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枝巷，蘇家。
趙麗霞拿着一封挂号信，這是郵遞員剛剛送過來的。
看到寄信單位是财院，就知道裏面是蘇澤林的成績單。
這會通信網絡還不發達，有些家庭甚至沒有電話，家長們得知孩子大學期末考試成績的途徑就是信件，所以高校統一采用郵寄成績單的方式，讓大學生家長了解孩子在校表現。
不過這樣一來，某些成績不好的小機靈鬼就會故意填錯地址或者截胡，前世蘇澤林就做過這樣的事，大一截胡了兩回。
可惜好景不成，後來兩老從其他家長口中得知大學成績單會寄回家的消息，而自己卻從未收到，就知道是蘇澤林從中搞鬼了，當天就被老媽用掃把抽了一頓。
但是，這輩子就沒有截胡的必要。
“嘶拉！”
将信封撕開，裏面果然是一份成績單。
随便掃了幾眼，蘇媽的臉就快笑成了一朵花。
就和大一的那兩個學期差不多，又有幾科滿分，沒滿分的也有九十多。
以前高中的時候，蘇澤林一把試卷拿回來，趙麗霞就得吃降壓藥的，如今心情那個順暢呀，可不要太過美滋滋。
來到蘇澤林房中。
“兒子呀，學校把你的成績寄過來了，考得很好！”
趙麗霞把那張成績單放在書桌上，還發現了一件事。
每次兒子放假回家，房間裏頭就丢三落四的到處都是漫畫，東一本西一本，床頭床尾，桌子凳椅，甚至是衛生間……
總之這些漫畫無處不在，可能被扔在每個角落。
然而，這次寒假，那些漫畫不見影蹤了。
有次在收拾兒子卧室的時候，蘇媽發現它們被整整齊齊地放在抽屜裏。
蘇澤林不可能打理得那麽好，隻有一種可能性，他這次回來，根本就沒把這些漫畫拿出來。
當時蘇媽還很驚訝。
以前的蘇澤林就是不折不扣的漫畫迷，放假就沒有不看漫畫的，有時候連她都忍不住哔哔幾句。
如今兒子突然就轉了性，讓趙麗霞都有些不習慣了。
其實蘇澤林重生前就不看漫畫了，畢竟不是十幾二十的小毛頭，隻不過重生後懷懷舊而已，而且之前的寒假除了上網看漫畫也沒什麽事。
那會新世紀第一家門店剛開張，基礎單薄，你就滿腔熱血胸懷大志，也得慢慢來呀。
但現在就不一樣了，開了五家門店，業務越來越多，放假可不能像以前那樣悠哉悠哉的。
這時的混子就伏案寫着一份來年的企劃書，聞言隻是轉頭随意看了眼那張成績單，目光就收了回去，淡淡地“哦”了一聲。
這個成績他并不意外，上财院後的他可不是高中時代那個吊車尾了，每次期末考試各科成績都頂呱呱的。
“兒子，你就一點都不驚喜嗎？”
蘇澤林淡定得讓趙麗霞都沉不住氣了。
“老媽，有什麽好驚喜的，我本來就這實力，這不正常正常發揮嗎？”
蘇澤林打了個哈哈：“伱要讓我驚喜的話，要不就獎勵幾張紅牛呗！”
“去去去，别開口就和老媽談錢，你現在都是當經理的人了，工資可不會低吧！”
趙麗霞可沒蘇建軍那麽好坑，蘇媽一直都不贊成給太多錢兒子的，免得他養成大手大腳的習慣，蘇澤林要問老媽要一兩張紅牛都不是容易的事，也就随便說說而已。
“兒子，你在寫什麽呀？”
蘇媽好奇問道。
“門店企劃，給下學期定個目标，得做些什麽營銷活動之類的。”
蘇澤林簡單地解釋。
“不錯不錯，做生意就應該有計劃！”
蘇媽就很欣慰。
當上大企業的經理之後，感覺兒子一下子就成熟了呀。
肩膀有了責任，得爲老闆和門店負責，再也不是以前那個任性不懂事的孩子了。
