龔升把來龍去脈告訴了魏昆。
他歎氣道。
“小琴她最近想辦公司，就在到處挖人，手段不是很講究，碰了個釘子。我聽她在電話裏跟我說……說她夢到了那種東西，暫時沒什麽生命危險，但總歸有影響。魏老闆，我是真不知道該找誰了，您幫我去看看。無論解決與否，我會盡快推動你進入董事會的決議……”
“你不會白忙活的。再加上五千萬，還有一樣你保證會感興趣的東西。是我在元龍遇到那件事以後，托人打聽無意中收集到的，耗費了不少人情和資金，本想找個機會待價而沽，仔細想想，還是轉送能用得上它的人。”
“目前嫌疑最大的目标，叫四海人力公司，是一家業務頗廣的MCN企業。”
他知道這事棘手，但他人老成精，故而曉之以情、誘之以利，在不涉及那場關乎他畢生心血的賭約前提下，用他能找到最豐厚的條件，請求魏昆出手幫忙。
從這件事，魏昆也明白了，爲什麽龔升的小兒子和大女兒都跟他關系不算融洽。這是一個把尊嚴和事業看得比任何都要重的老男人，首先是鲨魚台的董事長，在這之後，他的身份才是兩個孩子的親生父親、奉京市宋家的上門女婿。
魏昆細細思索後，決定先應下來。
“把宋琴的聯系方式給我，我會盡快聯系她。”若是非遺大賽之前，他絕對會矢口否認，繼續裝鴕鳥低調行事。可他現在作爲雲海市民俗局的編外合作人員，四級調查員，有充分的理由和動機介入此事。
挂斷電話。
魏昆不是爲了那五千萬和所謂的神秘東西，他考慮得要比這更深遠。魏昆看向嫉鬼，說道：“爲了跟龔升的賭約，爲了鲨魚台那40%的股份，我也會幫伱。紅紅占據主位，依依代表紗紗占據次位，之後就是水仙與你，四個詭異，一個前二十，三個前百的席位，無論如何必須争取！”
面對天堂傳媒的收購壓力，在加上龔升暗地裏和魏昆的對賭協議。
鲨魚台隻有兩個潛在的未來主人。
要麽被家大業大的天堂傳媒集團收編，要麽成爲魏昆正式跻身于國内網娛界金字塔高位的踏腳石！
魏昆不可能坐視鲨魚台易主天堂傳媒集團，所以他必須盡快、盡早地主動出擊。他相信，以天堂傳媒集團的靈通消息渠道，包括他們與信奉會勾結的各種暗地手段，遲早會得知自己與龔升的秘密交易。
時間刻不容緩，這就是一場明裏暗裏的魚塘争奪戰。
在這個大前提下，宋琴遇到的“麻煩事”就顯得很不尋常了。
魏昆有心點撥和提拔嫉鬼。
鬼公司将來的工作和任務，不可能讓他事事親爲，他需要一個腦子足夠活泛的幫手，幫助自己出謀劃策。
紅紅和紗紗顯然不可能勝任。
至于對鬼鏡和小玉面這兩個詭異，魏昆心裏對她們還帶有一絲提防。鬼鏡是她看似無意的布局謀劃，借助鬼公司和自由在線的力量，不僅讓她升階爲A級厲鬼，還留下了呂萱這個假裝鏡中會的暗棋，她一定還在瞞着魏昆謀劃着什麽。看在鬼鏡還算守規矩，沒有任何出賣鬼公司利益的趨勢，魏昆因而沒有把事情挑明。
對小玉面的考慮，想的就要更複雜一些了。魏昆現在回憶起紅紅兩次與玉面的沖突，每次都占據了極大優勢，收獲好處頗豐。可現在看來，紅紅戰勝的不過是玉面本體的兩個分身，所以到底是貨真價實的勝利，還是玉面本體有意爲之，這還是個未知數。
因此鬼鏡和小玉面也不能勝任智囊的身份。
紅娘得益于她與人相仿的特性，絕大多數時間都脫離鬼公司行動，負責扮演紅紅替身的重要工作，所以也沒有太多精力和時間參與決策。
魏昆心中，最理想的人選其實是紙人小秘書，問題在于它行事風格比任何詭異都要激進，是堅定的唯公司至上主義者，要是讓它拍闆做決定，指不定會弄出什麽大亂子。
“四海人力公司麽……”他沉吟着。
偌大空曠的董事長辦公室。
魏昆居高臨下。
他的聲音帶有回聲，在「鬼音」權能的作用下，顯得神秘而威嚴，他仿佛在替黑暗低語，右眼的猩紅不自覺暴露，帶給嫉鬼前所未有的壓迫力。
若有旁人看去。
在那陽光找不到的黑暗中，有位無面鬼神，位居高座，冷冷審視着嬌小的花裙女鬼。而這位黑暗裏的王者，在等待一個答案。
