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總，那個彥田十四雄的兒子，和MAN公司的卡爾有什麽關系？”事情已經敲定，彥田十四雄絞盡腦汁，想着怎麽在五百萬的前提下完成工廠的技術改造，林斌好奇地偷偷問秦濤。
“他兒子，在德國留學，實習期間去了MAN公司，結果和卡爾成了師徒。”秦濤說道：“造機神仙的兒子，跑去拜别人爲師，這絕對是一種恥辱啊！”
難怪那個彥田十四雄那麽痛快地答應了，一方面是己方拿出來了底牌，反正就這些錢，看着辦吧！不行就換人，另一方面，也是因爲秦濤抓住了彥田十四雄的軟肋，直接擊中要害。
五百萬美元，是他們濱城柴油機廠能夠接受的價格，花這些錢搞升級，咬咬牙就行了，此時，想要升級之後他們廠的前景，林斌就非常的期待。
“秦總，多謝您的幫助。”林斌看向秦濤，認真地說道：“經過我們廠委的研究，決定聘請您爲我們廠的名譽顧問，希望您能接受。”
名譽顧問？
秦濤好奇地看了林斌一眼，你們這是想要幹嘛？
“請您不要誤會，我們不會給您增加任何的負擔，您不用常年在這裏，隻要您偶爾來濱城的時候，來我們這裏看看就行。”林斌向秦濤知道：“我們知道，名譽顧問的這點工資，還不夠您塞牙縫的，這隻是我們的一點心意而已。聽說您一直都在尋找合适的柴油機廠，我們廠，願意和明州船舶工業集團，強強聯合。”
秦濤無奈地笑了笑：“你們這是想要給我們廠搞配套啊，以後有機會，我們會合作的，這個顧問的頭銜嘛…”
“秦總，請您務必接受。”
“好吧。”秦濤答應下來了。通過這種方式，秦濤總算是一腳踩進了船用柴油機的圈子，進入圈子之後，再找機會把某個柴油機廠弄到自己的麾下，就更容易了。
“隻不過，你們廠生産的是低速柴油機，沒法用在軍艦上，貨輪上以後有機會倒是可以嘗試一下，如果客戶決定接受我們的國産主機的話，我們會幫忙推銷。”秦濤承諾道。
船用柴油機，根據工作原理可以分成兩沖程和四沖程，根據轉速快慢，又可以分成低中高三種。
低速柴油機，每分鍾就是一百多轉，甚至幾十轉，也有稍稍高一些的四沖程機型，可以轉到三四百轉。
因爲速度特别低，所以不需要減速齒輪，直接就能帶動螺旋槳，省去了減速機，有的甚至還能反轉，連倒車齒輪都用不着了，又是因爲轉速慢，所以它的壽命很高，就和烏龜一樣。
而且，雖然叫做柴油機，但是，它不僅僅能燒輕質柴油，有的甚至還能燒重油，相當的節省，從而成爲了很多國際遠洋貨輪的首選動力。
但是，要說缺點也有，這種柴油機的體積很龐大，體積和功率比的數值很高，所以，在一些寸土寸金的地方就不合适了，比如說軍艦。
秦濤計劃的全新護衛艦，用的是四台老區廠的16PA6V柴油機，這就是中速柴油機了，要壽命有壽命，要功率有功率，體積還小巧。這種中速柴油機，轉速在每分鍾六百轉到一千多轉上。
至于現在已經大量生産的導彈艇，用的就是MTU公司的高速柴油機，體積小，動力強，每分鍾能開動到兩千多轉以上。（柴油機就是這樣，想要和汽油機一樣，踩到一萬轉幹他，那是不可能的，也有的高速柴油機，能飚到三四千轉，那已經很牛了。這個轉速的分類也是大緻上的，不是華東之雄不專業，是本來就有不同的說法。）
現在明州造船廠雖然也有大型遠洋貨輪，但是無一例外，用的都是進口的主機，一方面是客戶的要求，一方面是國内柴油機原本就不夠用。
但是等到濱城柴油機廠技改之後，他們的産能就能迅速提升，不僅僅能給濱城造船廠使用，也能給其他的造船廠搞配套，所以，林斌把秦濤聘請爲技術顧問，也是想要沾光的。
不過嘛，國内的柴油機總是要發展起來的，國貨要自強，以後生産的貨輪，也要慢慢地裝上一顆國産的心髒才行。
此時，聽到秦濤這樣說，林斌非常的高興。
“多謝您，秦總！如果沒有您，我們廠的技改恐怕就進行不下去了。”林斌很是感慨：“用最小的成本完成我們的改造，實事求是，走自己的路，這是我們最正确的選擇！”