似乎想起了什麽，趙麗霞又道：“對了，兒子，待會爸媽都得出去，午飯就不做了，不過我和詩晴說了，待會讓你過去蹭一下！”
蘇澤林已經回來一周了，可沒有了每天大魚大肉的待遇，加上過年生意比較忙，白天基本上就放養的狀态，别餓死就行。
交代之後，趙麗霞就離開了。
蘇澤林繼續埋頭寫企劃，如此不知過得多久，一份企劃書總算是完成了。
下年除了繼續開門店之外，還得把新世紀的名聲進一步打響，電視台買廣告也是可以的。
這個年代的電視廣告還不是很貴，性價比非常高。
而且蘇澤林打算買的不隻是臨安地方電視台，而是省級電視台。
盡管目前隻有臨安的門店，看似毫無作用，但其實不然。
隻要品牌在省内推開，有了知名度，新世紀就能和浙省其他城市的高校直接談入駐了。
畢竟不可能逐一搞定其他城市那麽多大學的人脈，這樣的話太麻煩，所以品牌影響力就很重要。
很多高校的數碼市場都打不開，隻要它們得知新世紀的入駐能在這塊帶來收益，就算缺少人脈關系，很多大學也是願意談合作的。
總之，下年必須讓新世紀成爲省内的知名企業，後年則輻射到整個江浙泸大區！
長長地伸了個懶腰的同時，蘇澤林突然鼻子聳動，聞到了香味。
老媽已經出去了，當然不是家裏傳來的。
來自隔壁！
秦詩晴在做午飯了。
一看手機，不知不覺已經十二點。
“咕咕……”
肚子叫了起來，蘇澤林也餓了，當下走出房間。
來到隔壁，秦大慶和劉素芬也不在家。
這個時候，隻要是做生意的都忙。
大家都盼着過年的時候能多賺點錢了。
混子蹑手蹑腳走進廚房，就見到秦詩晴正在炒菜。
少女系着圍裙，翻炒着鍋裏的牛肉，手法十分熟練。
她懂事得早，小時候家裏大人經常加班沒空，那會開始就學會下廚做飯了，加上劉素芬和趙麗霞兩大軍師都偶爾指點，所以廚藝不錯。
一碟西芹牛肉炒好了，剛盛到碟子放到竈台上，兩隻手指就從身後探了過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夾起一塊肉。
秦詩晴吓了一跳，回過頭來才發現是蘇澤林。
長期的偷吃豐富經驗，讓“陸小鳳”這手靈犀一指已經練得爐火純青了。
“你幹嘛呀？無聲無息的跑到别人後面，吓死人了！”
少女柳眉倒豎，雙手叉腰。
“還有，不許偷吃！”
“我哪是偷吃，不就先嘗下味道嘛，免得你糟蹋了食材！”
混子振振有理。
“怎麽樣，還可以吧？”
秦詩晴還是挺自信的。
她不是那種做菜幾十年鹽都放不準的女人。
蘇澤林微微颔首，以磚家的口吻點評道：“嗯，你這肉還是不錯的，嫩滑而不失嚼勁，汁水粘稠，鹹度也剛剛好，美中不足就有點小腥。
末了他又補充了一句：“下次記得多加點料酒去腥！”
“就你最挑剔，阿姨都說我做菜不錯！”
秦詩晴瞪了他一眼。
“對了，你剛才洗手了沒有？”
“洗了！”
蘇澤林信口開河，其實他剛聞到菜香就從家裏急匆匆跑過來，還沒來得及洗呢，因爲偷吃要偷剛出鍋第一手的，端到飯廳就沒意思了。
“洗你個頭，洗過手能這麽幹，立馬去洗！”
秦詩晴目光如炬。
“真啰嗦，你怎麽越來越像我媽了！”
蘇澤林吐槽了兩句，去水槽把手洗幹淨。
在離開廚房之前，混子再次施展靈犀一指閃電般地夾了塊牛肉，在少女即将發飙之前溜溜球了。
秦詩晴氣得直跺腳。
她知道青梅竹馬喜歡偷吃，在家裏偷也就算了，去别人家裏還偷，然而拿他沒什麽辦法。
嘿嘿，哥這靈犀一指是越來越爐火純青了呀。
看着沾滿粘稠汁液的雙指，混子還吮吸了一下。
不能浪費了。
