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員立正襟危坐，望着魏昆，藏着一絲敬佩。
在天水省總局看來，将這兩位事件中心者拉入編制内，既平衡了各方面對小神階分配的不滿，又恰當地保護了當事人的生命安全。同時，順理成章幫助當地官方找到了介入民事領域的借口。
真正讓民俗局和十三局共同抛出橄榄枝的原因，其實是紅紅已在網絡上、尤其是時尚圈成爲了當下的現象級公衆人物。
如果使用羁押等強制手段，很可能會引起不必要的輿論風波。更有裘半山、裘氏集團的密切關注。外界壓力和内部商議，共同決定了吸納魏昆與蕭紅爲編外合作人員的最終決策。
最關鍵的是，通過這種迂回辦法，合情合理地得到了這枚小神階胚胎的所有權，以及一家表現優異的網絡娛樂公司的加盟。
想到這，陳員立往前站了半步，勸說魏昆道。
“21世紀什麽最重要？人才！”
“魏先生就是我局非常看重的寶貴人才。專業的事就要讓專家去做，很多人瞧不起現如今的網絡娛樂，覺得直播和短視頻就是拿個自拍杆，拍啊拍啊，誰都會做。實則不然，對潮流的把握，對熱點的駕馭，對題材的創新，還有切合快節奏社會和人性焦慮症的設計，這才是重中之重。不是說随便找個領導來，褲子一脫就能做好了……”
魏昆驚奇：“領導還拍這個？”
“領導願意看别人拍這個。”陳員立重重強調。
經過他這一番解釋，魏昆看上去鎮靜下來，兩隻手撐着膝蓋，小貓洗臉，正猶豫地糾結着。
楊思涵其實挺佩服魏昆。
非遺大賽的細節暫且不論，那都是百目真君的過錯。他能以一個普通人的身份，能将一家即将破産的網絡娛樂公司起死回生，而且能經營到當今這般地步，可以說他就是這個領域的行家了。
自己曾經拍過些打擊罪犯的小視頻，但都沒什麽人氣，隻能起到微弱的“人封”效果，甚至還不如“诶喝！一切邪惡終将繩之以法！”來的有效果……
“我除了同意，還有什麽辦法呢？”魏昆無奈地歎氣說道。
他表情帶着釋放壓力的解脫，苦笑着解釋道：“昨天晚上的事，我忐忑了一整夜，要不是員工們安慰我，我真是不知道該怎麽辦了。說實話，我有些震驚，世界觀受到了不小的沖擊，原來影視作品裏有些東西，竟然是真實存在的？以後恐怕連電影院都不敢去了……”
楊思涵見魏昆态度軟化，口風松動，不由得輕輕扯住魏昆的右手，笑道。
“電影院裏帶龍标的，那都是百分之百安全的電影，不用怕。雖然不少都挺難看的，但最多就是惡心，不至于會死人。魏老闆，我很尊重各個領域的精英，尤其像您這樣，根底清白，與資本豪強和門閥家族沒有牽連的社會精英，您才是未來國家的中流砥柱！”
“您有拒絕的權利，而且我們也不會追責，隻要簽下保密協議，絕不違反，就不會有亂七八糟的事。但我不希望你放棄這個機會。”
“說這麽多，我要申明的一點是，您與民俗局和十三局是平等相處、互利共赢的合作關系，不會有外行的領導對您指手畫腳，對您和您家人朋友的保護也不會打攪到他們正常生活，隻是會限制出境，因爲國外我們沒有太多人手，而且外面遠不如國内平靜安全。”
“隻有一件事，魏先生您務必要清楚、理解并慎重考慮——加入相關部門，享受權利，自然要擔當起相輔相成的義務。當今網絡界想讓一個人快速蹿紅，真不是件容易事。官方下場的話，總是會起反作用，諸如四川那位小夥子和那位愛滑冰的姑娘，瞧瞧網上都罵成什麽樣子。”
“「水仙」是對您能力的測試，也是我們近期遇到的麻煩。如果您同意，這是它的卷宗檔案，和近期的任務計劃書。”
楊思涵用手點了點桌面，随後空無一物的會議桌上，瞬間出現了一個深黑色公文包，鎖鏈被打開，露出兩份纖薄的秘密文件。這輕飄飄的東西，其意義的重量要遠勝一棟商業大廈。
在楊思涵和陳員立期待的目光裏，魏昆最終同意了“編外合作”的意向。
他才點頭，忽然被一個熱情的懷抱撞在胸口。楊思涵比魏昆高了約半個腦袋，像是男女身份對調了一樣。她扶正魏昆的肩膀，額頭觸碰，奇特的重瞳欣喜地望着魏昆，熾熱的呼吸撲着魏昆的臉。
