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轉眼之間便來到了八月末。
第一道龍門【禹門】所在的河津縣,專門用來斬殺犯人的濁河渡口。
法場已經布置停當,一個豹頭環眼滿臉兇惡之相的犯人,被差役反綁着雙手押在刑台中央。
“人犯屠萬年一個月前流竄到我河津縣,欺壓鄉裏,無惡不作。
三日之前更是殺害縣中大戶鄒員外家一十七口,罪無可恕,今日明正典刑,給本官斬了他!”
随着頭發花白的縣令抛下令簽,圍觀的百姓一片叫好。
“殺了他!殺了他!”
“惡棍該死!”
“.”
這屠萬年一個月前來到河津縣,欺男霸女,壞事做盡,短短幾天時間就成了縣中一霸,惡名幾乎到了讓小兒止啼的程度。
三日之前更是因爲觊觎鄒家夫人的美貌,做下了一場慘絕人寰的滅門大案。
若是尋常的滅門案,河津縣令也不可能這麽積極捉拿惡徒。
關鍵是自家嬌美可人的第七房小妾,正是出身鄒氏。
看到身邊依舊在嘤嘤哭泣的美人兒,縣令心都要碎了,連忙招呼劊子手。
“快斬!”
然而,劊子手一刀砍下去,這屠萬年的腦袋卻沒有掉下來。
頭頸斷面皆有肉芽生出,竟然在呼吸之間就将兩者重新接好,連一滴血都沒有流。
“哈哈哈,不疼不癢,沒吃飯嗎?”
那面容兇惡的屠萬年更是扭了扭脖子,大聲嘲笑劊子手,毫不掩飾自己的有恃無恐。
雖然這些年妖邪之輩常有,但圍觀百姓依舊被這一幕駭得面無人色。
縣令勃然變色,繼續命令道:
“竟是一個妖人?燒,給本官燒死他!”
然而,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卻讓他們越發心驚膽寒。
無論是火燒、水淹。土埋,皆傷不到他分毫,灌毒、斧劈、黑狗血更是沒有半點效果。
要不是那犯人依舊被捆得結結實實,湊熱鬧的百姓早就已經全都吓跑了。
恰在此時。
那屠萬年忽然感到手臂一燙,皮膚上緩緩浮現出一枚三朵并蒂蓮花狀的印記。
“今日你家爺爺還有要事,咱們改日再玩,哈哈哈”
站起身來隻是輕輕一掙,身上的繩索頓時寸寸崩斷,随即轉身離去。
邁開大步快若奔馬,哪怕是衙役中的兵法好手都完全追之不及。
當初被擒分明也隻是一場玩笑而已。
縣令已經快要藏到了桌子底下,眼睜睜地看着那妖邪逃走,也不敢多說半個字。
正當他冒出頭來,偷偷打量外界動靜的時候,卻完全沒有想到,更加驚悚的景象還在後面。
卡拉卡拉
随着一陣關節扭曲的脆響。
法場中有近三分之二的人忽然肢體扭曲,接連化作了一隻隻毫無生氣的木質傀儡,排着隊鑽進了地上的兩隻箱箧裏。
一老一少兩個外表普普通通的攤販,背起地上的箱箧就走。
而在他們的手臂上,也同樣浮現出了一枚并蒂蓮花印記。
兩人邊走邊唱:
“沒半點皮和肉,有一擔苦和愁。傀儡兒還将絲線抽,尋一個小樣子把冤家逗。識破個羞那不羞?呆兀自五裏已單堠”
如果王遠在這裏,必定一眼便能認出來,其中的年輕人正是當日那個打算賣給徐振之【血參蠱】的黑心小販(147章)!
桌下的縣令看着法場中大半圍觀的百姓、麾下許多的差役、自己的師爺、嘤嘤哭泣的小妾竟全都鑽進了那兩人的箱箧裏。
“呃!”
頓時兩眼翻白,當場就昏厥了過去。
“啊啊啊啊.”
剩下的那些百姓,看到身邊的親人朋友忽然化作了木偶傀儡,一個個驚叫着不知道被吓癱、吓瘋了多少。
他們身上随即騰起地靈之炁中的“驚氣”、“懼氣”、“瘋氣”,各自一分爲三,分别追上了屠萬年和兩個【偃師】。
這法場砍頭的戲碼,竟然從頭到尾都隻是三個妖人爲收集【地靈之炁】自導自演的“遊戲”。
河津縣下轄的清澗鄉,溪源山。
山中柴胡、丹參.等等特色藥材都十分有名,往來的采藥郎、藥商絡繹不絕。
“嘶!是誰這麽缺德?怎麽在這裏畫這種吓人的東西?”
“就是,實在太壞了!”
上山的路徑中有一條瀕臨懸崖,僅能容一人通行的狹小道路。
即使是那些身手矯健的山客,一個不小心都有可能失足跌落懸崖。
兩個結伴上山的采藥郎,卻發現有人在這小道的拐角處畫了一副壁畫,乍一看還以爲有一隻真正的猛虎正在山道上埋伏自己。
而猛虎周圍還有滿牆的青黑惡鬼,兇戾之氣駭人膽魄,似乎隻要稍稍發出動靜,它們就要從牆上撲下來食人心肝。
吓了一跳差點失足的兩人不禁破口大罵,正要上前将這壁畫都給擦掉,以免後來者再出意外。
嗷吼——!