“看看這些年，咱們國内引進了那麽多的彩電、摩托車、冰箱、洗衣機，甚至是汽車的生産線，各個工廠拿着國家的錢，從銀行貸款的錢，一哄而上，相互攀比，就看誰進口的生産線更好。但是，引進之後，相當一批的生産線，都不能運轉，不能生産，不能創造價值，這簡直就是…”
“浪費。”秦濤給了個準确的詞。
“沒錯，就是浪費！”林斌無比的感慨。
國門打開之後，國内從西方引進了很多先進技術，有的開始在國内開花結果，也有的，扔在一旁被閑置了。
汽車工業方面，引進的桑塔納，就是成功的典範，一汽從國外耗費巨資引進了一條發動機生産線，結果就扔那裏了。
航空發動機方面，國内引進的斯貝發動機，當時是多麽重點的一個工程，但是現在呢？
很多花高價引進來的東西，都被浪費掉了，他們濱城柴油機廠，絕對不能走這樣的老路，他們必須要走一條符合自己的道路！也得給其他廠子做個表率。
而且，随着國家逐漸向市場經濟靠攏，那種完全依賴國家力量投資引進的項目，也會越來越少，大部分的，都需要企業自主進行。
“秦總，聽說海軍那邊，開始論證排水量四千噸的護衛艦方案了，是伱們提出來的建議。”林斌突然轉移了話題。
這個項目是藏不住的，當武勝利開始在海軍那邊論證起來的時候，消息也就傳出來了。
大家夥都是震撼的。
畢竟國内目前正在建造中的最先進的053H2護衛艦，排水量也不過兩千噸左右，現在，居然要上四千噸的護衛艦？
正在建造中的驅逐艦，也不過四千多噸而已啊！
這些年來，大家心中都是很清楚的，步子邁得大了，容易扯到蛋。這一步，着實不小。
“沒錯，我們計劃給海軍建造新一代的護衛艦，排水量擴大，是爲了安裝咱們國産最先進的垂直防空導彈系統。”
如果不是秦濤的摻和，現在也就隻能是用紅旗7取代紅旗61，安裝到護衛艦上，形成053H3型護衛艦，結果，秦濤走出了一大步。
“别的我不知道，但是，你們要搞兩台柴油機并車的方案，裏面有不少的技術風險性。反對你們的，都是從這個角度來考慮的。”林斌說道。
秦濤幫了他們的大忙，他們當然也得給秦濤提供一些消息。
這些事情，武勝利沒有和秦濤說過，一方面是時間還早，八字還沒有一撇呢，另一方面，可能是武勝利爲了公平，要保持沉默。
不過，這個技術難題，早就被明州的技術人員給考慮到了。
“那我們就用事實，讓他們閉嘴好了。”秦濤說道。
“秦總，您總是能創造奇迹的，既然你們有這個提前準備，那我就不多說了。”林斌說道：“我和老區柴油機廠的廠長，以前曾經是同學，他也很期待您去他們柴油機廠參觀和調研，共同商量對策。”
老區柴油機廠還等着呢！畢竟，秦濤提出來的方案，一艘軍艦就要用四台柴油機，數量翻倍，就意味着他們廠裏的訂單會多一倍，他們當然充滿期待了。而且，以前的護衛艦，用的是18E390A柴油機，不是他們廠生産的，現在選用他們的柴油機，那就意味着大生意上門啊。
但是，用兩台柴油機來驅動一個螺旋槳，并車的難題又切實擺在眼前。
“老區柴油機廠，我就不去了，你和他們的廠長是同學，那就勞駕給他帶個話，請他把柴油機的相關數據發給我們，我們來解決并車的問題。”
“好，這個沒問題。我立刻去聯系。”
當林斌把電話打到老區柴油機廠的時候，武勝利正在這裏調研。
“武領導，我們廠創辦于1955年，是咱們一五期間的156個重點工程之一，現在也是咱們國内的機械工業665家骨幹企業之一。”廠長王天民一臉興奮地給武勝利介紹着：“目前，咱們廠已經是國内船用中、高速大功率柴油機專業制造廠和柴油發電機組的成套廠。”
國内有不少船用柴油機廠，各有各的特色，比如濱城那邊，是制造低速柴油機的，而他們這邊，是制造中高速柴油機的。
雖然叫做老區廠，實際上，他們并沒有在省會，而是在距離省會五十公裏的興平市。
武勝利對秦濤提出來的項目非常的熱衷，這絕對不是因爲秦濤是他的女婿，而是秦濤給海軍提出了一款低成本制造先進的護衛艦項目，對海軍具有重要意義。
