辦。”
裘雲英摸出煙盒，順便也丢給魏昆一支女性香煙。
趁着紅燈，優雅點燃，袅袅煙霧一時看不清她的表情，道：“全球經濟下行，什麽都不好做，我理解你的處境，現在試錯的代價太大了，誰也不敢犯錯。我也一樣。裘氏集團看似家大業大，其實早就在走下坡路了。我父親出山，一是爲了紅紅，二是爲了裘氏集團。這次亞洲時尚周，機會伴随風險，牽扯太多的利益相關，走錯一步就是全盤皆輸——”
“輸？”
“你該不是連這次時尚周的性質都不清楚吧？這可是你家當紅藝人壓軸的項目啊！老闆怎麽當的！”裘雲英生起魏昆的氣來。
她比了一個七的手勢。
“七天時尚展，七枚當日的大秀獎章，三方争取頭名，誰拿的獎章最多，誰就是名義上的最終赢家。雖然輸赢，隻是個名頭，但說白了，這就是我們、南高麗和東瀛，在争奪時尚圈的文化話語權。”
“大家誰都不服對方，各自都把自己當成了東亞文化的代表，網絡上和輿論界吵得沸反盈天，那不如辦個最大規格的展會，大家手上見真章……粗略估計，這次來觀展的外國人，都至少有數十萬人次，其中不乏國際大師、資深評論家和頂流媒體……所以你明白了嗎？我這段時間爲什麽連覺都睡不着了。”
魏昆一直在挂念「膠卷」的事，還有意外激活的印盤，也就是赝品北陰印章牽扯精力，所以對亞洲時尚周的了解，局限于表面。他隻知道這次規格很高，人數很多，還有許多大人物陸續登場，裘雲英的話似乎點醒了魏昆。
他此前就在疑惑，從踏上奔往魔都的G717開始，直到魔都，一路上頻頻出現南高麗和東瀛的身影。
如果将視角拔升到“文化話語權”的争奪角度，很多疑點都能解釋的通了。
但魏昆還是有一點想不通。
“參展的大部分都是服飾界的設計師和模特，服飾界相比于整個文化圈，隻是其中一部分，至于把意義提升到文化話語權這麽高的地步嗎？類似的活動、展會和文化節，每年都會舉辦，許多不乏國際元素……”
裘雲英沒說話，她那雙狹長而顯得有些刻薄的眼睛，靜靜望着魏昆。
魏昆是個聰明人，知道裘雲英她自己就代表這個問題的答案。或者是和裘雲英相關的人，也就是曾經魔都文化界的泰鬥，裘半山先生。他是幾代學生們的精神支柱，具有非同凡響的重要意義。
是裘半山的存在，将原本一個不算頂級的時尚展，提升到了不屬于它原本的高度。
“前面六天，隻需要三方平手就行了。因爲最後一天，有我父親和紅紅，我們一定會赢！”裘雲英對魏昆吃驚的表情非常滿意，她用力将油門轟到底，紅色跑車發出沉悶的咆哮聲，代表着她那壓抑着的情緒，終于得到釋放！
她把魏昆當成了一位真正的朋友，才會對他說這麽多心裏話。
車窗外飛逝而過的繁華市景，在魏昆眼底倒映。
那一張張明顯比往常要多的異域面孔，那一處處擁擠熱鬧的人群，還有一片片時尚周随處可見的宣傳标語，無處不體現着這座城市特殊的國際風範，和這次時尚周在國内外驟然提升的份量。
這一次，幸福互娛不再是風暴中心的目标。
即便最壞的情況，裘半山也沒能給國内帶來壓軸的勝利，對幸福互娛和紅紅，都不會産生多大的負面影響，甚至對幸福互娛的市場部而言，反倒是一次絕佳的宣傳公關機會。
但魏昆心頭有股說不清的壓抑感。
如果這次，沒有那些詭異勢力的出現，他是不會冒着風險插手的。他現在的目标隻有鲨魚集團。紅紅基本穩進年度主播評比的前二十名，再想辦法趕在時限前，推出三位前百的主播，就算完成了和龔升的對賭内容。
龔升手裏40%的股份，加上魏昆的5%，然後以幸福互娛的高估值，再做6%的換股就實現了對鲨魚集團的相對控股權。這樣立于不敗之地後，再收購股份至67%的絕對控股線，從此鲨魚易主，幸福互娛完成了蛇吞象的壯舉！
掌握鲨魚集團，憑借鬼公司的員工們，還有魏昆的個人能力——他有信心完成對直播行業的徹底整合，讓這個才誕生數年的新領域成爲他主導的世界！
