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霄飛舟,已過南荒,歸返中州。
焱關山位于中州極南之處,與南荒交界,自從天星降世以來,形成洞天,引發兇獸災難,如今由大周軍隊鎮守,并請動三大仙宗及兩大佛寺,共同前來協助。
如今中州南部的焱關山,就跟北部的豐都山一樣,成爲了具有極大隐患的地方。
一南一北,讓大周朝廷,倍感壓力。
如今國師率衆,親自追殺窮奇兇獸,請動了各方仙宗太上長老相助。
盡管國師如今以國運加身,在當今大周人仙皇帝的加持之下,能夠具有掌教級戰力,可是要徹底斬殺一頭兇獸,便需要百倍法力,才能将之磨滅。
正是因此,就連國師,也已經疲憊不堪。
但外界的窮奇兇獸,卻根本無法斬絕。
今日斬殺一頭兇獸,明日又有兇獸傷人……被傷之人,也沾染寂滅之氣,化作兇獸。
因此殺之不盡。
除此之外,焱關山洞天,内中窮奇真身的屍首,終究是一個巨大的威脅。
“陰世一行更爲要緊。”
昆侖掌教吐出口氣,說道:“焱關山已被封堵,大周朝廷在圍剿外界窮奇兇獸,暫時能夠控制得住局面……等你從陰世回來,再進入焱關山洞天,徹底斬滅已死的窮奇真身。”
虛極真人喊道:“這是自然,你要是敢讓他先去焱關山,我跟你這老家夥拼命!我要将伱年輕時的醜事公布于天下,連大周太祖的母親你都……哎呀,别打了,别打了……”
李正景睜開眼睛,看向昆侖掌教的目光當中充滿了震驚。
雲霄飛舟之中,氣氛十分沉寂,所有人的目光都彙聚到了昆侖掌教身上。
“看什麽看?瘋子的話也能信?”
昆侖掌教将虛極真人暴打一頓,用法力封住了他的嘴巴,心中松了口氣,然後目光掃過,落在昆侖少主身上。
“你這是什麽眼神?你近兩日來的法門,參悟了嗎?”
“……”
昆侖少主收回目光,心中情緒複雜。
在他心中,原本高大威嚴的掌教形象,已經徹底崩塌了,不由得歎息一聲。
此刻昆侖掌教又指向李正景,道:“你又震驚個屁啊?你近兩日來法門,參悟了嗎?”
李正景攤手道:“全都練成了。”
他話音落下,便覺氣氛一滞,昆侖掌教怒而拂袖,轉身離去,罵道:“連瘋子的話都信,這種人不就是傻子?他居然對修行方面,悟性這麽高,簡直沒有天理!”
李正景重新盤膝坐定,梳理着近兩日來的所學。
從南荒歸來,他修煉諸般道術,已算登堂入室。
除卻從渡世金船初代萬劫渡世天尊手中獲取的諸般法門之外,還有得自于大焱國的許多秘法。
而且他也翻閱過這借力種道之法。
但對他而言,大衍洞虛萬化劍氣已是當世最爲鋒銳的劍氣,根本無須借他人之力,成就自身本領!
此外還有兩個原因,一來是大衍洞虛萬化劍氣過于霸道淩厲,會磨滅外來之力。
二來則是他體内有金色書頁,會将外力靈氣吞噬。
因此,這神奇莫測的借力種道之法,對李正景而言,基本無用。
反倒是昆侖掌教和昆侖少主,近兩日來都在仔細鑽研此法。
九劫傳世雷焱,已經是昆侖仙宗曆代相傳的強大力量,但是借力種道之法,對于任何一方傳承而言,都是極爲珍貴。
将來昆侖仙宗或許可以效仿蒼山部,尋得一道強大無比的力量,以此曆代相傳,給宗門留下一道可以傳世守護的力量,哪怕将來仙宗勢弱,也有震懾各方勢力,守護傳承不滅的底氣。
除九劫傳世雷焱之外,再有這樣一道力量,昆侖仙宗将來萬世,可安然無憂。
“這借力種道之法,跟我昆侖仙宗之内的傳承,有着極大差異。”
昆侖少主沉吟着道:“蒼山部養劍人,體内那一道劍光,源自于‘道祖趙還真’,但這借力種道之法,顯然不是他老人家的傳承之法……”
李正景聽得這番話,思索着說道:“此法萬般玄奇,想必隻有天界仙神人物,才能創造出來……但既然不是趙還真的法門,又是哪一尊仙家的法門?”
他這樣想着,心中仿佛抓到了什麽線索。
他隐約覺得,這一方人間凡塵,涉及到了極大的隐秘之事。
如若不然,怎麽會有天界諸般強者的傳承,流落于人間?