“你覺得宋琴這件事，該怎麽做？”
魏昆手指關節敲擊扶手的聲音，每一聲都敲在嫉鬼心頭。
她明白，這是老闆對自己的考驗。
‘他決定了我的未來，真是讓鬼嫉妒到發瘋的權勢啊。’
自從非遺大賽後，老闆越來越像鬼公司的君王，一個外表冰冷、内心熾熱燃燒的野心家。如果放在王道熱血動漫裏，魏昆毫無疑問就是圖謀遠大的幕後BOSS了。
嫉鬼輕聲。“是試探我們的魚餌。”
“是誰？爲什麽？”
“天堂傳媒，或是信奉會，他們摸不清幸福互娛的底細，忌憚民俗局，又想除掉我們。不敢輕舉妄動，隻能用這種方式試探。”
“龔升知情嗎？”
“他是局外之人，我沒在他的聲音裏，嗅到那股讓我産生嫉妒的血脈親情。”嫉鬼的嗅覺十分敏銳，不依仗氣味分子，接近靈體概念，力量來自于她的「共情」權能。
魏昆來了興緻，被自己忽視的詭異，看來潛力不小。
他追問道：“那你覺得最可能的秘密是什麽？”通過嫉鬼的話，魏昆的思想逐漸清晰可見。
嫉鬼兩條細眉舒展，自信地望向魏昆，擲地有聲道。
“宋琴，應該是隔壁老王生的！”
魏昆沉默了。
他就不該對公司女鬼們的智力水平抱有任何幻想，現在看來，鬼公司最突出的企業文化，就是女鬼賣肉和胸大無腦，嗯，胸不大也沒見有什麽腦子。
看來在接下來一段時間裏，隻能依靠自己了。
天色才亮。
恐怖夜色消退，老舊鍾聲再次敲響。
依依打着哈氣解開了門鎖。
不久後，幸福互娛的員工們陸陸續續走進公司的工作崗位裏。這回守在公司大門口的，就不隻是各個娛樂公司的掮客，還有有些毛遂自薦的小網紅和小明星了。
走了人生捷徑的年輕保安，偷偷打量着這些年輕的男女中，最亮眼的一位收身裙女人。
聽說幸福互娛在網絡的名聲逐漸走進公衆視野，雲海市當地望風而來，而她們，就是來找機會的。
有的想得到一個寶貴的工作，有的隻想立刻見到魏昆，這位傳說中雲海市的鑽石王老五，當他的管家婆。
接收着目光注視的馮潔，自封模特。
其實她就是時尚圈最外圍的嫩模。嫩模不是嫩得出水的模特，而是年齡小，沒接受過專業訓練，非名門出身，身材比一般模特矮，氣質一般，沒辦法接觸到一線大牌資源和一流展會，不少人覺得她們不夠資格被稱爲模特。
‘看着真氣派，他絕對能幫上我的忙！’
馮潔輕輕咬住嘴唇，将目光從幸福互娛的招牌上收回來，她焦慮地補着臉頰淡妝，将自己最具優勢的純禦腮紅凸顯，宛若待人采摘的嫩蘋果。
許多人試着與幸福互娛的正式員工套近乎。
她不會這樣做。自己提前做過功課，她早就弄清了幸福互娛幾位最不能得罪的紅人，還有幾位重要的中層領導。理清脈絡，能左右關鍵決策且能幫助自己的人，實際隻有幸福互娛的現任董事長——魏昆一人而已。
時間差不多了。
馮潔收起化妝鏡，深呼吸，因緊張心跳加速，邁着幾分職業模樣的步伐，向幸福互娛辦公區走去。
“有約嗎？”
“我想見見魏董事長。”馮潔笑得很甜，是網紅最标準的森系甜妹。
前台妹妹心頭無奈，她搖了搖頭。
“這兩天指名道姓想要見董事長的人，有預約的三十九位，沒預約的至少三位數，很抱歉，我不能讓你進去。”
馮潔深吸一口氣。“我有很重要的話要告訴魏董事長！”
“你之前那位跑出去的大波浪美女，她說肚子裏的孩子有很重要的話要告訴魏董事長，我都沒讓她門。難道您的是雙胞胎？”
“是關于鲨魚台的事！”
“除了找魏董的，每一位找紅紅的也都說有鲨魚台的重要消息，有富豪出幾百萬隻想買張合影，目的隻想放在魚吧裏，讓粉絲們羨慕嫉妒，即便這樣，我也沒放人進去……”
直到這一刻。
馮潔才發現自己把事情想的太簡單了。或者說，她的冒失，代表着外界對幸福互娛的某種潛在偏見。有一股對待小企業、小公司的輕視。她急得跺腳，沒把火氣撒在前台身上，遠遠眺望，能看見公司玄關牆壁上，挂滿了嶄新的名頭吓人的獎狀和招牌。
她有些惱火，但無處發洩，近日裏的緊張、憋屈、不快等情緒紛紛湧上心頭。