楊思涵笑顔如花，露齒微笑：“魏昆，歡迎加入我們的大家庭！你不會後悔的，因爲你的員工早就偷偷告訴我們了，伱是個真正意義上的……好人。我喜歡你，和你共事可能是未來幾年的工作裏，最讓我開心的事情之一。以後你的安全，就由我來負責了，我會好好保護你的。”
她表露情感的方式，比魏昆接觸過的任何一位女性都要直接奔放，措辭也不像沿海省份的小家碧玉那般溫柔羞澀。隻有江之瑤那位控制欲極強的母獅子才與她的氣質相仿。
民俗局沒有讓魏昆簽署書面文件，隻是口頭承諾，就敲定了大部分細節。這也凸顯出他們的自信。畢竟作爲官方最重要的守護力量，他們的體量不是尋常人能想象得到的。
楊思涵對魏昆的态度也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像是一瞬間就從客人變成了朋友。
陳員立習慣了楊思涵風風火火的作風，從文件夾裏掏出早就準備好的證件和檔案，交給魏昆。
“原來早就給我準備好了啊？”
魏昆翻看着“民俗局”的藍色本本，最上面是他的大頭證件照，取自大學時期的青澀照片，下方是他的個人信息，四級調查員，還有一串特殊的警官号碼7355608，作爲他在民俗局體系内的唯一編号。
陳員立解釋道：“這證件級别很高，盡量不要違法亂紀。你的配槍和相關合法證件，這兩天就會有警隊的專員給你送過來，但暫時不會發放特制專用子彈。什麽時候你通過了射擊訓練考核，還有民俗局的通俗教育課，子彈和警報儀才會發放到你手中。當然這些都是爲了自我防衛需要，不用聽從民俗局的調遣行動。”
他撓了撓腦門想着，然後猛地擊掌說道。
“文職，對，魏先生你是秘密文職！還有幾份證件正在加緊制作。不要害怕，也不要高人一等，民俗局與不少民間的個人、團體都有合作關系，但相比于大衆來說，我們在文化娛樂界的人才還是少到可憐，根本不夠用，而「鬼」的數量又在那件事後急劇增多，已經快分配不過來了……”
所以說包分配就是騙鬼的話？
魏昆對這件事的後續處理挺滿意的。在場的衆人，包括楊思涵都沒能發現，剛剛的李小雅其實是鬼的事實。他攥着掌心，鬼印章神秘的旋轉遊動，掏出手機，解鎖，然後打開圖庫。
楊思涵疑惑地看向魏昆，本以爲他要拿給自己看什麽有趣東西。
她才見到手機正面，頓時撞見了一雙紫色深邃的眸子……
楊思涵本還大大咧咧，一幅女大哥自處的模樣，轉瞬間毛骨悚然，渾身每一處器官都在瘋狂警報，提示着眼前的恐怖危險！
“這至少是……”
“……S級詭異！”
畫面停頓。
會議室窗外頓時陷入鮮紅，唢呐聲破曉，撕裂天穹，漫天紙花落下，循着聲音下意識望去，視野遠端，一尊無面鬼神宛若世界之主，雙手撐着地平線，腳下一隻紅色的盛大隊伍，踏濃霧血海而來！
下一瞬，一個紅色身影驟然出現在楊思涵身後，五官漩渦扭曲，極度的寒冷和恐怖的風化，幾乎讓人失去全部反抗意識。
纖細完美的手指，輕點在楊思涵的額頭……
魏昆捏着手機。
他臉色微微一白，做了個深呼吸，然後默默将其收回。此時的會議室裏，光線明亮，哪裏有什麽紅色詭異和窗外地平線的鬼神，隻有喋喋不休像是管家婆的陳員立，還有正好奇觀望會議室那座魚缸的楊思涵。
再看向楊思涵的目光，魏昆隐隐藏着一股盡在掌握的自信。
即便不用自己出手，完美小神階的紅紅也能解決絕大多數問題了。如果想再讓紅紅突破瓶頸，隻靠尋常直播是做不到的。現在要做的，是盡快完成鬼事部的任務，招聘和培養1名小神階詭異，3名S級，也就是權能三半步神階的詭異……
鬼事部的實力越強，紅紅的實力也就會水漲船高。根據小秘書的描述，紅紅小神階的三朵命火，不需要吞噬同爲狩獵神系的詭異，隻要有衆多足夠境界的詭異作爲助力，貪婪神階就能立刻點燃命火，向着大神階的台階堅定邁去！
想要徹底解決天堂傳媒、信奉會包括江之瑤的麻煩，紅紅和自己的實力才是重中之重。
魏昆還沒找到更适合自己的提升實力辦法，不過有紅紅的「汲取」權能，隻要紅紅升階，其好處就會反饋給魏昆，幫助他繼續解開無面九幽天尊的封印。
楊思涵根本不知道“未來”發生過什麽。