過得不多會，午飯做好了。
西芹炒牛肉，大白菜，一個紫菜蛋花湯，就簡簡單單的家常便飯。
就兩個人在家，也沒做太多菜。
秦詩晴盛了兩碗飯，蘇澤林那碗壓了好幾下，因爲她知道青梅竹馬胃口大。
“那我開動咯！”
自小就蹭秦詩晴蹭慣了的混子當然不會和她客氣，當下大吃起來，拿着筷子拼命往口中刨飯的樣子就像餓死鬼投胎似的。
秦詩晴就比較斯文了，細咀慢咽。
過得一會，少女開口了：“明天我想去看姥姥，我爸媽得年後才有空，叫我給她老人家送點年貨，早上打電話的時候，姥姥還說好久沒見過你了，你要去嗎？”
“去你姥姥家呀……”
蘇澤林停下了夾菜。
他認識青梅竹馬的外婆。
小時候放暑假經常和秦詩晴跑到老太太住的鄉下玩，有次還玩了幾乎一個暑假。
同時老太太也來城裏照顧過兩個小孩。
但上了年紀，腿腳沒那麽靈便就沒來了。
回想一下，初二後就沒見過老人家。
說起來，也有很多年了呀！
老太太是個很慈祥的人，對自己很好，身爲小輩，這麽久确實也該去探望一下，更何況人家都在電話中提到自己了，不去的話很不禮貌。
想到這裏，混子點頭道：“行吧，我也去！”
“太好了，姥姥見到你，一定會很高興的！”
“……”
當天晚上，蘇澤林和兩老說了明天去秦詩晴外婆家的事。
兩老自然都沒意見，還說是應該的。
畢竟，自己兒子小時候也沒少得老太太的照顧。
不過他們都叮囑蘇澤林得注意禮數，到時買點年貨和水果之物。
畢竟不是小孩了，還是開着小汽車去的，有了經濟條件，可不能過年的時候兩手空空上門。
第二天早上，蘇澤林就和秦詩晴出門了，先是到年貨街買禮品。
糖果餅幹少不了，雖然很老套，但逢年過節還是得有，這是禮節，旺旺和徐福記買了十幾袋，因爲附近的很多村民都是秦詩晴的表親，當年也是認識的。
此外還有高鈣麥片和奶粉，這是專門買給老太太的，因爲她腿腳不好，多補鈣有好處。
最後是耳熟能詳的腦白金了。
“今年過節不收禮，收禮還收腦白金”，這句脍炙人口的魔性廣告詞毫無疑問是電視廣告曆史上最經典的文案之一，讓腦白金火遍大江南北。
這種保健品其實很多人都覺得是交智商稅，對其功能嗤之以鼻，包括蘇澤林也是這麽認爲的。
但今天考慮給老太太送禮的時候，蘇澤林心中就不由自主地跳出了腦白金，并鬼使神差地買了幾盒。
其實很多消費者何嘗不知道這玩意可能作用寥寥，然而買腦白金送老人家是一份孝心，也很有面子，老人家也高興就行了，至于它是否真的有用，誰在乎那麽多呢？
所以腦白金的廣告詞可謂牢牢抓住了消費者的心理，賣瘋了也就不難理解。
這就是當前的電視廣告和經典文案的作用，新世紀要上電視買廣告的話，必須也做出一個迎合消費者心理的廣告詞和方案。
在将幾盒腦白金搬上車的時候，蘇澤林心中暗暗想着。
禮品買好，兩人就出發了。
秦詩晴外婆家不遠，也是江瀾境内的，離市區二十公裏左右的一個小村子，就在鄉村道路邊上，桑塔納直接就開到了門口，挺方便的。
昨天從電話得知外孫女和她的小玩伴今天要來，老太太沒有去鄰居家串門，就在大門口等着。
一見到小轎車，她駐拐杖從從椅子上站起來。
秦詩晴見狀連忙過去把她扶着：“姥姥，您坐着就行了！”
蘇澤林也随着過去打招呼：“姥姥，好久沒來看過您了，身體還可以吧？”
“呵呵，老骨頭了，不過還能走！”
老太太腿腳不好，然而精神還是挺爽朗的，說話也很利索，腦白金白買，但除了這個蘇澤林還真想不到什麽好禮品。
