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破的渡世金船,被李正景舍棄,留在了北域。
這艘打造了一千三百年歲月的巨船,造就了一座強大的勢力,也是千年以來,人間的傳奇。
但未有想到,千餘年的打造,入世以來,不足兩個月光景,就已經嚴重破損,遭到舍棄。
“每一個渡世金船的修行者,都具有‘水鬼’的烙印,他們必須回到渡世金船,才能緩解烙印帶來的痛苦。”
鬼谷靈官緩緩說道:“打造渡世金船,是他們至高無上的信念。”
挂壁鳥頓時明白,說道:“也就是說,咱們将渡世金船留在這裏,那些‘餘孽’自然會彙聚于此,修複渡世金船?”
鬼谷靈官點頭說道:“他們定然還會再推舉出一位新的萬劫渡世天尊,不過……”
他的目光,朝着李正景看去,說道:“但屬于萬劫渡世天尊的傳承信物,已經完全被正景小友所煉化,這艘渡世金船的歸屬,最後還是他的。”
挂壁鳥啧啧說道:“把自己的船扔在這兒,就有人屁颠屁颠來修?老爺的手段,果然高深莫測,英俊潇灑,玉樹臨風……”
五行造化樹和昊建,齊齊出聲附和,深表贊同。
隻有那藍袍少年,眼中有些茫然之色,低聲道:“這些個詞兒,有什麽關聯嗎?”
金毛犼怔了半晌,搖了搖頭,表示祂并不想要回答這種令人作嘔的問題。
于是祂就藍袍少年按在地上揍了一頓,打得地動山搖,慘叫連連。
而此時此刻,李正景布下了一層劍氣屏障,隔絕内外,朝着昊建招了招手。
便見昊建走入劍氣屏障之中,神情倏忽變得凝重。
“從這位藍袍少年現身之後,你就神情不對,欲言又止。”
李正景目光微凝,說道:“你似乎知道些什麽?”
昊建朝着外邊看了一眼,低聲道:“九尺聖鼎,對他有反應。”
李正景微微點頭,卻并不意外,說道:“先前九尺聖鼎出現反應,我的白金劍丹也有動靜,連樹爺都覺得體内的雷神傳承有些動蕩……如今看來,當初的反應,都是源自于他。”
昊建頓了下,說道:“可是随着他的臨近,九尺聖鼎的反應,愈發強烈了,我快鎮不住了。”
李正景伸手一招,便将九尺聖鼎取來,隻見内中光芒流轉,幾乎沖霄而上。
也就是如今昊建修成了人仙之境,才能憑着九靈仙島的法門,勉強鎮壓這九尺聖鼎的動靜。
“怎麽會如此強烈?”
李正景心中正是這般迷惑之時,又聽得昊建繼續開口。
“他身上這件藍袍,原是我九靈仙島曆代掌教的法袍……傳說是真正的仙寶法袍,因爲受過重擊,跌落人間,才威能受損,但依然是此世之中,最爲絕頂的至寶。”
昊建這般說來,又沉吟着道:“更重要的是,他身上的氣血……讓我感到很熟悉。”
李正景微微皺眉,低語道:“熟悉的氣血?”
昊建也未有隐瞞,将九靈仙島之上的“登仙池水”,以及有關九靈仙島之名的傳言,都盡數告知。
而李正景聽完之後,便陷入了沉寂之中。
半晌之後,才聽李正景問道:“也就是說,九靈仙島的登仙池水,以他爲源頭?”
“抽取他的鮮血,融入登仙池水當中,從而使九靈仙島曆代真傳弟子,得到仙血的洗煉,肉身體魄得到極大提升?”
“照這麽說來,你是認爲,這藍袍少年,乃是九靈仙島的祖師複生?”
李正景這樣問來,卻看見昊建的臉色極爲蒼白,不像是迎來祖師的那種歡喜。
“我是害怕。”
旋即便聽昊建顫聲說道:“如果是九靈仙島的祖師,那麽島上必然會有他老人家的畫像或者神像,供後人參拜……可是我作爲九靈仙島當代首席大弟子,卻不曾見過島上,有關于他的相貌記載。”
“我懷疑,極有可能是九靈仙島的祖師膽大包天,趁着他在沉眠的時候……用陣法抽取他的仙血,來形成登仙池!”
