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庭大軍退去,諸般鬼神消散,人間的浩劫終于初步消去。
但是兇獸的浩劫,依然還在。
這一次,擊退了陰庭大軍,阻止了人間浩劫,無論他是千幻神君還是李正景,都有功于這凡塵人間。
各方勢力,對于李正景的敵意,已經不是太重,哪怕得悉他重傷垂死的消息,也隻是惋惜居多……心懷殺機的已經算是少數,最多也就百餘位踏足人仙的強者。
這批強者要麽是因爲祖輩勢力的仇恨,要麽是因爲觊觎李正景身上所潛藏的秘密。
自西域佛國一戰之後,這秘密幾乎已被公開,被譽爲仙道正統!
這似乎也是債主萬年不滅的依仗!
如今眼看“李正景”重傷垂死,他身上的“仙道正統”,涉及長生不滅的希望,讓這些世間人仙,如何能夠按捺得住?
尤其是年歲将近的老邁一輩,更是察覺到……此次是萬載難逢的絕佳機會,如能擒拿李正景,或許得以長生,或許得以飛升,或許得以無敵于人間。
“此人雖是解救世間,但他布局天下,以我等曆代先祖及将來子孫,都作爲棋子,不趁此機會,除掉此人,人間難有出頭之日!”
“此人已油盡燈枯,然而人間仍有各方兇獸,浩劫無窮,本座必須取得他的傳承,才能蕩平各方兇獸,得以平息人間浩劫,延續世間不滅。”
“縱然此人已經救世,而今對他出手,要遭萬年唾罵,本座也甘願背此罵名!”
“千幻神君殺我羅浮仙宗掌教,此仇不報,誓不爲人!”
“昔年千幻神君化爲我大玄國師,颠覆朝堂,緻使國滅,人間戰火延綿,中州動蕩不堪,此仇當報!”
“我大焱國曾以國庫藏寶,與正景仙尊結交,而今他老人家即将隕落,當以其身之傳承,還報于我大焱國!”
“無論他是李正景還是千幻神君,一者是我羽化仙宗弟子,二者是我羽化仙宗上代掌教,當迎回宗門厚葬!”
“以中州修行者之念,正景仙尊早該成爲中州的散仙祖師,我等作爲中州人仙,被譽爲散仙老祖,當迎回正景仙尊,還他最後的名譽!”
各方人物,風起雲湧。
過往李正景現身,乃是人間各方勢力的公敵,而今他擊退陰庭大軍及諸神,拯救人間……在如此大義之下,各方再以往昔仇怨爲名,對他出手,便顯得格局過于“狹隘”。
于是到了最後,各方往北而行,都扯起了“爲正景仙尊養老送終”、“還正景仙尊一個名聲”、“迎回仙尊遺體”、“繼承仙尊遺志”的種種說法。
當這些消息傳至正經團夥衆人耳中之時,李正景爲之沉默,衆人均是面面相觑。
“老爺?”挂壁鳥湊近前來,低聲道:“人家都來給你養老送終了,甚至是來迎回您老人家的遺體……咱們這回再對人家出手,是不是在面子上,就有點兒不好過?”
“……”李正景沉默了片刻,然後看向挂壁鳥,道:“你的意思是,氣氛都烘托到這兒了,老爺我還不死,也說不過去了?”
“沒有沒有……小的可不是這個意思……”挂壁鳥連忙一縮腦袋,退了回去。
“這各方勢力,都不足爲懼,在他們當中,最強的仍然是大周王朝當今延盛帝!”正風龍神出聲說道:“他已經晉升掌教級層次,問題是還有國運加身……哪怕近些時日中州大亂,大周國運不免衰敗,但廣袤疆土,無窮生靈,再是衰減,也仍然是不可低估的強大力量,合于一人之身,足以造神!”
“正風道友所言極是。”
鬼谷靈官出聲說道:“延盛帝依然是最值得關注的那一位……說白了此次設局裝死,其他勢力的找死鬼并不重要,咱們的本意就隻是要引出延盛帝,讓他遠離京城,前來截殺。”
“老夫很疑惑,他修成人仙至今不過數月光景,如何一步登臨掌教級的呢?”
說到這裏,鬼谷靈官看了李正景一眼,又道:“你是個例外,實在不能算,可是延盛帝又憑什麽能夠成爲意外?”
