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仙委屈極了。
她覺得自己這番凄慘，完全是替資本家承受了他們本該受的孽力。
挂在走廊COS「吊死鬼」的感覺并不舒服，即便「鬼」不會感到窒息和頸椎錯位的痛苦，但自從夜幕降臨後，從各個房間傳來的不同恐怖氣息，讓她有種誤闖了地獄的錯覺。
飄浮的紙人、行走的鏡子，還有一個個顯出本相，各個都遠比水仙可怕數倍的視覺沖擊力……
她要想報警了！
“歪，110嗎？我是水鬼，想舉報非法鬼窩。”
然而這番想法隻在腦海裏轉了半圈，就在鬼事部部長紅紅的淫威和小秘書紙人的脅迫下，被迫簽署了鬼公司的賣身契，永遠無法逃離鬼印章和鬼公司的雙重控制，即便嘴上口嗨說說，也會瞬間引起小腹上鬼勾花紋的反噬，頓時七魂六魄俱散，痛不欲生。
小玉面憐憫地望着水仙，她體會過這痛苦的滋味。進入鬼公司就是一條沒法回頭的不歸路，除了擺爛和消極罷工以外，沒有任何反抗董事長魏昆的辦法。
更何況，在這裏其實還是蠻舒服的。
“有大姐大保護你，以後放安心，我們是一家人了。”小玉面叉腰說道，渾然忘了當初自己是多麽痛恨鬼公司。
水仙有氣無力地白了她一眼，惱怒道。
“我以前可是皇糧的！享受的黃紙用的都是無酸紙和變色油墨，誰跟你們這群野路子、活土匪是一家人？你當我是誰？劉德華嗎！我看以後民俗局追究起來，伱們怎麽收場！”
小玉面被逗笑了，樂個不停道：“一口一個你們，現在還不是乖乖的，我可聽說董事長要把依依分給和你一組，到時候有你受的了。诶，我還聽說，你在抖聲那邊做得蠻‘好’的哦？是真的嗎？”
看到水仙變了臉色，一幅尴尬的模樣，小玉面内心了然。
她早就調查過水仙的現狀。
抖聲著名愛心大使，國内環保倡議人，讀書日宣傳女主持……身份非常有官方特色，粉絲量剛剛突破217個，跟外宣水平有的一拼。
怪不得會被民俗局像是燙手山芋一樣甩給了幸福互娛和魏昆。完全是因爲太多外行人指手畫腳，想一出是一出，而且與人民群衆的審美和期待完全違背，造成了說好聽點是曲高和寡，說難聽點就是不接地氣、不講人話的宣傳營銷。
網絡娛樂，天生就帶有審美極端、獵奇和庸俗的特點。讓官方玩這套東西，确實舉步維艱。
水仙蹲在角落生悶氣，她一生氣就會滴滴哒哒淌水，帶有最後的一絲倔強道。
“誰要你管啊？我樂意人氣低怎麽了！”
“官家都做不好的事，難道你們這種小招牌就能玩得轉嗎？能成名那都是運氣！誰的運氣好誰就能爆紅！就算是那個紅……那個女鬼，長得漂亮有什麽了不起啊！等熱度一過誰還在乎她？”
小玉面理解水仙的心路曆程。她也是這麽過來的，歎了歎氣，拽動鬼網，自己該說的都說了，沒辦法隻能讓紗紗通知老闆魏昆。
水仙拒絕參與鬼公司的任何事物，直到魏昆突然出現……
他環抱雙臂、居高臨下的，看着角落裏哭成淚人的水仙。
通過鬼印章能感知到水仙體内那顆傳出汩汩鬼氣波動的小神階胚胎。
這枚鬼王級的胚胎，被雲海市民俗局安排在水仙身上，多少有些暴殄天物的無奈。詭異本就稀少，能抛頭露面吸收人氣的詭異，更是屈指可數，而這其中可以交流溝通、願意與官方合作的詭異，全省估計用兩隻手都能數的過來了。
水仙已經是矮子裏拔高個。
她此時的弱氣姿态，與剛見面時的盛氣淩然對調，形成了鮮明對比。
魏昆丢給水仙一部手機。
“看看吧，在想想你自己，不用擔心，手機是防水的。”
水仙擡頭看向魏昆，她純黑色的眼睛閃過一絲松動，人們隻知道她是「水鬼」，擅長使用水的權能，很少有人清楚她雙手也永遠離不開水迹的細節。她用力甩了甩手指，但指尖縫隙裏依舊汩汩流出深水潭的詭異水流。
但隻有這種小關心是不可能讓她服軟的。
水仙看向手機，發現正是鲨魚台的官方直播間，幾位主播兼主持人，熱烈地讨論着鲨魚女神榜的新榜首——
畫面後方的顯示屏上，一位絕代風華的紅衣美人，豔壓群芳，完美得如同畫中走出。旁邊的文字，清楚地顯示着她一騎絕塵的人氣值，還有諸多閃亮到讓無數女主播抓心撓肝的頂級頭銜。
主持人梓喵笑道：“今天我們請到了星辰娛樂的董事長——向文彬先生！參與今晚的直播節目。對于女主播紅紅輕而易舉地奪得了鲨魚女神榜的榜首，并且領先了第二名桃夭夭足足九倍的票數，向先生是怎麽看的呢？”
向文彬心裏邊罵娘，他想用搞出這鬼主意的鲨魚節目組的骨灰盒鎖眼看。
他僵硬生冷的面部肌肉，在鏡頭下，爲直播間裏的數百萬觀衆們完美地演繹了什麽叫大梆屁股會說話。
“長得還算漂亮，公司有點實力，我們輸得不怎麽冤枉……”向文彬咬牙切齒道：“但我要強調的一點是，豬站在風口上也能飛得起來，等大風過去，才知道誰是最後赢家！”