“他大約已經在九靈仙島沉眠了數千年的光景,如今醒來,若得悉真相,豈不是要屠滅九靈仙島以洩憤?”
“作爲九靈仙島的弟子,我倒是不懼死……可他要對九靈仙島出手,我是萬萬無法坐視不理的。”
昊建這樣說來,語氣變得極爲凝重。
關于此事,顯然是九靈仙島的祖師不占理,抽取對方的鮮血,來形成登仙池……甚至連手中的九尺聖鼎,極有可能都原本屬于對方,而今被九靈仙島強占!
可是不管怎麽說,那都是他昊建的師門所在!
出身九靈仙島,他又如何能夠坐視不理?
這般想來,昊建心中顫動……這藍袍少年實在太過于強大,能夠逆轉此次勝敗局面,輕而易舉擊敗真神,更是拯救人間,救下了他們,連正景老爺都與對方結成兄弟。
一旦對方朝着九靈仙島發難,誰能抵禦得住?
正在心中絕望悲哀之時,昊建便聽得耳邊傳來幽幽的聲音。
“你不怕死,怕九靈仙島遭受報複?”
李正景揉了揉眉宇,說道:“你忘了……九靈仙島已經滅了,就剩你一根獨苗。”
他看着昊建,攤手道:“你都不怕死了,那還能怕什麽?”
昊建如遭雷擊,怔在原地,半晌無言,最後癱坐在地,眼神呆滞,神情恍惚。
合着這一路白擔心了?
“隻要你沒有師門,就不用怕他了。”
李正景收起了九尺聖鼎,繼續說道:“反正你不怕死,而且九靈仙島的事情,全是你的猜測,不一定是真的!退一步說,哪怕是事實,你祖輩的事情,與你也關系不大,就算他不明事理,非要找你報仇……大不了老爺我給你說情,想必能說服對方,放你一馬的!”
昊建怔了下,低聲道:“如果說服不了呢?”
李正景沉默了一下,才道:“我讓清海賈家給你備一副上好的金絲楠木棺材,再讓金剛寺佛子親自給你超度,最後将你埋在樹爺的根須處……畢竟樹爺如今是神樹,也算風水寶地了,你覺得這樣的安排,可滿意否?”
“滿意滿意,老爺籌備得真周全。”
昊建下意識便一記馬屁拍了過去,然後才反應過來其中的内容,頓時哭喪着臉,道:“合着還得死啊?”
李正景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反正你又不怕死,想開了就好。”
旋即他便撤去了劍氣屏障,感應着懷中的九尺聖鼎,暗自念道:“先前金毛犼說過,大衍洞虛萬化劍氣在天界都已經失傳了,唯一修成大衍洞虛萬化劍氣的太一仙王,也在萬餘年前失去了相關的劍道造詣。”
“寂滅之氣,在天界也是極爲難纏的東西,而能夠克制寂滅之氣的法門,在歲月之中,陸陸續續失傳了……包括了大衍洞虛萬化劍氣。”
“可是九尺聖鼎之中銘刻的法門之中,卻有着完整的大衍洞虛萬化劍氣法門?”
“鼎中銘刻的法門,不止一篇,那麽其他的法門,會不會也是能夠克制寂滅之氣的法門?”
他目光看向了那藍袍少年,心中暗道:“如果他是九尺聖鼎的原主人,也就是說……他失去過往記憶之前,至少也掌握着大衍洞虛萬化劍氣,至少也掌握着能夠克制寂滅之氣的法門,甚至不止一篇!”
再聯想起金毛犼這尊真神修爲的兇獸,其身上的寂滅之氣,對這藍袍少年完全起不到污染之效。
至少現在可以斷定,這藍袍少年無懼寂滅之氣!
他的來曆,連掌控諸天萬界生死輪回神器的閻尊都不知曉!
李正景隐約覺得,這藍袍少年的存在,涉及到了天界之中,最深處的隐秘……
“景哥兒,你一直看我作甚麽?”
藍袍少年察覺到了他的目光,歡快地跑了過來,眼中充滿了期盼,說道:“難道你記起了過往,知道咱倆是什麽關系了?你是我哥?還是我爹呢?”
“記不清了。”
李正景随口回了一句,然後想起了什麽,不禁問道:“話說回來,一直沒有詢問,你究竟叫什麽?”
