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着鳥形腦袋的巨人拔地而起,仿佛站在數千米空中的母艦之上,身形高聳入雲,衣袂如繃帶般飄揚,月牙利刃切開雲端。
月神孔蘇。
指揮室裏在場所有人都看到了那個東西,巨大偉岸的身軀,黑洞洞的眼窩裏仿佛蘊藏着死亡般的深淵,那月牙的利刃便是死神的鐮刀。
沒有人能理解這是怎麽一回事。
他們現在都知道,截至目前爲止他們所看到的、所經曆的、所感受到的一切不合理,這些統統都隻是夢而已。是夢行者所創造出虛假的真實,也就是說統統都應該是對夢行者有利的夢境。
可這個鳥頭人身的巨人顯然像是站在白色騎士那邊的,跟着面具男是對着幹的。
所以除非這戴面具的瘋子還有給自己造爹挨打的抖M型奇怪癖好,那麽這巨人八成應該不是他的手筆才對。
可如果不是夢這難道是真的!?
這個念頭簡直更加令人驚恐。尤其是那鳥頭人身的巨人帶來的真切壓迫力,腳步落下時整艘艦船都仿佛下沉了一截,讓直視他的人每個細胞都仿佛在告訴自己他是真實存在的,是某種神明。
特工們已經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到底什麽是真實?什麽又是夢境?
别說這些特工,夢行者現在也正在面具下瞪大了眼睛盯着那巨大的身形懷疑人生,嘴裏一口一個“不可能”。
這裏是他捏造出來的夢境,他主宰的空間。一切都應該由他操控,随着他的意念被任意改造才對。
怎麽可能會亂入這種東西來的!?
難道說是自己創造的夢境被這個白色騎士的夢給入侵了?
是因爲自己侵入對方噩夢失敗的緣故嗎?
夢行者面具下臉色難看異常。夢是他掌握的領域,是他最信賴的夥伴。自己創造的夢境被人侵入,對他來說感覺簡直比老婆被人侵入還要難受。
楚誠這會兒也樂了。
孔蘇親自上号,他接下來甚至在後排挂機圍觀都沒問題。
雖說打了小的來了老的好像有點勝之不武,但問題不大。因爲這件事最搞笑的部分就是,這尊最牛逼的神級大爹不是楚誠自己搖出來的,而是對面給搖出來的。
衆所周知月神孔蘇無法影響現實,基本隻能在月光騎士的精神世界裏給他吹風。但夢行者入侵了月光騎士的精神,打開了夢魇的大門,自己把栖息在月騎精神世界裏的孔蘇給放出到了他自己創造的噩夢領域裏。
有道是請神容易送神難,他這一不留神給孔蘇放了出來,再想塞回月騎的腦子裏恐怕就沒那麽容易了。
楚誠尋思現在孔蘇心底可能也樂開了花。往日裏他想淦誰非得想方設法忽悠自己的好打工人月光騎士,又是威逼又是利誘好說歹說人家才不情不願地給他辦點事,月騎還往往總是愛讨價還價打折扣,最終效果跟他預期的經常不太一樣。
結果這回倒好,對面居然主動把他老人家本尊給放出來了。那這下孔蘇頓時就不困了,他老人家懲奸除惡這麽多年,可能這輩子還是頭一次見到送死這麽積極的,可給他高興壞了。
“不,不不.你不能。”夢行者死死瞪着他,“這是我的夢,我的!你聽到了嗎?給我滾出去!”
夢行者歇斯底裏地大吼,用力高舉起了他的手杖。
這一刻人們感覺到整艘母艦都仿佛被無形的力量攥住了。指揮室的擋風玻璃開始崩裂,四周金屬牆壁也在恐怖的力量作用下開始變形。斷裂的管道和電纜炸了出來,電火花四處亂迸。
船艙破裂,氣流裹挾了漫天玻璃和金屬碎塊,有如狂風驟雨般朝孔蘇席卷而去。
而孔蘇隻不緊不慢地擡起了一隻手。
刹那間,漫天碎片都被定住。玻璃渣被碾成粉末,所有金屬零件都像被幾十倍重力碾成了廢紙團,直到被壓縮進了一個點,消失得無影無蹤。
如果說這一幕已經讓人窒息,那麽緊接着發生的畫面簡直讓人心肺驟停。
孔蘇舉起了手中的權杖,鋒銳的月牙直指漆黑無垠的夜空。
他是月和夜晚之神。
星空都由他主宰。
夢行者瞪大了眼睛,面具下的嘴巴也不由自主地張大,就好似眼前所見的景象讓他的靈魂都不由自主地戰栗。
他看到星空.墜落了下來。
沒錯,看起來完全就是那麽回事。漫天閃爍的繁星開始運動,無數道閃耀的星光在他的視野裏變得越來越大,以光一般的速度俯沖,拖曳出的道道耀眼光輝宛如繪制出了星辰大道,筆直朝他撲來。
每個人都看到了那他們無法理解的震撼性一幕。夜幕中的所有星星都仿佛響應了月神的召喚,循着那權杖揮落的方向,向着這艘艦船的位置俯沖而來。
夢行者強迫自己的冷靜。
這隻是夢而已,隻是夢而已,不是真的。他在心底努力告訴自己。
這些把戲都是他發明的,是他最擅長的。這是他的領域,他創造的噩夢,大不了隻要解除能力,立刻醒來就好.
