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裏的葉時琛沉默了很久，才在小李控制不住的輕聲哽咽裏，費解的反問：“你說什麽？曲春熙怎麽了？什麽叫沒了？”
“就是沒了啊葉總。”小李終于控制不住了，這個二十來歲的小夥子，在曲春熙一動不動，就連體溫都逐漸變得冰涼的身體旁，嚎啕大哭：“曲小姐她死了, 死了！”
他這裏的動靜不算小，不少人都聽到了，紛紛看過來，然後就看到了臉色灰白，緊閉雙眼，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曲春熙。
所有人都是臉色大變，一時間各種驚呼聲不斷, 而就在這一片嘈雜的背景音裏, 小李哭着說：“我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曲小姐一直說不舒服，我看她臉色太差了，就想給她叫救護車，但是救護車一直在你那，我找不到。”
“就在剛剛，曲，曲小姐她，她徹底停止了呼吸。”小李說到這，哽咽的幾乎要說不下去：“我，我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
電話那頭的聲音嘈雜又煩亂，隐隐還能聽到有人驚呼死人了，刺耳的尖叫聲不絕于耳，但小李的聲音卻像驚雷一樣，猛的炸響在葉時琛的耳邊, 把他整個人都炸懵了。
葉時琛從來都沒有這麽覺得小李的話這麽費解過，明明每一個字他都聽懂了，但是連到一起他就聽不懂了。
什麽叫做曲春熙死了？曲春熙怎麽可能死了？
她剛剛不還活蹦亂跳的嗎？
怎麽會這麽突然？
葉時琛想也不想的就往外走，腳步是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慌亂。
“時琛！”被擡到擔架上的雲微微下意識的叫他：“你要去哪？”
葉時琛沒有理她，他頭也不回地朝着大廳裏走去，然後在一片混亂中，看到了角落裏痛哭的小李，以及躺在他身邊雙眼緊閉，一動不動的曲春熙。
他腳步一下子就頓住了，仿佛被誰施了定身術一樣，他就那樣直直的，一眨不眨的看着那躺在地上，臉色已經變得灰白的曲春熙。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他才顫抖着走了過去，身邊小李的大哭，身後衆人的尖叫混亂，都像是被一層霧隔住了，他的眼裏隻剩下了躺在地上的曲春熙。
曲春熙已經沒了呼吸。
他顫抖着伸手去觸碰曲春熙灰白的臉，發紫的唇，觸手一片冰涼。
是那種死寂般的冰涼，順着他的手, 一下子就涼到了他的心裏。
葉時琛大腦一片空白，他不受控制的就想到了剛剛，曲春熙蒼白着臉對他說自己不舒服的樣子。
她那樣可憐的看着他，目光裏還帶着懇求，看向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救命稻草，但他是怎麽做的？
他什麽也沒說，甚至連個眼神都沒給，抱着雲微微就走了。
那時候的曲春熙看着他的背影，會是什麽想法呢？是不是很失望？
葉時琛很難形容自己那一瞬間的感覺，複雜的情緒仿佛大雜燴，讓他一瞬間都分不清是震驚多一點還是不可置信多一點。
曲春熙……怎麽就沒了呢？
這一定是在做夢吧。
遲來的120終于來了，無數身穿白大褂的醫護人員匆匆趕來，擠開葉時琛和小李就開始搶救。
但心肺複蘇做了一輪又一輪，曲春熙還是那樣靜靜的躺在地上，一動不動，一點反應都沒有。
她的臉色甚至已經徹底灰敗，身體也變得僵硬冰冷。
終于，帶隊的那個醫生歎了口氣，無奈的搖了搖頭，說：“不行了，搶救不回來了。”
“爲什麽會這樣？”葉時琛開口責問，結果聲音是自己都沒想到的沙啞。
“不知道，具體情況還要帶回去檢查。”那個帶隊醫生說，他謹慎的打量着站在那裏，一言不發，甚至都沒什麽表情的葉時琛，小心的勸慰：“節哀順變。”
很奇怪，眼前這個男人明明沒什麽反應，表情沒變，甚至眼眶都沒紅，除了聲音沙啞了點，甚至看不出來他有反應。
但這個醫生莫名就覺得，他比旁邊那個哭的滿臉都是淚水的小夥子要更需要安慰。
葉時琛深吸了一口氣，從牙縫裏擠出了幾個字：“查，給我查。”
曲春熙平時沒病沒災，身體也一直都很好，怎麽可能莫名其妙就死了。
這肯定是有原因的。
葉時琛才不相信這種莫名其妙的巧合，也不願意放棄追究的結果。
“那，那你的意思是，帶回去屍檢？”醫生小心翼翼的提問：“可是這需要死者本人的直系親屬同意，請問死者的家屬在嗎？”
“不是屍檢，不要動她的身體。”葉時琛擡起頭，一雙漆黑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那位醫生，他明明還是沒什麽表情，但那雙漆黑的眼睛卻像是翻騰着巨大風浪的深潭，莫名就讓那個醫生打了個寒戰。
“那，那你的意思是？”醫生問。
“做血常規， CT，全身檢查，随便你怎樣查，但是不允許解剖，不允許傷害她一點皮毛。”葉時琛一字一頓的說，漆黑的眼睛重新落向臉色灰敗，一動不動的曲春熙。
那張讓他魂牽夢繞的臉，那張讓他放棄一切原則的臉，此時卻是從未有過的陌生。
那個讓他情不自禁喜歡，又控制不住厭惡的膚淺女人，安靜的躺在那裏，總是充滿愛意看着他的那雙眼睛，此時緊緊閉着，且再也不會睜開。
葉時琛終于在那種不切實際的茫然感中落地，遲來的難過彙入心底複雜的情緒中，讓那本就複雜的感情變得更加複雜，苦澀的讓他幾乎感到詫異。
怎麽會這樣呢，曲春熙怎麽會突然沒了呢？他明明都準備跟她好好過日子了，她爲什麽會沒了呢。
那個總是膚淺，一看到錢和他就雙眼發光的女人，總是鬧騰愛惹事的女人，怎麽就死了呢？怎麽就這麽輕易的死了呢？
而他，又爲什麽會這麽難過啊。
醫生看着面前這個提出無理要求的男人，莫名就有一種危機感，他也不敢反駁他的無理要求，因爲他看起來真的很悲傷。
于是醫生小心翼翼的問：“請問您是死者的什麽人？”
葉時琛沉默了很久，才輕輕的開口：“她是我愛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