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問，你們在下面發生了什麽事情？你們怎麽會來到這片海域？”
“下面？我們遭遇了海水斷崖，而且，我們潛艇螺旋槳的軸承漏水了，該死的瑞典人，原本我們以爲他們的潛艇技術有多好，沒想到，他們造的潛艇，到處都是問題！這次差點把我們送進地獄，感謝你們，伱們是上帝派來拯救我們的。”
“不，我們是明州集團派出來的。你們還沒有回答我的問話呢，你們爲何會來到這片海域？”
蛟龍号的前後是分開的，前面的人在操作蛟龍号航行，後面的人問話，如果問話沒有得到想要的結果，那他們不會吝啬于在海水裏多航行一會兒，反正已經救出一部分來了，他們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彼得沉默了。
“按照委托人的說法，在收到你們的求救信号之後，他們第一時間去找了美國人，但是，美國人用種種借口推辭他們，就是不肯協調救援力量過來。”
聽到這句話，彼得終于忍不住了：“該死的美國人！是他們命令我們過來的，在這裏跟蹤一艘039C潛艇，當時我沒有多想，覺得是我們潛艇展示自己能力的機會了，現在想想，這是美國人在坑我們，他們不僅僅坑了我們，而且事後還想裝作什麽都不知道，他什麽時候在意過我們水手的生命？他們太可惡了！”
彼得的憤怒終于爆發了，開始他沒覺得有什麽問題，但是，在水下生死邊緣掙紮了那麽久，彼得早就處于崩潰的邊緣了，現在獲救，在這種巨大的反差之下，他隻覺得身邊救他的人是最好的，其他的人，都是壞人！
彼得一旦開始了抨擊模式，就沒有停止，不停地咒罵着美國人滿肚子壞水，他不知道，在這個艙室裏，有一個攝像機鏡頭在對着他，将他的一切都給記錄下來了。
蛟龍号沒有拖延時間，被吊車吊上了母船的甲闆之後，東方已經大亮，彼得下了救生艇，呼吸了一口海面上潮濕的空氣，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太好了，終于出來了！活着的感覺真好！
“各位，你們先去休息，吃點東西，我們要下去第二趟，把更多的人救上來。”
彼得停下了腳步。
他很想說，我和你們一起下去，把我的孩子們救上來，但是，想想剛剛死裏逃生，又把這種想法給咽回到了肚子裏去。
劫後餘生，他們這個時候才感覺到肚子裏餓了，在母船上工作人員的招呼下，一起湧向了母船上的食堂。
食堂裏還有别人在吃飯，當看到他們過來的時候，其中一個人非常熱情地打招呼：“朋友，你們好啊！”
“張忠？”彼得認出來了對方，這個人主持節目，非常新穎，很多時候都能透露出來一些秘密，所以，彼得也經常看張忠說，隻不過，他經常是一邊看一邊罵。
現在，居然看到真人了！
張忠點頭：“是我，沒想到你居然是我的粉絲，我們聊一聊如何？”
張忠是坐着飛機到瓊州，轉機到雙沙島，又坐直升機上艦的，好在他提出了要求之後，一切都是秦總給安排好的，否則他還真不能及時地出現在這裏。
他擡頭看了一眼隐藏在牆上挂鍾後面的一台攝像機，這個視角不錯，這次的張忠說節目，更是會别開生面。
“好吧。”彼得點頭。
“我們聊一聊瑞典造潛艇的問題如何？”
“可以，他們造的潛艇質量太差了，原本設計潛深三百米，但是，螺旋槳軸承在兩百米的深度處就會漏水，這個問題原本以爲修複了，誰能想到這次又出了問題，如果不是漏水，那我們完全可以自救的。”
“這些都是小問題。”張忠說道：“他們的潛艇，在整體設計上就有大問題，您有沒有發現？”
“設計上有什麽問題？”這下彼得也有些好奇了，他們以爲是加工問題，因爲加工精度不夠，所以導緻各種意外發生，要說設計，還真沒察覺到。
“你們的柯林斯級潛艇，水上排水量和水下排水量各是多少？”張忠說道。
彼得立刻就警惕起來了，在救生艇上，他已經說了一些數據，當時是因爲剛剛獲救心情激動，但是現在，他已經恢複過來了，他知道自己的身份，絕對不能說那些機密的。
“那我們先來說一說基洛級，就拿最常見的877型來說，水面排水量是2325噸，水下排水量是3075噸，兩者相差了750噸，這750噸，我們就可以理解爲儲備浮力，當潛艇從水下向水上漂浮的時候，750噸的海水被排空，可以全部轉化爲浮力，你們的柯林斯級肯定沒這麽大。”
“沒錯，爲了增加内部的空間，也爲了降低成本，我們用的是小儲備浮力的方案，兩個數據相差不大。”