她饒有興趣地看着大魚缸，有石頭、有水藻、有苔藓，就是沒有魚。于是好奇問道：“魏總，裏邊的魚呢？”
因爲關鍵的秘密事項已經談妥了，沒有見不得人的東西。魏昆正開門，一條信信把李小雅喊了進來。
李小雅聽到問話，脫口而出道。
“都死光了。”
“啊？”
“說它是魚缸，倒不如說是很有人文情懷的魚類集中營。我懷疑魏昆不是爲了養魚，而是爲了養那口缸。新的魚還在生鮮物流，沒送到呢。”李小雅的話，說得魏昆有些尴尬和羞愧。
魏昆非常喜歡養東西。
他養女鬼有一手，但養魚，至今還沒有幸存者，和他小時候養過的染色小雞小鴨子一樣，全急匆匆上路了。他有時候也在想，自己是不是更适合做動物臨終關懷，養它們就是爲了見最後一面？
動保人士算什麽，能回回送終才是真孝子。
這話給楊思涵吓得不輕，她看向魏昆，另有所指道：“下午它就會過來，如果遇到危險，找個手機對着它。我們不能幫你，白天是它最弱的時候，這也是必要流程，你總要單獨和它們相處的……”
李小雅滿臉問号，随即被楊思涵大手拉到旁邊，說起了三十晚會的事，給李小雅樂得像是吃到魚的喵。
等楊思涵和陳員立離開了，魏昆将公司的事物通通推到明天。
才到中午，就宣布公司集體放半天假。
這惹得才進入工作狀态的夏妍，有點不開心。她才享受了半天萬衆矚目的忙碌感，深刻體會到了幸福互娛借着紅紅這張王牌，終于在國内網絡娛樂圈打下一片領土的舒爽快意。
公司臨時的放假通知，就像是讓騎在魏昆的腰……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的夏妍！飄飄欲仙，凄然落地，回到無聊的現實當中。
“好耶，下班咯！回家開銀趴咯！”依依拉着兩個小跟班，蹦蹦跳跳地離開公司。自從紗紗成爲小神階之後，依依也受到影響，變得偷懶喜歡摸魚了。
李小雅在電飯煲裏給魏昆留了鍋烏雞湯。
中年老漢王守業，摸着老哥們李志強的黑白照片，頗爲感慨道：“前人栽樹，後人乘涼，老李你也算英雄了，自從你沒了，公司假期真是越來越多了啊！放心吧，弟妹有我，不會讓她受半點委屈的！”
整個下午。
魏昆連續接到了陳員立至少七個電話，他不停強調那東西的可怕，以及各種注意事項，還囑咐魏昆道：“要是出事了，第一時間給哥打電話，我帶人立馬過去。千萬要保證紅紅的安全啊！”
魏昆頓時明白了自己就是一個純純的附帶品。
下午龔升也撥通了魏昆的号碼。
先恭喜魏昆拿到大賽頭名，然後聊起了那場賭約，在今年度的年終主播評比裏，拿到三個前百、一個前二十的前列名次，賭注就是龔升手裏那40%的鲨魚台股份！
魏昆想了一下這賭注的内容，忽然有股莫名的熟悉感。“3個，1個……這不就是仨S級，外帶一個小神階的要求嗎？倆任務碰巧趕到一塊去了！”
因爲心裏裝着事，他就沒理會龔升後面的話，“如果我的女兒宋琴給你添麻煩的話，千萬不要跟她計較，她被母親慣壞了，不懂事。我這當父親的，提前替她道個歉……”
直到電話挂斷，魏昆還在惦記着這個賭約。
他沉吟着，從露台回到辦公區，然後看到辦公區像是雲海市民俗圈的傳說——詭異「側漏」來過的可怕場景，地闆、牆壁、天花闆到處都是飛濺的血，簡直像大姨媽被大姨夫活生生氣到爆炸的模樣。
魏昆愣住了。
“難道是紗紗生了！？”
随後推翻了這個猜測！因爲他震驚地看到，洋洋打印機翻了個底朝天，裝着魏昆牌果汁的冰箱也被推倒斷了電，公司總網絡線路布滿恐怖抓痕，斷的七零八碎……
沒來由的。
饒是魏昆都忍不住打了個冷顫，面露驚恐之色。
這時……
一個陰嗖嗖的聲音，從他背後森然傳來。“你死定了……我要一點點吃了你……”
魏昆艱難轉過頭，看到一個藍裙子的駭然身影，表情猙獰地恐吓着魏昆，似乎想見到他痛哭流涕的樣子。
他深呼吸，看了眼辦公區肆虐過的凄慘之景，打印機，冰箱，網線……想到這些東西的背後主人，嘴角一抽，喃喃道。
“新人小妹妹，真不是哥不幫你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