趙還真、太一天王、宙光真龍等天界仙神不說,還有來自于陰世的東嶽府君。
李正景一直懷疑,東嶽府君就是假藥販子的前身。
但他想不明白,假藥販子在人間行走多年,想要尋求的……究竟是什麽?
他帶着這樣的想法,往外走了一步,便見到了迎面而來的鬼谷靈官。
“渡世金船……果然是初代天尊,重新掌權了。”
鬼谷靈官這般說來,也并沒有多少意外之色。
他伸出一手一爪,拍了拍衣擺,将身後掉下來的秃尾巴撈上來,然後盤在腰上。
“鬼谷靈官深藏不露,平日裏居然是纏在腰上。”
剛走過來的昊建,不由得倒吸口氣。
随後便聽得李正景咳了聲,說道:“鬼谷前輩,注意風度,男女有别,這船上還有個小女娃兒,如今蠱神教大長老,也已經是神母了!您老人家去了一趟南荒,怎麽也學南荒原始部落的穿衣風格,如此衣不蔽體?”
“你們胡說八道什麽?”
鬼谷靈官露出不滿之色,說道:“這是袁申猴的尾巴,具有它的天賦神通,可以變化萬千……原本被老夫薅盡了猴毛,相當于廢了,但此番在大焱國庫之中,找到了許多天材地寶,所以老夫又将這條尾巴栽培了一番,種在了自己身上。”
他看向李正景說道:“今後老夫的尾巴,與自身相合,毛發便可以再生,從此便有萬千變化。”
“萬千變化?”
李正景聞言,低聲道:“袁申猴是什麽物種的猴子?它有什麽嫡系親族嗎?晚輩想去拜訪一下……”
“不清楚……”
鬼谷靈官攤開爪子,說道:“它來曆極爲神秘,渡世金船都未必清楚,不過那個假藥販子,可能是東嶽府君,他必然清楚!因爲世間生靈,在陰世名冊必有記載……”
而在此時此刻。
中州以北。
清秀的少年,登高眺望。
他正是被李正景疑爲東嶽府君的假藥販子。
而在他身後,便是雙九城。
“怎麽還沒來呀?”
“老周不是說,此前已經讓虛極那老瘋子,去傳話了嗎?”
“來得也太慢了些,外界傳言,李正景洗劫了大焱國,按道理說……他少說也該搞兩艘雲霄飛舟罷?”
假藥販子這般咕哝着,但想着李正景遲早要來,便也在此等候。
陰世閻尊的想法,便是斬殺名爲“千幻神君”的這個少年,給東極神庭的太一天王,一個滿意的交代,從而借此事,結下盟約。
隻要他能夠做到,那麽過往争權之仇,就此了結。
他神色萬般複雜,深吸口氣,忽然心中微動,轉身看去,低聲道:“糟了……”
這一日,豐都山下,陰氣潮汐暴漲,沖破陣法。
陰寒邪氣,洶湧而出,覆蓋北方大地,席卷而來。
雙九城各方駐守之人,合力施爲……整個雙九城,化作一條石龍,滿空飛舞,萬分巨大。
而就在豐都山的方向,無盡陰暗邪氣之中,一道萬丈虛影,浮現出來。
那是一個老者,滿頭白發,但是眼神熾烈,無畏無懼。
那萬丈虛影,聚合萬千陰氣,伸手一按,便将整座雙九城,按在了大地之上。
而這萬丈虛影的老者,目光當即朝着這邊,看了過來。
假藥販子神色複雜,眼神中充滿異色,因爲他看出了這老者的身份,也知曉了對方的作爲。
“前任古月峰主,掌握着債主信物,被世人當作了真正的債主……”
假藥販子歎了聲,說道:“你以虎豹雷音鎮獄功,直接打碎了上代羽化掌教留下的陣法,引動陰世湧出的邪氣,歸于自身……你拿債主信物來承載,是我沒有料到的。”
“東嶽府君,你被陰世驅逐,險些隕落,躲藏人間,以諸般交易,獲取錢财,加深與紅塵俗世之間的聯系,避免被陰世召回,隕落于閻尊之手……這些年間,你在古月峰下,本座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好歹可算一份人情。”
那萬丈虛影老者,緩緩說道:“今日本座之事,你要阻攔?”
假藥販子攤手道:“以我如今之身,如何阻攔得住?隻是你此舉之後,必将魂飛魄散,不入輪回,徹底湮滅,又是何必?原本你壽盡之後,還有望輪回的……”
前任古月峰主,而今老态龍鍾,不複當初強盛威嚴,再無昔日仙風道骨。
他眼神凜冽,出聲說道:“入了輪回,再有新生,也非本我,不過另一個借我魂靈而生的新人罷了……今次本座受‘債主’所害,淪落至此,大好前程,一朝喪盡,縱然徹底湮滅,也絕不讓他好過!”
