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遠開始有些後悔了。
他看着神色黯然的韓素希，擡手想要說些什麽，可是又尴尬地放了下來。
褲子還沒穿好呢。
這個時候說什麽都太虛僞了。
明遠今天的心情不太好，因爲在片場遇到了一個種族歧視的混蛋。
在美國遇見這種人似乎并不奇怪。
他一開始沒有選擇和那個家夥硬碰硬，而是在正常的工作過程中，不斷引誘那個混蛋說出一些種族歧視的詞語和動作，然後錄像取證，最後直接舉報。
民間的氛圍如何先不去說，起碼坐實了種族歧視的罪名對于講究政治正确的美國人來說還是很嚴重的。
歧視亞裔的後果沒有黑人、猶太人那麽嚴重，但是，架不住明遠把證據都甩到警察和委員會的臉上了，再怎麽裝瞎都沒辦法無視，所以，那個家夥大概率要丢掉工作了。
再然後，他下了班就被堵住了。
萬幸的是，對方沒有帶槍，否則來上一下就萬事皆休了，隻是比拼肉體的話，明遠倒是也不怕對方，最後在臉上挂了彩的情況下，他成功放倒了對方。
在路人的圍觀和知情人的喝彩聲中，男人第一次和同事們在酒吧裏灌了一大杯啤酒，然後才動身回家。
喝了酒、打了架、心裏又憋了一肚子邪火的明遠心裏有壓抑不住的戾氣，所以才發生了開頭的那一幕。
韓素希成了另類的犧牲品。
“那個……”
明遠覺得自己還是應該說點什麽，他剛才的行爲實在是有點說不過去。
“我不想聽那些理由。”韓素希孤零零地抱着膝蓋坐在沙發上，整個人看起來非常無助。
她不是在意發生關系，而是因爲明遠剛剛的樣子，自己就像一個工具一樣被肆意擺弄，沒有任何尊重可言。
女孩兒難過的是那種落差感，明遠從來沒有這樣子過。
“我有沒有弄疼你？”
明遠歎了口氣，輕輕走到韓素希的身旁坐下，右手撫着女孩兒的肩膀。
韓素希的身體微微顫抖了一下，她下意識地想躲開，可是馬上又平靜了下來。
“現在說這個還有意義嗎？”女孩兒擡起頭，透過淩亂的頭發看向某人：“oppa，我在你心裏，是不是一直都是可以随意玩弄的女人？”
韓素希還沒等明遠回答，自嘲地笑了笑，說道：“肯定是吧，畢竟，我現在的一切都是你給的，爲你做點什麽也很正常。”
一隻金絲雀，一個見不得光的情人，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存在，似乎并不應該因爲一次突如其來并且很粗暴的運動生氣。
沒有理由，也沒有資格。
“素希，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樣的。”明遠見不得女孩兒現在這幅樣子，急忙開口解釋道：“我喝了點酒，剛才确實有點沖動……”
他渣歸渣，但是違反女孩兒意願這種事确實是不對的。
你情我願是底線。
“這件事……不能怪oppa你，是我想太多了，你還要來嗎，要不要我把衣服脫了？”
韓素希慘淡地笑了笑，臉上的神情和她話裏的意思完全不一樣。
“素希，你認識我這麽久，我是什麽人你還不知道嗎？”看到女孩兒的樣子，明遠索性把話說的重了一點：“要是我想這麽做，何必等到今天。”
按照江湖規矩，一個自己捧起來的小演員，那還不是想怎麽玩怎麽玩，看的是我高不高興，什麽時候要看你願不願意了。
這是工作，不是感情。
明遠隻不過從一開始就沒有這麽赤果果罷了，他和韓素希緣起酒吧，開局就走上了這條路，所以男人才沒有拒絕後面發生的事情，不然的話，他對潛規則是沒什麽興趣的。
女人在精不在多，否則的話，出去吃果盤不是更方便嗎？
聽到明遠的話，韓素希低垂着的頭輕輕動了一下。
她是一個很聰明的女孩兒，剛才隻不過是被突然發生的事情擾亂了心緒，一時之間接受不了變化很大的明遠，冷靜下來想一想，這個家夥好像确實不是那種人。
自己和他在一起的時間不算短，這樣的事還是第一次發生，而且，也談不上太過分。
就是類似于突然襲擊的那種劇情，讓自己沒有任何準備，僅此而已。
哦，還有一點粗暴。
“那你……”
韓素希開口了。
“我今天遇到了點事情，又喝了酒，所以才不太清醒。”
酒是人類的好朋友啊，什麽鍋都可以甩給它。
我隻是犯了一個喝醉了的人都會犯的錯誤而已。
孫彩瑛：你不犯錯，錯誤也會來找你的。