水仙聽見這話頻頻點頭，她渾然忘了自己被限流的抖聲号，被代簽公會卡住的月工資，被她活生生氣跑的榜一大哥，還有民俗局給榜一大哥發通告，勒令他不得申請未成年退款的騷操作。
梓喵完全沒給向文彬面子。
她今天的任務隻有一樣，那就是給紅紅當狗！她是平台的老主播了，苦于競争壓力和流量桎梏，沒法更上一層。但開播前董事長龔升就在私底下給了梓喵一個令她震驚又激動的暗示……
「紅紅，很可能馬上成爲鲨魚董事長的老闆娘了。」
梓喵感慨一聲老牛真會吃嫩草，徹底誤會了龔升恭維魏昆的意圖，不過也因此更加賣力了！
偷偷看了眼彈幕，發現竟然有不少人酸溜溜地同意向文彬，梓喵内心冷笑，她可明白紅紅能全網爆火，靠的根本就不是什麽偶然運氣！
她拿出一本嶄新的銅版紙時尚雜志，笑眯眯道。
“向先生，我剛接到消息，這一期的南方時尚周刊，将紅紅評選爲年度十大魅力面孔，你的意思是這也是運氣嗎？”
向文彬想拉手風琴。
他哼聲道：“還是傳統紙媒會蹭熱度，宣傳他們的野雞榜單！”
“我明白了！榜單的第一名可是國内最紅的影視明星李玉娩，你難道在暗示她蹿紅是因爲……”梓喵作爲鲨魚台主播，有着精湛的職業素養，不用彈幕帶節奏，她會親自帶。
向文彬吓得臉都綠了，他即便是身家十幾億的老總，也不敢輕易得罪現在的網絡頂流！
更何況李玉娩才拿到金花獎影後，其近期作品《線索》還進入了歐羅巴影視界的主競賽單元，要顔值有顔值，要實力有實力，演技爐火純青，以三十不到的年齡，完美地诠釋了各種極端、邊緣的複雜人物形象，被評論人和粉絲們追捧爲影視圈的“千面女皇”！
“我開玩笑的，我的意思是……她，她簡直不能更适合第一名的位置了。我想強調的是，女主播在這種榜單裏會不會太突兀和不合時宜了？有沒有刷票的可能性？你懂的，我是做網紅公司的嘛，合理質疑，合理質疑一下！”
向文彬急中生智，成功将禍水再次引到了他的老對頭幸福互娛身上。
水仙捧着手機，盯着魏昆，試圖在他臉上找到什麽破綻，小聲道：“你不會是花錢太多心疼了，要我這個觀衆安慰你？我才不會替你說好話……不就是買水軍嘛，我要是有錢，我也會！”
魏昆努努嘴，道：“接着看下去。”
彈幕被向文彬牽着鼻子走。向老闆最厲害的、也是他擅長的，便是把握人心的細節，總是能引發人心裏最陰暗的猜測，借此找到突破口。
紅紅太火了，火到讓不知情的路人們産生本能反感的地步。她很像是那種沒有作品和實力，靠着母公司強行推到熱度浪頭的工具偶像。
但梓喵掩嘴輕輕笑了笑，她按動激光筆，将屏幕切換到下一張報紙新聞截圖。
“新的裘氏集團核心代言人？裘半山老爺子竟爲其撐腰站場！”
“飛速蹿紅的女藝人蕭紅，過往資曆之謎幫您大起底！竟是裘氏集團一系出道，與裘半山的親女兒裘雲英關系密切，疑似姐妹閨蜜……”
如果說之前還有疑問。
向文彬還能找到辯解的理由的話，那麽他見到裘半山這三個字以後，立刻就全都明白了。魏昆的好運氣，似乎都能得到解釋。
“原來他竟然是裘氏集團的人……怪不得？”
他怔住了，随後猛然想到一個關鍵問題！
“裘半山竟然要爲她出山？！”向文彬怔住了，脫口而出，滿臉震驚道。
而這一消息。
讓許多密切關注着幸福互娛的個人和組織，這段時間以來的困惑，通通得到了解答！
彈幕瞬間沸騰了！
裘半山是許多人在課本裏聽過的名字，這樣一位文化圈的活化石竟然要爲一個女藝人不惜出山？他們浮想聯翩，甚至開始猜測其了幕後幸福互娛魏昆的隐秘背景。
直播間的人氣在急速飙升。
越來越多的人開始讨論起裘半山與紅紅的關系。
眼看着一場新的互聯網風暴，即将随着這場鲨魚官方直播，頃刻間席卷整片國内互聯網！
“現在可以談談你的事了，說吧，民俗局交給你的近期任務，是什麽？”
魏昆看向水仙，笑道。
水仙心頭的震撼，難以言明。
她望向魏昆，在這一刻，在他的身上，似乎看到了一股比民俗局更爲強大、又難以解釋的力量！
“民俗局打算安排我參加天堂文化影視節，走個過場，混點名聲……順便給我的抖聲直播拉拉人氣……但我沒有參加資格，因爲人氣太低了，就連抖聲号還在限流着呢……”
水仙聲音越來越小，但态度明顯有了些許轉變，對魏昆吐露實情道。
魏昆内心一動。
天堂文化影視節？那不就是天堂傳媒集團在傳統娛樂圈的立命之本？這一刻，他似乎看清了民俗局這場棋盤的布局，幸福互娛和水仙，将扮演着一枚非常重要的主角棋子。
但下棋者，究竟是誰還未必分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