藍袍少年怔了下,半晌沒有回應。
許久之後,他才撓了撓頭,說道:“我睡了一覺,什麽都忘了,是被這條大黃狗給驚醒的,我到底叫什麽來着?你如果姓李,那我肯定也姓李……那麽我叫李什麽咧?”
“李什麽咧?”
就在此刻,挂壁鳥湊近前來,說道:“你的名字這麽奇怪啊?”
白霄尊者也臨近前來,搖了下頭,說道:“這名字實在不怎麽好聽。”
“我不叫李什麽咧……”
藍袍少年忙是擺手,指了指自己的腦袋,說道:“我腦子不好用,忘了自己叫什麽,要不然……你們幫我起一個?我記起來之前,先用着新名字?”
“這倒是好!”
白霄尊者眼前一亮,說道:“老夫學富十車,起名最是擅長。”
藍袍少年聞言,露出了期待之色。
白霄尊者仔細思考了一番。
在場衆人,皆神情古怪,卻無一人出聲。
隻聽得許久過後,才聽得白霄尊者說道:“你是要随着正景老爺的姓,那就是姓李……至于名字,你此番現身,我等擊敗大敵,得以免去損失,從此人丁興旺,财運亨通,就叫旺财?”
“李旺财?”
藍袍少年似乎覺得這個名字十分吉利,甚是歡喜。
李正景吓了一跳,跟昆侖少主、金剛寺佛子、鬼谷靈官等人,都交換了一下眼神。
眼前這位,可不是尋常人物,必然是一位古老的存在,若是将來恢複記憶,那麽如今被叫做“旺财”,豈不是要大怒?
“咳……”
鬼谷靈官忽然說道:“旺财這個名字,非常适合金毛犼,白霄尊者的起名水平,果然是極高的。”
“什麽狗叫的名字?老子是天界神族……”
正在看戲的金毛犼,還在爲這個名字,準備嘲笑那藍袍少年一番,結果發現名字安在了自己的身上,頓時爲之大怒。
“我來起一個罷。”
昆侖少主終于搖了搖頭,看不下去,隻擡手說道:“你力挽狂瀾,拯救衆生,逆轉勝負局面,讓本該毀滅的人間,得以延續不滅!這是你的功績,更是衆生的造化,你就叫李造化。”
“……”
藍袍少年怔了下,眼神瞬間有些恍惚,低聲道:“李造化?造化……”
他頓時歡喜道:“好名字!好名字!我仿佛就感覺自己好像一直以來,就應該是叫這個名字,就叫李造化!”
——
與此同時,中州境内,大周京城。
人間的動亂,尚未平息。
兇獸依然還在肆虐,北方化作絕地,災民南遷,餘患猶在。
盡管北方苦寒之地的戰場,還未傳來消息……但是無比劇烈的動蕩,已經平息了。
“陰庭要的是李正景!”
“無論是此番李正景取勝,還是李正景落敗,陰庭都不會再折返中州,造成人間浩劫了。”
“終究算是一件喜事。”
延盛帝長出一口氣,坐在帝位之上,眼神之中,仍然有着許多複雜之意。
但就在此刻,卻聽得殿外傳來聲音。
“雲空寺方丈求見!”
“宣!”
延盛帝如是回應,因爲雲空寺的方丈,今日一早便已入京,眼下入宮觐見,也是情理之中。
隻見殿外走來一個老和尚,佛光璀璨,步伐邁過,地湧金蓮。
他臨近前來,雙手合十,微微躬身,道:“老衲見過陛下。”
延盛帝從龍椅上起身,親自扶起這位雲空寺的方丈。
因爲這是中州三大仙宗及兩大佛寺之中,雲空寺的掌教,具有着真正的掌教級戰力,人間絕頂!
“老衲今日來,是因爲有一位前輩,送來了一件至寶。”
雲空寺方丈擡起頭來,說道:“他給了老衲兩個選擇。”
延盛帝聞言,微微皺眉。
雲空寺方丈繼續說道:“第一個選擇,将至寶贈予‘鎮鼎天王’,也就是陛下的族叔,因爲他是大周太祖的後人,所以他憑此至寶,可以弑帝,并取而代之,以陛下的人頭……平息正景仙尊的怒火!”
延盛帝目光凜冽,頓時面色陰沉。
而雲空寺方丈緩緩說道:“但老衲選擇了第二個。”
他擡起頭來,說道:“至寶獻于陛下,可讓陛下更進一步,抵抗正景仙尊來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