“素希，我必須得承認，我對你缺乏尊重，我向你真誠地道歉。”
明遠并不打算掩飾自己的想法，如果今天的情況，換了是湊崎紗夏、周子瑜或者是孫彩瑛，他還會這麽做嗎？
答案當然是否定的。
因爲，他把自己和其他幾個女孩兒之間的關系放在一個平等的位置上，唯獨韓素希不一樣。
這種不一樣才最後導緻發生了今天這樣的事情。
“oppa，我們的開始……一直就是錯誤的。”韓素希喃喃地說道。
她對明遠有感情嗎？
或許是有的。
是愛嗎？
湊崎紗夏和周子瑜會毫不猶豫地回答是，但是她不會。
因爲兩個人的關系之間摻雜了太多的雜質，女孩兒對明遠的感覺裏有對強者的傾慕、對幫助過自己的人的感激，可就是卻缺少那種純粹的喜歡。
既不夠灑脫，又不夠純潔，可能這就是她的問題吧。
“錯誤的開始，那也是因爲我沒有選擇拒絕，不是嗎？”男人慢慢讓韓素希靠在自己的肩膀上，緩緩說道。
明遠突然發現，自己好像一直都沒有和韓素希談過心，兩個人好像一直就這麽一直将“交易”進行了下來。
“oppa，我是不是很不知好歹，明明什麽都沒有，還爲了一件小事不開心。”
韓素希聲音顫抖着問道。
她一直不想去面對兩個人關系的本質，可是生活中卻總有事情一直想盡辦法去提醒。
自己……到底是什麽呢？
女孩兒有時候也想讓兩個人的關系變成一場純粹的交易，可是爲什麽還會生氣呢？
爲什麽要因爲他的不在意不開心呢？
“這不是小事。”
韓素希笑着，流着淚說道：“我欠你的。”
“oppa，我十七歲就一個人來了首爾，磕磕絆絆，我知道想出頭想賺錢有多難，沒有你，我恐怕現在還是一個野路子模特，每天跑劇組投簡曆。”
“你不是我遇見的第一個想要和我上床的人，他們也說要幫我，可是我不信，直到遇見你。”
“我不怕苦，可是那種沒有希望的日子真的很累。”
“oppa，我媽媽的債，你如果不幫我的話，奶奶在水原的房子可能都保不住。”
“我欠你的，我應該還。”
“無論你要我做什麽。”
女孩兒一邊笑一邊流淚，她起身在自己的包裏翻出一包煙，點燃，然後劇烈地咳嗽了起來。
自從和明遠在一起之後，她已經盡量少抽煙了。
這個oppa不喜歡煙味。
明遠皺了皺眉頭，不過并沒有阻止女孩兒的動作：“你有沒有想過，我并不需要你還什麽呢？”
“oppa，别撒謊了，你和我在一起，除了想睡我，難道還有别的麽？”韓素希吸了一口煙，嘲諷地說道：“要不是我和申留真長得像，你沒準已經把我甩了也說不定。”
女孩兒越說越生氣，反而已經顧不上臉色難看的某人在想些什麽了。
“素希，你沒必要作踐自己。”
“是你先作賤我的！”
房間裏頓時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明遠因爲被韓素希一下子戳破了内心裏那點陰暗的想法而不知所措。
前世今生，他都沒有當過财閥，幹不來那些把人當成工具的事情，可是在有了點錢之後，卻有了點類似的趨勢。
他對韓素希做出這樣的事，歸根結底還是因爲沒有把她太當回事，就像女孩兒自己說的那樣，你欠我的，我怎麽做都不過分。
明遠内心的道德觀和行爲第一次産生了劇烈的沖突。
是的，渣男也是有道德觀的。
韓素希看着男人變換不定的臉色和沉默的态度，自嘲地笑了笑，然後起身回了房間。
這裏隻有一張床，不過那家夥想睡就睡吧，自己還能怎麽樣呢。
随他去吧。
發洩了一通之後，女孩兒反而睡得更香了，連一個夢都沒有做，一覺睡到了大天亮。
她迷糊着伸手在旁邊摸了摸，床鋪上是涼的。
明遠昨晚沒有睡在這邊。
韓素希掀開被子下了床，不大的客廳裏也是靜悄悄的，沒有那個家夥的身影，看樣子他應該是出門工作去了。
沙發上有些淩亂，上面微微的凹陷說明昨晚明遠應該是在上面對付了一夜。
地上掉落了幾個煙頭，有長有短。
女孩兒半蹲下來，拿起煙頭打量了一下，那個家夥從來都不抽煙的……
她站起身來，發現自己昨晚做的飯菜已經被吃完了大半，剩下的已經重新裝好盤放在鍋裏熱着，似乎是怕起來的人會吃到涼的東西。
韓素希怔怔地看着面前的一切，腦海裏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叮咚……”
一條信息的提示音讓她回過神來。