假藥販子微微搖頭,說道:“就算以你如今的本領,也敵不過那狗東西……他是人間道祖,雖不曾飛升,不入仙神之列,但他走的道路,遠不是此世修行者所能想象的。”
說到這裏,假藥販子低聲道:“我全盛之時,乃幽冥鬼神之中,最強大的霸主之一,尚且不是他的對手……”
“歲月悠長,你不複全盛之時,他也逐漸失去了鼎盛之威,本座不是沒有勝算。”
前任古月峰主直接震退了雙九城之中的衆多修行者,其中看不順眼的盡數滅殺……他将這條石龍握住,放在肩頭,徹底降服。
他曾經鎮守雙九城,知悉其中陣法構建,此刻便已經徹底掌握陣法,将大周朝廷連同各方仙宗佛寺合力打造的雙九城,掌握在了手中。
這雙九城的石龍,運使起來,不遜色于世間任何頂尖法寶。
他攜帶石龍,往東海而去,隻留下話來。
“本座知曉,你與李正景有些交情,今日所見之事,事無巨細,你可盡數告知于他。”
“……”
假藥販子遙望東邊,歎道:“這是将我當成了傳話的?”
他揉了揉眉宇,低聲道:“等等,這個家夥知道千幻神君那狗東西去了東海?”
他怔了半晌,忽然傳訊墜龍洞天,過得許久,帝血神族的強者回了一道消息。
不久之前,受兩大仙島之邀,羽化仙宗當代掌教親自趕赴東海,共同誅殺兇獸!
——
與此同時。
雲霄飛舟,橫跨中州。
期間昆侖掌教收到了消息。
“前任古月峰主,現身豐都山,打破陣法,引動陰氣潮汐,劫走了雙九城,趕赴東海。”
“……”
這道消息,讓雲霄飛舟之上衆人,都陷入沉默之中。
尤其是李正景等人,曾與這位古月峰主合力,在墜龍洞天,誅殺過債主。
而今聽聞這道消息,各自對視一眼,心中皆知,這位曾經風光無限的古月峰首座,已經步入了人生最後的時刻。
此前古月峰主便給李正景傳過消息,待有朝一日,他再度現身,便代表他的謀劃布置,已經完成。
他将以命相搏,用自身隕落,換取真正債主露出馬腳,給李正景創造機會。
當時古月峰主壽元所剩不多,期間基本都在沉寂當中,李正景猜測到近日他必有動作,隻是沒有想到,發生得這般突然。
李正景歎了聲,取出銅鏡,卻發現内中并沒有來自于古月峰主的消息。
正風龍神湊過來,看了一眼,說道:“他曾經說過,等他動手,便會告知于你,如今爲何沒有消息傳來?”
李正景皺着眉頭,也正在思索此事。
而白霄尊者收起雙翼,近前一看,說道:“此前古月峰主給老夫壓制傷勢的寶物,便是這樣一面銅鏡……然後老夫落入大焱國手中,銅鏡被取走了。”
“大焱國皇帝聲稱,是被羽化仙宗掌教取走的。”
李正景低聲道:“我們懷疑,你身上的銅鏡有問題,是那狗東西用來收割焱神王的棋子……現在看來,或許不單如此!”
正風龍神見狀,沉吟道:“莫非是第三面銅鏡,落在了掌教手中,而他極有可能是千幻神君……古月峰主已經察覺此事,所以不再動用銅鏡,避免傳給你的消息,被千幻神君截取?”
李正景搖頭道:“這不好說,畢竟銅鏡傳訊的陣法構造,我等都不清楚,第三面銅鏡是否有着截取我手中這一面銅鏡消息的能力,也确實難說。”
他這樣說來,長出一口氣,眼神異樣。
對他來說,古月峰主與他之間,談不上交情深厚,隻是因爲各自的考慮,臨時結盟,合力圍殺債主,僅此而已。
在此之前,他視古月峰主爲大敵,而古月峰主則視他爲棋子。
古月峰主自認也并非良善之輩,他曾經爲了包庇蠱王辛懸,葬送了四葉城的滿城百姓,萬千生靈。
他此番爲了獲取雙九城這一條石龍法寶,也同樣是以強取之力,波及許多百姓,殺了不少修行者。
他此去赴死,是自感窮途末路,要以最後的時光,來作最後一搏。
可是他的最後一搏,終究是爲了給李正景鋪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