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濁河之上讨生活的撈屍人、艄公、遊艇子等等再一次見證了曆史。
濁河驟清,必有大災!
去年二月二龍擡頭的時候,他們才剛剛經曆了一次幾乎讓濁河下遊改造的大水災。
許多人還親眼目睹了【獨眼石人】與【日月夔牛】之間的驚世大戰。
本以爲能像老一輩口耳相傳的那樣,至少可以稍微消停幾年。
沒想到僅僅是在第二年,他們年年祭拜的【濁河大王】就再次卷土重來。
嘩啦啦.
隻是呼吸之間,變清的河水便開始一個勁兒的瘋漲。
好在,去年有過一次遇險的經驗,河水才剛剛變清,他們便忙不疊地逃上岸去。
果不其然,上遊群山之中的積雪在一兩個時辰裏便徹底融化,再次造就了一場氣勢磅礴的浩大春汛。
雖然北方一月底的溫暖空氣,還不能占據絕對的統治力,但有獨眼石人的權能在,自然一切都不成問題。
轉瞬之間,這變清的濁河之上便再無一片木闆。
隻有一個地方是例外。
【翻浪軍】最初起家的大本營濟陰府渡頭。
一支由數百艘戰船組成的龐大船隊,見到潮信不僅不怕,反倒立刻升帆拔錨燒符一道,萬人高聲唱道:
“莫道石人一隻眼,挑動濁河天下反!”
随即,洶湧奔騰的浪頭立刻在他們的身邊化作“和風細雨”。
船身隻是微微一晃,便穩穩當當地被浪尖托起,随着潮信風馳電掣一般向着下遊撲去。
明顯是準備乘着大水,一口氣沖破東平湖上由【兵聖】裴玉樓把守的濁河閘口,順流而下,直取周景煥的項上人頭。
如果這泾王不知死活,在閘口所在的東平縣城親自督戰,那這一次整個禹州都将一戰而定!
整支艦隊都氣勢如虹。
頭頂軍氣好似布帛,雲氣在中天,好似華蓋,勢不可擋,此爲軍盛之氣也。
墨麒麟宋行雲同樣意氣風發,迎着大風站在旗艦船頭,腰間寶刀铮铮作響,似是已經忍不住要出鞘飲血。
在斬殺民怨沸騰的福王周溫洵,盡收兩府之地後。
聚攏于一身的人道龍氣,終于将這位無生道重點培養的義軍首領,送上了第五境【兵聖】的寶座。
手握嫡系【翻浪軍】、無生道的一支【三陽兵】、齊布雨支援的一支【神目軍】,湊齊三營道兵尚且還有富餘。
更何況.
宋行雲拿一雙一大一小,卻可洞穿人心的【雌雄眼】,看向身邊的軍師齊布雨。
這位黃篆詭仙【勝天半子】的本體,是一局殘缺棋局所化的【詭異】。
由兩位兵法、棋道全都是當世絕巅的高手對弈時所留,二人最終未能分出勝負,雙雙嘔血殒命。
齊布雨化作詭仙投奔擅長“三命五星”之法的【天目道】後,兵法戰略、治軍識人、破關打陣.無不精通。
在這戰陣之上,關鍵時刻,絕不能将他當做一位尋常的黃篆去看待。
一雙【雌雄眼】又看向身後武裝到牙齒的船隊。
此時的【翻浪軍】不僅兵強馬壯,一身裝備也堪稱豪華。
花掉小半從福王府中搜刮的财富,從出雲國換來了上千門絕不遜色于【太乙玄兵道】的道法火炮,全都裝備在了這些戰船上。
凡是主力戰船,至少都裝備着十門。
要不是所有諸侯都知道,【衆生劫】開始的時候,【太乙玄兵道】便已經封閉山門。
除了早已選定的那些扶龍庭的曆劫者之外,禁絕其餘弟子接觸諸侯深入劫中,更遑論軍火買賣。
他都要懷疑這些全新的道法火炮,是直接從【太乙玄兵道】那裏采購的了。
“可惜,從出雲國的對接人那裏,始終問不出這些火炮的出處。
平白無故還要讓這些混賬賺上一波差價,實在是讓人肉痛,痛徹心扉。
出雲國至少賣一門賺一門,跟他們相比,到底誰才是家傳的悍匪?
不過,這貨倒真的是好貨啊!”