在海軍的會議上提出來之後，相關技術人員就開始質疑柴油機的并車問題，所以，武勝利抽了個空，就跑來這裏尋求方案了。
“從78年開始，咱們引進了法國熱機協會的PA6系列柴油機，現在已經能夠生産相關産品了，從六缸到十六缸的都有，但是，這種STC技術，咱們并沒有相關資料，而且，柴油機的并車問題，我們也無法解決。”
武勝利點點頭：“我已經在首都那邊聽技術人員說過了，如果想要将兩台同功率的柴油機并車驅動一個螺旋槳，從技術的角度上看，有很大的難度。”
“是的，在全世界，暫時還沒有這種先例。”王天民說道：“所以，我們雖然對自己的柴油機很有信心，但是在這個方面，我們還是抱着謹慎的态度的。或許，秦總很有能力，有辦法解決相關問題吧。”
武勝利臉上的表情嚴肅：“是啊，世界上還沒有先例，但是，以我們現有的實力來說，在燃氣輪機暫時無法突破的情況下，柴油機并車是我們最合适的方案。”
要是國内有先進的燃氣輪機，哪裏還用得着這麽麻煩！哪怕就算是貴一點，直接上燃氣輪機就行了，甚至，某些國家用的是全燃動力。
己方還差得遠啊，國内就算是造出來了，油耗高，壽命低，根本就沒法用在船隻上。
“王廠長，濱城柴油機廠打來電話。”就在這時，一名秘書在王天民的耳邊輕輕說道。
于是，王天民拿起了電話，按動了一個按鍵，把電話轉過來，然後就聽到了裏面的聲音。
“秦總在我這裏考察過，幫了我的大忙，他說，并車的方案已經有了，需要你們提供柴油機的相關資料。”
“并車的方案，已經有了？”王天民無比的驚訝。
放下電話，他的心中非常激動，武勝利在那裏，露出了笑容，秦濤從來都沒有讓他失望過啊！既然秦濤說行，那就一定可以啊！
“看來，我得去明州那邊看看。”
武勝利是自言自語地說的，一方面，是聽秦濤的彙報，看看并車的問題如何解決，另一方面，則是看看正在建造中的防空艦，看看進度如何了。
“我也去，給秦總他們送資料去！”王天民也很熱情。
對王天民來說，秦濤給解決了并車問題，那就意味着他們的柴油機能大量生産了。
這可不是普通的車用柴油機，每個月的需求就有幾萬台，大型的船用柴油機，月産量經常就是個位數，有的甚至幾個月才生産一台，從建廠到現在，他們也才生産了五百台左右的船用柴油機。如果有大量的訂單，那就意味着他們的收入能翻好幾倍啊！
于是，就在秦濤從濱城回來，在華亭那邊協調了一下新的零件生産，然後趕回明州的時候，一大群人，也都從遙遠的老區柴油機廠過來了。
“爸，您怎麽來了？”當看到武勝利的時候，秦濤無比的驚訝。
“嗯，聽說這邊已經有柴油機并車的方案了，所以過來看看。”武勝利說道。
聽說？秦濤再看着那些穿着老區柴油機廠工作服的人，心中明白了什麽：“您正好在老區廠那邊調研？”
“嗯。”
“我也剛回來，具體的進展也不太清楚，還是請我們的技術人員來介紹吧。”秦濤說道：“不過，這些技術正在開發之中，還沒有申請專利，所以，請你們注意保密紀律。”
武勝利點頭：“如果要是有人敢洩密，海軍會調查到底的。”
對于老區柴油機廠來說，不管是哪個造船廠競标成功，對他們也不會有影響，他們沒有必要把技術洩漏出去，而且，秦濤要用他們的柴油機，對他們來說，這是有好處的。
再加上武勝利的話，誰要是敢洩密，那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
“我們把這個并車的研發重任，交給了研究員張超，他是清華大學的，能力很強。”
王天民在一旁，隻剩下驚訝和感慨了。
前面秦濤說要申請專利，就把他給震懾到了，現在，又聽說這裏居然有清華大學的高材生，更是無比震驚，這明州造船廠，真的是卧虎藏龍啊！
會議室内，張超也很興奮，他打開筆記本，将設計方案打在了屏幕上。
當初秦濤隻是給了個建議，但是現在，張超已經根據柴油機的具體性能和己方的需求，将方案設計出來了。
看着那精确的機械透視圖，王天民感覺到就像是劉姥姥進了大觀園一樣，一切都是新鮮的。