畫中的猛虎竟然真的跳了出來,對着兩個采藥郎一聲怒吼,吓得他們一腳踩空,慘叫着齊齊墜落山崖。
再看那片雲遮霧繞的山崖底下,竟然早就已經躺了十幾具衣着各異的破碎屍體。
崖壁上的那些青黑惡鬼個個眉開眼笑,張開嘴巴,對着山崖之下一陣吞吸,眨眼便将兩人的精氣吞吃殆盡。
似乎對它們來說這裏并不是什麽山崖,而隻是用來就餐的餐盤。
吃飽喝足之後,壁畫重新恢複原狀。
惡鬼、猛虎正準備等待下一波來客。
其中一隻矮小惡鬼的手臂上,忽然浮現出了一枚并蒂蓮花印。
“在這兒吃些藥郎、樵夫也有些膩了,正好出去耍耍。
讓那些富貴奢遮之地的百姓,也能有機會欣賞欣賞我鬼畫郎的大作。”
一邊說着那群好像用木炭畫成的惡鬼,便從壁畫中掙脫出來。
一個接一個重合到了一起,從平面到立體,共同組成了一個皮膚漆黑的矮小男子。
背着手晃晃悠悠地下山去了。
濁河河岸高起之處,一座挂着“聆水居”牌匾的清幽别院内。
薛東樓正坐在榻上,浏覽着了性和尚給他送來的那數十位妖邪的名單。
經過數日修養,由【三屍蟲神法】修成的【蟲神】已經和肉身完美融合,即使是朱伯安在此恐怕也已經看不出絲毫端倪。
而且,此時的他神色如常,貌似已經從薛府人财兩空的驚天噩耗中重新恢複過來,準備重整旗鼓。
“屠萬年,精修一門黃部道法【匿胎藏魂法】,道法【築基】修爲。
一身性命不在己身,而在他物,能以久練之魂,治新傷之體。
需要以人心供養自己性命交修的一隻【命壇】,受害之人身死之前越是恐懼,供養的效果越好。
若是一地之中人人談之色變,那在受箓入道之後,這用來藏魂的【命壇】便能由實化虛,随處都可埋藏,不虞會被人找到破壞。”
“【偃師】鍾家父子,一手傀儡之術能以假亂真,手中握有一件【詭物】,能将活人化作傀儡,供自己驅使。
特别是有着【真氣】境修爲的鍾父,曾經用那【詭物】害了一鎮之人。
手中的箱箧裏不知道裝着多少生死不能的‘活傀儡’。”
“鬼修”鬼畫郎、“劍俠”沈劍童、“風水先生”牽星子、“豢龍氏”董老三
還有
這時,一隻晶瑩剔透的赤足在薛東樓胸膛上輕輕摩挲撩撥,讓他再也難以靜心浏覽情報文書。
反手一把捉住那隻好似白鯉般的小腳,他正要撲向身側那位寸縷不着的美人。
卻被美人的另一隻赤足踩在腦門上,隻能半路止住了動作。
然而。
這位向來生殺予奪随心所欲的薛公子,卻不但不惱反倒是滿臉的色與魂授。
隻因這位可不是尋常女子,而同樣是那幾十位妖邪之一。
懷玉娘娘,一位【陰神】境的高手!
其人“人美心善”,走到哪裏都不忘向人布施肉身,不拘官吏、秀才、商賈、鳏夫、小二、乞丐.讓他們都有機會體會到這人間極樂。
卻又很快便會将那些癡心男子玩膩,被抛棄的玩物最終無不刨心明志,橫死在她的石榴裙下。
是個名副其實的蛇蠍美人。
“咯咯咯”
懷玉娘娘悅耳的笑聲聽得人心神搖曳。
“薛郎這幅好皮囊雖然讓奴家恨不得一口吞進肚子裏,但一衆同道可是快要到了哦。”
薛東樓不敢對她用強,隻得無奈起身,無奈道:
“我看懷玉其實是眼饞他們的身子吧?”
“知我者薛郎也。
懷玉向來心善,自然要雨露均沾嘛。
聽人說那與我同爲【陰神】境的化蝶公子俊美無俦,修的還是太上忘情的【大夢化蝶法】。
奴家倒是真的想試試,能不能讓他破功呢,咯咯咯”
兩人談笑着雙雙穿衣起身,出門迎接即将同赴登州府的群邪。
有一點是王遠沒有預料到的。
那些邪魔外道全都是無利不起早的壞蛋。
雖然許多人都準備舉行【殺生宴】,爲自己盜來一顆【殺生道果】成就詭仙。
但是“龍氣法禁”退守之後,有的是地方可以任由他們予取予求。
又何必一腳踩進“濁河墜龍”這潭渾水,去和大炎朝廷、全是瘋子的禦龍直死磕?
爲的還不是薛東樓許諾的大批好處?
到這裏便能看出薛家底蘊,他們的根基其實并不是世居山陽城的宗族,而是坐鎮中樞的薛相薛介溪!
隻要他不倒,薛家就依舊可以屹立不倒。
這段時間從京城緊急調派财貨寶物,終于在今日湊齊的“傭金”。
故而群邪聚首的時間也比他估計的要晚上不少。
割肉又放血,連色相都賣了的薛東樓也暗暗發狠:
“有兩位【陰神】境,十幾位【真氣】、【法篆】境相助。
禦龍直!你們給我等着,本公子曾經失去的,一定要加倍拿回來!還要讓你們通通死得慘不忍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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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