打量了蘇澤林幾眼，她又驚訝道：“小林子，你都長這麽高了呀！”
以前老太太就這麽昵稱蘇澤林，農村的孩子幾乎都會有接地氣的小名，女的就火鳳，妞妞，大花，翠花，招娣啥的，比如秦詩晴就叫妞妞。
男的就更土了，狗蛋狗剩鐵柱虎娃大毛小毛……
反正怎麽難聽怎麽取，據說這樣更容易養活。
考慮到蘇澤林是城裏來的，老太太當年給他取了個“小林子”，還算是相對比較好聽的了。
蘇澤林幹咳了聲：“姥姥，我今年十八歲，已經是小夥子了，要不您叫我小林？”
雖然就少了一個字，但性質完全不同。
小林子聽着就像太監似的。
“呵呵，行，小林子，你過來讓姥姥好好瞧瞧。”
蘇澤林：“……”
好吧，随便了。
姥姥高興就好。
“來來來，咱們進屋再唠嗑，妞妞，你不用攙姥姥，我身體好着呢，吃嘛嘛香！”
老人家還挺幽默。
“知道啦，姥姥！”
話雖如此，秦詩晴卻沒有放開手，就在旁邊扶着。
蘇澤林則開後車廂把秦家和自己送點年貨禮品都搬下來。
兩人的到來，在小村子引起了不小的轟動。
不多時老屋裏就多了不少的村民，幾乎都是秦詩晴的表親，有年紀大的長輩，也有年齡相若的兒時玩伴。
大家主要還是沖着蘇澤林來的，秦詩晴每年都會來探親，見得比較多，沒那麽稀奇。
但蘇澤林就有好幾年沒見着了。
小時候的混子倒是村裏的常客，長得虎頭虎腦，很調皮，是個小精靈鬼和開心果，大家都挺喜歡。
“喲，小林子比我們都高一個頭了，還長成帥小夥了呀！”
“我是狗娃呀，小林子，你還記得嗎，咱們一起熏過田鼠的，還熏出來一條蛇，我腿差點跑沒了，你還想去抓呢！”
“小林子，當年咱們比賽誰尿尿得更遠，結果十幾個男娃，就你最厲害！”
“……”
這些既熟悉又有點陌生的面孔，以及一口一個小林子，勾起了蘇澤林久遠的回憶。
每次和秦詩晴來鄉下外婆家的那段時光都很美好，姥姥很慈祥，村民們很淳樸，小夥伴們也很熱情友好。
捉鼠摸魚掏鳥挖蚯蚓抓蟬烤番薯竹筒飯尿尿比賽，反正每天就和小夥伴們各種瘋玩，甚至短短一個暑假就混成了小夥伴裏的帶頭大哥。
正是這段鄉下的經曆，讓蘇澤林覺得自己的童年更完整了。
偶爾和秦詩晴一起回姥姥家看看，感覺還是蠻不錯的。
糖果餅幹已經分成了十多份，每份裏邊還有一條白塔，這些長輩村民每戶一份，所有人都直誇蘇澤林賺到錢了，還懂事。
呆了一個白天，吃過晚飯，直到天色将黑，這才打算離開。
上車之前，蘇澤林還給老太太塞了個大紅包：“姥姥，小林子祝您福比南山，長壽安康！”
“小林子，你下次來玩就行了，别買那麽多東西，你和妞妞有空來看我，姥姥就很高興了！”
“知道了，姥姥，隻是點小小心意，總之，您就收下吧！”
“行，那你慢點開車，和妞妞要好好的啊！”
“……”
桑塔納啓動了，老太太和村民們在土路上目送着小轎車離開。
直到他們的身影消失在後視鏡，副駕駛的秦詩晴才轉過頭來，沖蘇澤林做了個鬼臉：“小林子，今晚伺候本宮洗腳~~”
混子的臉闆了起來：“朕今晚幫你洗個屁……”
不對呀，這樣說的話，豈不是成一對了？
于是小林子改口道：“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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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