明遠發來的一大段語音。
女孩兒坐到沙發上，咬着嘴唇想了一下，然後才點開了語音。
“素希，你應該起來了吧。”
“你昨晚做的飯很好吃，我留了一點在電鍋裏，你想吃的話可以自己先熱一下。”
“抽了幾根你的煙，可能是因爲我不會吸煙的緣故，感覺不太好抽，走的比較匆忙所以沒來得及打擾，不好意思。”
“雖然很俗套，但是，我還是想和你說一聲對不起，昨晚的事是我做錯了。”
“我想了整整一夜，可能因爲你說的都是實話，所以才讓我那麽難以面對，人們總是會想盡辦法去逃避真實醜陋的自己。”
韓素希給自己點燃了一根所剩無幾的女士香煙，半靠在沙發上聽着某人近似剖白的話語。
煙圈袅袅升起，某人的聲音似乎也變得飄渺了起來。
“素希，你說我們一開始就是錯誤，這一點我不能同意，人生中的相遇會有很多種形式，其中并沒有什麽高下之分。”
“唯一可能不同的地方就是，你遇到的人是我。”
“素希，我必須承認，一直到昨天爲止，你用交易來形容我們之間的關系是沒什麽錯的，因爲我心裏也是這麽想。”
韓素希緊緊握着手機，手指因爲用力顯得有些發白。
他果然說出了真心話麽？
“可是，素希，我并沒有把你當做一個可有可無的工具，昨天晚上的事情是一個意外，以後不會再發生了。”
“當你出現在美國的時候，我的心裏非常開心，是因爲見到你而感到開心。”
“這種感情，用愛來形容不太合适。”
“我不想欺騙你，我對紗夏醬是愛，對子瑜是喜歡，所以……已經沒有辦法再對你用這麽沉重莊嚴的詞語來形容我們之間的感情了。”
“可是，無論如何，你已經成爲了我生活中的一部分。”
“素希，你不欠我什麽，有些東西沒有辦法去衡量，我幫過你，可是也從你的身上獲得了許多。”
“我不想讓我們的關系再這樣别扭下去了。”
“如果可以，我給你一次重新選擇的機會。”
“再次道歉，對不起。”
韓素希聽着結束了的語音，垂着頭靜靜沉思着。
……
“嘿，明，你昨天真的把奧爾給放倒了啊？”
胖胖的cam鬼鬼祟祟地湊到了明遠身邊，一臉八卦地說道：“您們亞洲人是不是都會功夫啊？”
他一邊說還一邊擺出了一個功夫電影裏常見的動作。
“少來，你要幫他出頭嗎？”
“不，當然不了，我才不會和一個種族歧視的混蛋站在一邊呢，我認識很多很棒的亞洲人，他們都是很好的人，當然也包括你，明。”
“我算一個好人？”
“當然，好人，我的意思是說，你是一個很棒的小夥子。”
cam生怕明遠誤會了他的意思。
“那我問你一個問題，cam，就是我有一個朋友，他感覺自己傷了一個女孩兒的心……”
cam一副看透了世間萬物的表情：“你……我的意思是，你的朋友是怎麽傷了一位女士的心的？”
“嗯……強行親熱……”
“哦，這太糟糕了，如果那位女士願意的話，你的朋友應該進監獄。”
cam一臉驚訝地看着明遠。
“不，也沒到那個程度，總之就是一次不太愉快的親熱，我的朋友之前一直都把那個女生當成……備胎，現在有些内疚。”
“那你喜歡她嗎？”
“我都說了是我的朋友。”
“OK，那你的朋友喜歡那位女士嗎？”
“我的朋友有女朋友。”
cam捂着臉，似乎沒想到亞洲人的關系也可以這麽亂：“我不知道該怎麽說，不過你的朋友應該先表示一下歉意。”
“這個已經做過了。”
“明，如果别人問我，我肯定會說盡快結束一段錯誤的關系才是正确的，可是我們是朋友，是男人，有些事不會因爲這些狗屎的道理變得簡單，記着，跟着你的心走，它會告訴你怎麽做。”
“額……是我的朋友。”
“那就把我的話告訴你的狗屎朋友。”
明遠摸了摸鼻子，好嘛，莫名其妙又挨了一頓訓斥。
他晚上磨蹭着不想回酒店，因爲還不知道該怎麽面對韓素希，女孩并沒有對自己的一大段心裏話做什麽回複。
可是，男人最終還是得回去的。
“咔哒……”
明遠小心地推開了門，自己昨晚就是在這犯錯誤的。
“oppa，你回來啦。”韓素希在沙發上擡起了頭，地上的煙頭已經被打掃幹淨了。
“素希……那個……”
女孩兒看着略顯局促的某人，咧開嘴笑了笑：“oppa，我還不想結束這場交易呢。”
“還有，煙讓我扔了，以後你監督我戒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