李正景目光一凝,應道:“見到了延盛帝,自然就明白了。”
鬼谷靈官微微點頭,說道:“說來也是,就算延盛帝再是強大,如今也敵不過咱們了。”
且不說李正景本領如今超出了人間界限,單是邊上這位“李造化”,就足以橫掃一切。
其實鬼谷靈官有些猜測,從陰庭當代主宰閻尊的反應來看,也許李造化的本領,放在天界之中,也是一方巨頭!
畢竟北域一戰,到了最後關頭,李造化動了殺機,拿捏陰庭鬼神就好比殺雞,甚至都沒有盡力。
此等本領,尚且沒有盡力,那麽李造化全力出手,該有何等本領?
區區延盛帝,完全不在話下,但更重要的,還是助延盛帝一步登天的“千幻神君”的線索。
“鬼谷……”白霄尊者湊近前來,說道:“話說回來,你上次将‘袁申猴’的尾巴,融入了己身,得獲了千變萬化的本領,而今那一隻閻尊之手,可是陰庭主宰的手掌,你打算怎麽幹?”
“太強大了,承載不住。”鬼谷靈官無奈道:“祂是陰庭的主宰,放在天界也是巨頭,老夫這點修爲,承受不住,沒法煉化……不過老夫正在考慮,用天青道尊的肉身本源,來進行融合,也許能歸于己身。”
“嗯?”這一回,就連李正景都看了過來。
“天青道尊的本源道寶,在你身上,但不要忘了,他的肉身在‘初代萬劫渡世天尊’的身上。”鬼谷靈官說道。
“從東海之時,獲取了初代天尊一截腸子,就已經猜測出初代天尊爲何能夠延壽兩千年……”李正景皺眉道:“可是初代天尊被我斬殺之時,肉身是沾染了‘詛咒之力’的,也就是所謂的邪惡之源……”
“他的肉身,我沒有動。”鬼谷靈官攤手說道:“我手裏這點天青肉身本源,就源自于那半截腸子,雖然不多……也許可以借此融合閻尊之手。”
“倒也是個方向,仔細鑽研,或許可行。”
李正景這般說來,他得獲的千幻神君記憶,過往都顯得模糊,唯獨這八百年較爲清晰……恰恰這八百年歲月裏,有着關乎“鬼谷一脈”的記憶。
——
與此同時,大周京城之外。
大軍行進,往東北方向而去。
“陛下,根據得獲的消息,李正景仍在北部地區,因爲渡世金船損毀,所以行程不快……”
“我等按照此路線而去,明日清晨,可提早截住他的前路。”
“隻是,李正景極有可能是傳說之中的債主,擁有着極爲強大的力量,曾經強闖京城,連早有準備的太祖皇帝,聚合舉國之力,都沒能将他留下。”
“何況此番他引走陰庭大軍,于北域進行生死之戰,名聲傳開,各方對他敵意消去,視之如救世之主。”
“朝廷如今對他出手,是否不妥?”
方印國師這般說來,低聲道:“除此之外,還有一件事情,正是觀天監的牢獄之中……内中斬殺兇獸的‘利器’,是源于李正景的大衍洞虛萬化劍氣,他若一死,大衍洞虛萬化劍氣無主,隻怕要散。”
“……”
延盛帝掃了他一眼,平靜說道:“李正景此人,心無忠義,卻具有極大的本事,若不趁此機會,将他除掉,将來……整個大周王朝的命運,豈不是掌握在他一人之手?”
“所謂觀天監的牢獄,用來斬殺兇獸的利器,都隻有他的兄長李普才能運使,豈不是逼迫朕隻能用他的兄長?豈不是心中隻有建安王一脈,而沒有天下?”
“最重要的一點,他未必是李正景,也許是千幻神君。”
“當年在早有準備的太祖皇帝面前,強闖京城,來去自如,将來誰能保證,他不會再闖京城?”
“而今他已是将死之人,具有無窮奧秘,涉及長生,涉及飛升,涉及萬古布局,涉及他能夠擊退陰庭的強大仙神之力……甚至涉及到傳說之中的古老神話‘天庭’的正統之位!”
“就算李正景信得過,那麽他的奧秘,若是落在其他各方勢力手中,你教朕如何安穩?”