但并沒有。
他竭盡全力想發動能力,歇斯底裏地大吼,可再度睜開眼睛,那死神般的巨影依舊屹立。漫天繁星依然在鎖定着他的位置墜落而來。
那是他們哪怕在最極緻的電影特效裏也不可能看到的一幕,無數的星星在夢境裏炸開了,爆出的有如一團又一團極緻絢麗的焰火。
每個特工都看到夜空被分割成了無數碎片,五顔六色的星光填充了整個空間。母艦在他們腳下分崩離析,但他們卻沒有墜落下去。絢麗的光效和湮滅的沖擊從他們眼前、身上席卷而過,卻也沒有傷到他們一分一毫,就好像連這個空間的法則都爲他們所改寫了一樣。
那極具沖擊性的全景畫面看得他們都呆了,一時頗有種“戰至宇宙邊荒大道都被磨滅”的畫風錯覺
但夢行者,就沒那麽幸運了。
他感覺就好像對方把整個星空都扔到了他的身上,仿佛全宇宙的所有星星都化作了自殺式襲擊的炸彈。每一發都讓他感覺粉身碎骨了一次,就像全身從皮肉到骨骼都被湮滅至了分子級,然後一次又一次重複。
他在夢中向來扮演的都是獵人的角色,而今天他是頭一次變成獵物。
這隻是夢而已。夢行者繼續對自己說,就好像無數曾陷入他的噩夢的人們努力告訴自己的一樣。
隻是夢而已,隻是一個漫長又真實的噩夢,是他自己最擅長的東西。他告訴在自己不要恐懼,去面對它,拆穿它裝神弄鬼的外衣,它就這麽點能耐,根本傷不到你。
根本沒什麽好怕.
“.伱不要過來啊啊啊!!!”
靈魂仿佛被炸碎了無數次,理智也被推到了崩潰邊緣。那是比疼痛或者死亡都要更恐怖百倍的體驗,無限循環的折磨下連死都變成了奢求。
空間像鏡面一樣被擊穿成無數碎片,夾帶在漫天墜落的繁星之間,一襲雪白的鬥篷飛過,月光騎士撲面而至。
夢行者被提了起來。他現在感覺自己的身體就像一堆破碎零件的拼湊物,幾乎已經無法接受自己指揮了。
“我不怕噩夢。”
月光騎士在面具下沉聲說,那是角色自動回複。
“因爲我就生活在裏面。”
屏幕裏出現了處決提示,楚誠沒有猶豫直接按下。
月光騎士一把将對方拽到身前,月牙飛镖抓在手中,如匕首般一抹而過。夢行者圓瞪着眼睛,整個腦袋連同面具一塊從脖子上飛了出去,落地後拖着一地的血骨碌碌地滾到了一邊。
夢醒。
星河破碎萬物崩壞的畫面逐漸消失,空間的碎片有如倒放般回到了原本的位置上,漫天星辰也都各自歸爲。
被炸成粉碎的母艦也變回了原樣,無數金屬碎片自動拼接回零件,紛紛各就各位。
所有人都重新回到了艦橋上。指揮室雖然有些狼藉,但依舊完好。他們的母艦也沒有被拆成支離破碎,而是依舊好端端地飄在天上好吧,至少目前還在天上。
孔蘇是最後消失的。
不知是不是錯覺,楚誠感覺這破鳥消失時好像還有點不滿。可能是難得有這麽個機會不用忽悠月騎能親自上手,結果還沒爽個兩下對面就倒了,有點不過瘾
但最後他的身體也逐漸解體,像一陣灰色的塵幕一樣随風飄散了。
回過神時,特工們發現全身衣物都已經被汗水浸透了。甚至沒幾個人還有站着的力氣,那感覺就像在一條無盡的長河裏漂了幾天幾夜,終于才被撈上岸來。
強烈的心悸感逐漸遠去,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疲倦。
待視線恢複,重新看清指揮室畫面,隻見那男人已變成了一具燕尾服的無頭屍體,戴着面具的腦袋已經滾出了老遠。
而那力挽狂瀾的白色騎士卻已不見了蹤影。
不少人開始困惑。
他們無法分辨剛剛所看到的一系列景象哪些是真實,而哪些又是夢境。
指揮室外傳來了一陣震耳欲聾的引擎轟鳴。
衆人回過頭,隻見那漆黑有如蝙蝠般的噴氣式戰鬥機正從他們舷窗正前方徐徐升起,底部噴吐着透明的尾焰。
它調轉方向,仿佛鎖定了地平線的所在,推進器随着一聲轟鳴噴吐出透明的尾焰,很快沒入雲端消失在了衆人的視線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