“我們按照公開的數據的話，水上排水量3051噸，水下排水量3353噸，兩者相差隻有三百噸，真不知道你們是怎麽想的，這種設計數據都能接受，平時無所謂，一旦遇到意外，就傻眼了。”
柯林斯級的确是個奇葩，一般的潛艇，水面和水下排水量都會差很多，三千噸的潛艇能差七八百噸甚至上千噸，七八千噸的差的就更多了。
比如039潛艇，水面排水量兩千六百多噸，水下排水量三千六百多噸，這個數據差值比基洛級還大。
柯林斯級居然隻差了三百噸，這本身就是有問題的。
彼得有些無奈，自己還以爲多保密的數據呢，實際上這排水量的數據根本就沒什麽保密性可言，任何一個介紹資料上都有，當初瑞典就是把這個當做主要的賣點的。
儲備浮力小，說明咱們空間利用率高啊。
“這艘潛艇的設計，不僅僅是儲備浮力小一個缺陷，它還采用了大分艙的方案。”張忠繼續說道：“如果是小分艙的方案，那麽，當其中一個艙室進水之後，完全可以徹底封死這個艙室，哪怕全部進水，其他艙室也能繼續保持完好，而且還有足夠的浮力。”
“沒錯，就是這樣！”彼得終于反應過來了。
他們的潛艇不僅僅儲備浮力小，而且分艙還大！這樣，一旦遭遇事故，需要封閉某個艙室的時候，封閉了沒有意義，因爲那個艙室進水之後，整艘潛艇的浮力就不夠了，他們就無法上浮了。
當初那些采購人員是怎麽想的！
“該死的，這次采購一定是吃回扣了，否則怎麽會選擇這種不靠譜方案。”彼得惱火地說道：“類似的設計缺陷還有很多，比如，它僅僅在艇首和艇尾有壓載水箱，這次事故，又出現了意外，艇首的壓載水箱無法排空海水，所以，導緻了潛艇尾部上翹，前部下沉，如果要是像常規潛艇那樣，在潛艇中部增加壓載水箱，那潛艇的姿态絕對不會像現在這樣！你們的救生艇居然能在那種姿态下完成對接，真是太厲害了！東方的技術是一流的！”
當說到這裏的時候，彼得突然又想到了什麽，臉色大變：“不好，現在留在水下的那些人，怕是有危險了！”
“什麽危險？你們已經上來一部分，潛艇更輕了，按說不應該出問題啊。”張忠問道。
“現在，潛艇的姿态依舊是傾斜的，所有人都聚集在了前艙，這樣會讓艇首更重，搞不好，潛艇會直接紮猛子的！”
剛剛在救援的時候，所有人都想着逃生，才不會在乎别的，一直到現在，他們劫後餘生，這才想到了一些其他的事情。
在潛艇的電影裏，可以看到當需要緊急下潛的時候，沒事幹的潛艇兵都會向前艙跑，這樣可以讓艇首下降得更快，方便下潛，這種操作不僅僅是電影裏的，也擁有實際意義。
現在，那麽多人擁擠在前艙裏，肯定會導緻前艙過重的！一旦潛艇的姿态出現問題，比如豎立起來，或者是急需紮下去，那就神仙難救了啊！
想到這裏的時候，彼得再也沒有心情吃東西了，他重新記起來了，自己是這艘潛艇的艇長，自己要照顧到每一個艇員才行。
自己的孩子還沒有上來呢，自己怎麽能安心在這裏吃東西？
“你們的救生艇控制室在哪裏？我要去看看！”
彼得離開了食堂，其他人也都停止了吃東西，跟着一起去了。
很快，一衆人都擠到了狹小的救生艇控制室裏，看着那塊屏幕，看到太擁擠，技術人員把屏幕投影到了外面，這才算是不擁擠了。
上面顯示的景象是深潛救生艇艇首攝像機拍攝到的畫面，海底是黑暗的，它打亮了燈光，照着下面的海水，光束照到了一些深海魚類上，看得有些古怪。
“深度已經到達兩百五十米，在原本潛艇所在位置沒有發現潛艇，我們在繼續尋找。”
“潛艇可能随着洋流飄動了，順着洋流找，一定能找到。”彼得喃喃地說道，現在，他可不想聽到壞消息。
“請放心，我們不會放棄救援的。”
“請母船聲呐配合搜索。”
“同等深度下沒有發現目标，請求繼續下降深度尋找。”
彼得的臉色難看起來了，如果同等深度沒有，那潛艇肯定就繼續下去了，一旦下去，那就無法再停下來了，會一直下降到海底！
己方的潛艇能承受住那麽大的壓力嗎？
肯定不能，看看這艘潛艇的建造質量，在三百米深度上，恐怕就瀕臨解體了！
“三百米深度上沒有發現目标，請母船對海底搜索。”終于，蛟龍号上傳來了這樣一個讓所有人都無法接受的報告。
“不，不，他們不可能在海底，他們一定還在某個位置，求求你們，找到他們！”
“我們已經盡力了。”
聲呐再次搜索，這次對準了海底，兩個小時之後，終于有所發現，又過了一個小時，蛟龍号開動了過去。
水下，三千多米的深度，一個幾十米高的大家夥戳在了海底的爛泥裏，這姿态，幾乎是九十度的！