“方印國師,朕知道你與李普交情不淺,但此事涉及大周社稷,涉及萬古基業,誰也勸說不得!”
延盛帝如是說來,伸手拍了拍方印國師的肩膀,平靜說道:“過往時候,大周皇帝,不得超出人仙之境,受到血脈的詛咒,受到各方勢力的忌憚……所以,在大周朝堂之上,具有國運加身的國師,才是最強者,才得以一言九鼎,才能夠幹涉皇權,連皇帝都不敢輕易斥責,但今時今日,不一樣了!”
方印國師低下頭來,神色複雜。
他感應到了延盛帝的強大力量。
這是人仙之上,世間絕頂,各方仙宗掌教所具有的強大戰力!
而更可怕的是,延盛帝沒有動用國運,而是憑着自身法力,就已完全淩駕于他這位國師之上!
時代不一樣了!
大周的國師,曾經具有無上的權勢,甚至可以決斷下一代帝皇的歸屬……例如眼前的延盛帝,就是前任國師選定的人!
但是如今,對延盛帝而言,國師的存在,可有可無,并非無可替代。
“你若聽話,就還是國師,就還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具有掌教級戰力的國師。”
延盛帝緩緩說道:“你若不能盡數聽命,那麽……”
他看着方印國師,平靜說道:“國運的歸屬,掌控在朕的手中!這國師的位置,朕能給你,也能給其他人……”
國運掌控在延盛帝的手中,他要交給誰,誰就是國師。
他選了誰,誰就能擁有堪比仙宗掌教的戰力!
在大周朝堂之上,缺乏的是掌教級強者,而如今對大周王朝而言……這掌教的戰力就是國運,就隻掌控在延盛帝的手中。
失去了國運,方印隻是一個人仙上境的修行者。
在大周朝堂之上,各方王侯将相,并不乏人仙上境的存在!
“微臣明白。”
方印國師躬身施禮,不再多言。
延盛帝是前任國師扶持起來的,而自己是前任國師選定的,但是如今……哪怕是前任國師複生,恐怕都已經不入延盛帝的眼中了。
此時此刻的延盛帝,感受着修爲暴漲所帶來的信心,自感比過往強大了不知多少,幾乎超出了這方人間凡塵所能承載的極限。
他隐約覺得,如今的自己,甚至可以嘗試霞舉飛升!
他看向了昆侖的方向,低語道:“天下第一仙宗?中州第一強者?昆侖仙宗,千年來有淩駕于大周的姿态,等此事過後,朕禦駕親征,掃平昆侖!”
他的目光,落在了往北的方向。
如今在這人間,能夠與他匹敵的,也就隻有來自于天上地下的仙神與兇獸……
原本李正景倒是有着能夠與自身匹敵的本事,但如今李正景已是傷勢慘重,油盡燈枯了。
“且看一看,各方勢力,來送李正景一程的,共有多少人?”
延盛帝背負雙手,說道:“朕要将他們一網打盡!今日之後,中州穩定,隐患可去一半……”
他這樣念了一聲,便又見得一道光芒,倏忽而至,化作一尊神靈,躬身施禮。
“陛下,鎮鼎王已死,其家眷該當如何處置?”
“斬!”
延盛帝這般說來,語氣冷漠。
雲空寺的方丈,本意是扶持鎮鼎王……也就是說,在雲空寺的眼中,鎮鼎王具有動搖帝位的能力。
所以,無論鎮鼎王究竟有沒有觊觎過這帝位,都不再重要了……隻要他有這個能力,那麽鎮鼎王一脈,就隻能盡數死絕!
随着延盛帝的旨意傳下,便聽得虛空之中,一聲歎息。
“爲帝皇者,果然心狠手辣。”
隻見虛空,浮現出一道身影,緩緩說道:“來到了這片廢墟般的大地,萬千百姓連骨頭都沒能留下,陛下就沒有半點愧疚嗎?”
“李正景?”
延盛帝驟然一震,眼中露出了凝重之色,握緊了手中的國印玉玺。
他本以爲看淡了一切,能夠俯視對方。
但在這一刻,他心中竟然克制不住恐懼之意。
而在此時,又聽得李正景的聲音,再度傳來。
“話說回來,你到底是憑什麽手段,得以讓本身修爲,晉升掌教級層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