宋行雲是痛并快樂着。
在這種強悍的火力面前,無論再怎麽堅固的要塞,也跟紙片沒什麽兩樣。
而且打完這一仗,後面還可以繼續用,早晚把割掉的肉再通通搶回來。
當年先輩冒充摩羅人做假寇的時候,要是有他現在的裝備。
怕是都敢直接去摩羅四島上奪取一國,也做上一任高高在上的“華族”貴人了。
反觀對面,雖有差不多六營【道兵】,卻不過隻有區區一位【兵聖】裴玉樓。
試問,如此陣容怎麽能輸?!這波穩了!
眼看船隊飛速穿越整個東平湖,濁河閘口已經出現在了視線的盡頭。
卻聽坐在船頭自顧自研究棋局的齊布雨忽然開口道:
“獅子搏兔亦盡全力。
宋兄,我們最好還是不要掉以輕心爲好。
對幾位【天官】尊神來說,我們能格殺周景煥,拿他的性命祭旗當然最好的結果。
但既然是幾家的‘合于利’,便必定有着我們甚至【白陽菩薩】都不知道的更大謀劃,出現變數的可能性也更大!
眼前這上萬【道兵】,數百戰船全都是你我手中的棋子,爲了勝利全都可以犧牲。
但你、我、乃至【白陽菩薩】,又何嘗不是天官尊神的棋子,爲了那個‘利’随時也有可能被犧牲?”
聞言,宋行雲一雙【雌雄眼】中目光閃爍,深感有理,最後深深一揖:
“齊兄所言甚是,此行還要多多仰仗齊兄。”
齊布雨起身還禮,但扣在手心的一枚棋子卻微微一亮。
這便是【勝天半子】齊布雨的“道”。
這個世界上并沒有誰是絕對的棋手。
每一個人不論地位高低,都是一枚屬于更上層決策者的棋子,所有人都在一張大棋盤上,有着自己的利用價值。
那些自以爲自己永遠都是棋手的人,不過是自我感覺良好的妄人罷了。
就算是當初坐在皇位上的那個人,又哪裏敢說自己一定不曾被人利用?
齊布雨摘下一顆【殺生道果】換來長生不死,不是因爲怕死,而是爲了追求那超脫自我,破開殘局的神之一手。
達到“勝天半子”的無上成就!
于他而言。
身邊所謂相交多年的【兵聖】宋行雲,後方壓陣的【獨眼石人】,乃至他自己的性命,又何嘗不是一枚枚能幫他實現【勝天半子】的棋子?
爲了自己所求的“道”,就算讓他自毀恐怕也會毫不猶豫。
隻能說,這種純粹的“求道者”實在可怕。
铛!铛!铛!
泾王軍的斥候已經發現了他們到來,警鍾長鳴,磅礴的軍氣沖宵而起。
“咦?兩軍對峙,氣發其上,如龍如虎,殺氣森森。
前赤後黑,将帥勇猛;氣形如山,深謀布陣;氣形如蛇,士氣高昂;氣上沖天,軍出名将。
泾王軍的軍氣不僅前赤後黑,還氣上沖天,有此氣者,似乎單單一個【兵聖】裴玉樓還有些不夠格啊。
此戰貌似還有意外之喜。
有趣啊,有趣!”
這詭仙竟是見獵心喜。
陰司下土,酆都城。
随着本體和太白化身接連意外受困,登州的戰事又突如其來。
閻羅化身暗罵了一聲怕什麽就來什麽,正要悄悄返回陽世助陣。
此間酆都城的安全倒是不需要他操心,不要說這裏是土著天道的大本營,【屍解仙】來了也讨不了好處。
單單是埋在十殿地下的九鼎,裏面裝着的各朝龍氣一旦爆發,也足以橫掃陰司。
有沒有他這位青敕大神坐鎮,都差别不大。
但當他騰起神光沖天而起,剛要穿過【地戶】時,就被一個象頭三眼,頭戴馬首的青篆真人擋住去路。
就見象頭明王手握骷髅禅杖,冷笑一聲:
“道友請留步。
雖然犯不上爲沒有好處的事情打生打死,但本尊可是跟無生老佛定下了法契,不可中途食言而肥。
今日便給你兩個選擇。
一者,我們一起去加入登州戰場,各憑手段;二者,與貧僧一道留在陰司,直到登州事畢如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