“從理論上來說，這套方案是可行的，隻是，貴方還沒有得到我們的技術資料，是怎麽開始前期設計的？”等到聽完了精巧的設計，王天民表示肯定，也提出了疑問。
“我們根據法國熱機協會的STC柴油機技術資料做的設計，畢竟，我們最後要匹配的，就是這種柴油機。”
這下輪到王天民尴尬了，這種柴油機，他們自己還沒有做出來啊！
“也就是說，這套技術可以實現柴油機的并車工作？”武勝利不懂這些具體的技術，但是他可以問身邊的人啊，現在看來，這條技術路線應該能走通了。
“沒錯，完全可以，甚至在一旁增加減速齒輪的話，這套裝置還可以實現和燃氣輪機的并車工作。”王天民說道。
設計得太巧妙了，尤其是那個離合器，絕對的創新，怪不得人家要申請專利！
“那接下來，就是把機器做出來，在陸地上進行兩百小時的試車，如果試車正常，那就說明這套技術可以用在護衛艦的驅動上，以後，我們的護衛艦可以全部采用這種動力系統！”武勝利也很高興，當下就拍闆了。
“武領導，我們暫時還沒有這種STC柴油機。”王天民小聲地提醒道。
這邊就是造個并車用的機構，他們是要造柴油機的，現在他們沒有STC技術，還怎麽實驗？
“我們給客戶造的船隻，有用這種動力的計劃，法國進口的柴油機會很快到貨，到時候我們會想辦法拆開裏面的渦輪增壓器，然後進行仿制。”秦濤說道：“同時，由于功率增加，所以，你們也需要強化發動機的相關機構，比如活塞，曲軸，連杆等等。”
王天民皺起來了眉頭。
秦濤說得對。
給發動機增加個渦輪增壓器，發動機的性能就會飛速提升，但是同時，這種壓榨動力的方式，也會給發動機帶來一些傷害，需要将相關機構強化才行。
原來是單缸四百馬力，現在想要提升到近五百馬力，這需要将各個相關機構強化才行啊！
怎麽強化？
“你們可以借鑒MTU柴油機的技術，同時，引進一些新的設備，改進你們的生産線，對你們來說，這也是一次飛越發展的時機。”秦濤開始提要求了：“比如說，在澆鑄方面，世界上已經開始使用樹脂砂造型生産線，這樣澆鑄出來的缸體會更加的精密，也能承受更強的沖擊，在其他部位上，你們也需要有專門的加工中心，提高精度。”
低速柴油機，靠的是體積大，需要的強度并不高，但是這種中高速的柴油機就不同了。秦濤給他們提出來了産品升級的要求，隻有這樣，才能滿足四千噸級護衛艦的需求。
“秦總，這些改進，需要大筆的資金啊！”王天民一臉苦惱。
“你們可以和濱城柴油機廠學習。”秦濤說道：“島國的造機神仙就在他們那裏調研，隻用五百萬美元，就能給他們的生産線完成升級改造的要求，你們或許也能少花錢，幹大事。”
“可是，我們連五百萬美元也沒有啊。”王天民非常的沮喪：“我們怎麽能和濱城柴油機廠相比？”
濱城柴油機廠，生産的是低速船用柴油機，在現在的海運市場上，百分之九十的貨船裝的都是這種發動機。
而他們老區柴油機廠，生産的是中高速船用柴油機，這些，大部分都是給軍艦之類的搞配套的，現在國内的軍艦産量少，他們的廠子雖然是當年一五計劃就開始建立的，但是現在，也就是在熬日子。
而且，他們廠子還在内陸地區，和沿海這邊根本就沒法比，五百萬，他們也拿不出來啊！
人比人，氣死人。
“用廠子的資産做抵押，從銀行借錢，不升級改造，以後肯定會落伍，說不定就要在市場競争中被淘汰了。”秦濤說道。
“秦總，要借錢也很難，還是五百萬美元，這可是外彙啊。”王天民說道：“我們可不像你們明州船舶工業集團這麽富有。”
說到這裏的時候，王天民突然想起了什麽：“秦總，您能不能提供給我們錢？”
當然不能了，我的錢又不是大風刮來的，秦濤在心中如此想到，不過，爲了不傷及對方的自尊，就沒有說出來。
不過，王天民接下來說的話，卻讓秦濤一喜：“如果貴方肯的話，我們願意出讓廠子的一部分股份。”
“你是說，我們用注入資金的方式，入股你們老區柴油機廠？”秦濤沒有想到，居然還有這種天上掉餡餅的好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