到了那時，魏昆将擁有前所未有的巨大影響力，僅憑借自由操控流量，直播帶來的靈活「人障」，他就能讓鬼公司立于不敗之地！
這就是魏昆的謀劃。
他不想讓别的因素打攪到自己。而且他也沒以爲缺了自己就不行，自大、狂妄到憑自己去守護國内的“文化話語權”，那是千百萬普通人彙聚的時代洪流，他不過是一位浪尖的弄潮兒罷了。
念頭百轉千回。
直到魏昆手指間還沒點燃的香煙，被裘雲英又搶了回去，他才如夢初醒地擡起頭。
“不喜歡就還給我嘛，這可是大師手工制的好東西。”裘雲英視若珍寶地将香煙小心收回到雕花的金屬煙盒。她盯着魏昆：“你這人倒也真怪，不抽煙不喝酒沒什麽壞癖好，一門心思做事業，卷的我壓力都大了。”
魏昆撓了撓臉頰，思索片刻，他摸出一個小盒子，取出一條紅繩質地的挂墜。
墜子是個閃閃發光的棱形鏡子，邊緣用黃金包嵌蓋住棱角。
“這東西你收着，是紅紅做的護身符。”
“诶诶诶？”
裘雲英一臉驚訝。“我還是第一次收到你的禮物诶！”她越看越喜歡，隐隐約約地從挂墜的紅繩上，嗅到了一絲宛若紅紅那幽蘭般的沁人體香，高興地挂在脖子上，把玩不停。
“榜一大哥的贈禮，寫真的事算抵了哈。”
裘雲英聽到這話，憤怒地将魏昆推出跑車，猛地甩了個尾巴，對魏昆豎起一根小拇指。“等時尚周結束，紅紅成了咱家簽約代言人，我天天纏着紅紅拍寫真，活活氣死你！”
車燈搖曳，丢下一句氣鼓鼓地呼喊。
那墜子實際上是紅娘的「紅繩」和鬼鏡的「鏡中人」的結合體，是鬼公司目前能制造的最強詭物。呂萱有一個，水仙也有一個，但這位大水妹妹還不知道。
魏昆站在路邊，看到會展中心周圍已經在排起了長長的隊伍。
此時明明還是早上，距離正式開幕還有很長時間。
他很快就發現，這些提前排着隊的，大多是YCJ美妝集團的支持者，也就是P2K男團的粉絲。YCJ美妝集團的宣傳策略很有針對性，他們打出了新男團的标語，又暗示了老男團的情懷，吸引了大量原先的粉絲群體。
這絕對不是李智仁的主意。
魏昆想起了那位瘦瘦高高的核心董事，他主導這次開幕式，更多是爲了他的兒子李如真，也就是被紅紅不小心吃掉的倒黴蛋。雖然該死，但魏昆還是有些過意不去。
如果重新再來，他應該會做的更漂亮，起碼不會把案發現場弄的到處是血，搞得沸沸揚揚。
他有心以旁觀者的身份，參觀這次開幕式。
憑借石浩聰給的紅色ID卡，魏昆在那些女粉絲羨慕的目光中，走進了員工内部通道。其中有個眼尖的，竟是認出了魏昆。
“雯晴！你看，那個是不是劉師姐提到的魏先生？”
一個小女生激動地指着魏昆，說道。
魔都理工大學的孫雯晴，她順着方向望去，隻看到了魏昆的背影。她抿了抿嘴，閃過一絲猶豫。
“劉師姐說，這個魏先生能搞到主會場的票，可我去找他，會不會太唐突了？”
“他明明答應過呀！能搞到主會場的票，開幕式的肯定更容易啦！也不用我們再慢慢排隊等抽簽了，聽說這次開幕式是P2K新團表演呢！”
她揚了揚手機，網頁正顯示着網友們對開幕式節目的預測，其中YCJ美妝集團旗下的P2K遙遙領先，數據最高，至于新線影業和旁邊打醬油的另一家公司，像是YCJ高山山腳下的一塊小石頭般，毫不起眼。
這個女生推搡着孫雯晴的胳膊，撒嬌道：“雯晴，你要是能搞來票，以後你就是我們的大姐大啦，還有誰不敢聽你的話？上次那個給你甩臉色的什麽學生會副會長，她都搞不到門票呢——”
“那個醜女人……我、我去試試！但不保證能成啊……”
孫雯晴深深吸氣，跺了跺腳。殊不知，身旁的女生把這當做了承諾，興奮地在圍脖發了條動态——
「集美們，有誰想看看P2K的現場直播嗎？點點轉發和關注哦，嘻嘻(∩_∩)~狗頭.jpg」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