咬牙切齒！
旁邊有人低聲說。
“這家公司不僅待遇好，供吃住，主播工資高，而且不缺頂級資源，就連帝都的新線影業、魔都的裘氏集團也要搶着跟幸福互娛合作，诶，想要在這讨個藝人簽約，可不是什麽簡單的事。”
“就是，還不知道要付出什麽代價呢……”
依依蹲在牆角吃冰激淩，聽見這些人的議論，她心頭暗暗發笑。
想到自己，想到兔兔和珊珊，還有最最最可憐的雅雅姐。
供吃住？
所有簽約藝人都住在公司，每晚一團紗紗牌鬼氣，再多自己去賺，隻有鬼事部部長能獨享老闆牌葡萄酒。
工資高？
到現在财務部可連一毛錢都沒發過！
至于代價？
被噶籃子和挂掉變鬼算不算代價？
不過馮潔正是依依最喜歡的那種甜妹類型。她扮上天真可愛的面孔，像是泰迪突擊猛進，抱住了馮潔的細長大腿，吓了馮潔一跳。
“大姐姐，你有什麽事要對老闆說呀？”
馮潔見是個纖細的黑長直，沒好氣說道：“小孩子一邊去！一家破公司，搞得像是政務中心！給誰演大牌呢？”
依依被一把推開了。
她差點摔跤，擡頭盯着馮潔那副矜持内向的賢淑僞裝，生氣了。
‘又一個表裏不一的綠茶碧池！’
依依眼球一轉，故意高聲嬌聲嬌氣道：“大姐姐，該不是前台沒讓你進去吧？”
“嗯？”馮潔挑眉。
“老師說，大人跟小孩子不一樣的地方，就是她們會換位思考。”
馮潔總覺得這話古怪，挑不出毛病，就沒搭理依依，隻是周圍看過來的目光，讓她的不快更甚。
依依見馮潔沒反駁，又吸引來周圍注意，她狡黠一笑。
“可能是有人的門太容易被敲開，像是共享單車随便掃碼進出，所以換位思考了一下，以爲别人家的門也很容易進呢！”她充分顯示出了被紙人帶壞後的頑劣，這話卻徹底激怒了馮潔。
馮潔感覺到那些異樣的注視，火從心頭起，狠狠地推了依依肩膀，出聲呵斥。
“小屁孩你罵誰？！”
這番舉動，刹那間引來了一大片幸福互娛的員工，他們對馮潔怒目而視，夏妍聞聲而來，聽說了經過，對馮潔不客氣地喝道：“你這女人怎麽回事？保安，保安在哪裏？”
馮潔又恢複那副人畜無害的模樣，裝成受害者大聲道：“你們是要欺負小女生嗎？我好心給你們帶消息來，居然恩将仇報！哼，等四海人力把你們公司藝人的合同搶走，你們這些笨蛋再對老闆哭去吧！這破地方我還不待了呢！”
場面越來越亂，有些不明真相的人，看到馮潔那副森系甜妹的嬌容，爲她說話。
但幸福互娛的員工們全都無條件相信依依，眼看着那些等待許久的人，在借題發揮，想要随着人群沖擊公司大門——
“夠了。”
這聲音若有魔力，将空氣化作堅冰，頓時壓制住喧嚣，安靜無聲。
人們看到走廊盡頭走來一個紫色西裝的冷峻男人，隻要是熟悉這張臉的人，清楚他這些日子來的赫赫戰績，無一不對其肅然起敬。
“魏董事長！”
“老闆！”
七嘴八舌的聲音，争先恐後地向魏昆打着招呼。
魏昆笑着回應，他審視着馮潔，直到把馮潔盯得心頭發顫，差點尖叫出聲。
“宋琴讓你來的吧？”
他一下子就點破了馮潔的身份。
馮潔聽見這名字像是有人給她撐腰，淡淡白了周圍那些人一眼。“原來鲨魚董事的名頭，還是有用的嘛。”
依依龇牙咧嘴想咬她。
魏昆給了她一個晦澀的目光，那潛藏的冷意讓依依立刻明白了魏昆的打算，開心地跑開了。她知道且堅信，護短的老闆，是一定會給自己出氣的！
他根本沒在意馮潔提到的四海人力公司和藝人合同的事。
他微微一笑。
“立刻帶我去見宋琴，擇日不如撞日，都今天一起解決了吧。”
馮潔愣了下，轉念一想，有宋琴在場自己更不會吃虧，于是輕輕點頭，用小動作表示同意。
她沒注意到，在幸福互娛的人群縫隙之中，有幾個期待的目光，正盯着自己跟随魏昆離去的背影。
“水仙，被老闆帶出門了哦……”
“出差任務？這下有好戲看了。”
明天開始，嘗試恢複三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