蛟龍号緩緩地靠近，攝影機裏面的影像也是越來越清晰，當看到艇身的全貌的時候，彼得還有一種期待，希望這艘潛艇還完好，希望裏面的人還活着。
但是，在超過設計深度十倍的地方，潛艇又怎麽可能完好？東方的潛艇都做不到，更不用說是瑞典的潛艇了。
“上帝，艇體中央…”
中央是單殼體結構，可以看到，上面已經裂了巨大的一條縫隙，海水肯定已經充斥其中，也正是因爲這樣，潛艇才沒有被巨大的海水壓力壓成碎片，内部也進入了海水，這樣内外壓力就平衡了，就像是深海魚一樣，血肉之軀也可以在裏面保持完好。
所有人都是臉色慘白，他們知道，裏面的人都完了！
雙沙島。
“貴方一共有十四人獲救，按照我們之前的約定，每個人兩百萬，我們收取兩千八百萬，其他的救援費用，我們會退回。”秦濤看着面前的科威爾，有些無奈地說道：“真是太可惜了，哪怕再讓我們救一次，我們也能翻倍，這次救援，我們恐怕要賠本了。”
按照人頭來結算救援費用，這樣肯定會賣力救援的，救上來的越多，賺的錢也就越多啊。
“隻是不知道您的兒子是不是被救出來了，畢竟當時太混亂了。”秦濤說道：“現在，我們的交易結束了，我們…”
“秦總，交易還沒有結束。”科威爾艱難地開口說道：“接下來，我們需要把那艘潛艇打撈上來。”
“打撈？這可不容易，這是在三千多米深的海水裏，打撈耗費将會過億，對你們來說，實在是不劃算。”秦濤連連搖頭：“算了吧，算了吧。你們如果想要祭奠，可以派人在海上灑個花圈什麽的，我給你和咱們海軍打個招呼，讓你們的祭奠活動能順利進行。”
這不僅僅是海水斷崖，重要的還是潛艇質量！如果不調查潛艇的缺陷，那他們現有的柯林斯級潛艇還能用嗎？而且，他們還有後續四艘在建造之中呢，他們隻有拿到了确實證據，才能去找瑞典人要賠償！
後續四艘潛艇如果不要了，那肯定是要扯皮的，關鍵還是要找到證據，證明這批潛艇有嚴重缺陷才行，所以，打撈必須要進行。
而且，打撈出來之後，才能把那些遺體安葬，現在，潛艇兵的家人們已經到了他們首都，正在哭哭啼啼呢。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對任何一個國家的人來說，都是這樣的。
如果想要打撈的話，那就隻能求助明州集團，因爲他們的打撈能力最高！要知道，當初老毛子的核潛艇出事，就是明州集團給打撈的。
原本以爲，有了前面的救援行動，現在的打撈應該能給個友情價，沒想到秦濤居然說了打撈費用會過億！
這也太黑了吧？
“秦總，這個打撈費用，能不能再便宜一些？”科威爾問道。
“水下三千米，打撈一艘排水量三千多噸的潛艇，這難度可不是一般的大。”秦濤說道：“你知道我們水下機器人要去潛水多少次嗎？你知道我們要做多少危險的準備工作嗎？尤其是，那裏還有海水斷崖！一億的打撈費用也僅僅是估算，我們後續可能還需要追加資金。所以，我勸你們，還是算了吧。”
科威爾的臉色變化，陰晴不定。
“這幸虧是常規潛艇，不是核潛艇，如果是核潛艇的話，那打撈費用可就高了。”秦濤說道。
聽到秦濤說核潛艇，科威爾頓時就想到了什麽：“秦總，我們必須要打撈這艘潛艇，至于打撈費用，我們會籌集起來的。”
整個過程中，美國人一直當看客，這怎麽行？必須要讓他們出錢！
斯威夫特的麻煩來了。
自從法恩科姆号遭遇不測，他就有了不祥的預感，而現在，這種預感終于成爲了現實。
“斯威夫特先生，請您立刻看最新一期的張忠說節目。”
“張忠說？這家夥又在說什麽狗屁倒竈的言論了？”斯威夫特一邊抱怨，一邊看着助手打開了電視機。
“這次柯林斯級潛艇法恩科姆号遇難，我們立刻行動起來，幫忙救援，充分體現了我們的國際主義精神，我們是負責任的大國，同時，我們也警告某些人，多行不義必自斃！好了，現在我們來看看潛艇上獲救的艇員的叙述吧，首先看彼得艇長的分析。”
“瑞典制造的潛艇，質量太差了…”
“看來，這件事和我們沒關系，是他們手頭的潛艇質量太差造成的。”斯威夫特說道：“他們一直都在試圖獲得先進的柴電潛艇，可惜沒有選擇德國的潛艇，現在看來，責任得算在瑞典人的頭上。”
“不，這些都不重要，我們還是看後面吧。”
這些影像都是存放在錄像帶裏面的，助手按動了快進按鍵，過了一段重新播放。
又過了幾個無意義的鏡頭之後，裏面再次傳來了對話。
“貴方的潛艇怎麽會來到這片海域？”
“該死的美國人！是他們命令我們過來的，在這裏跟蹤一艘039C潛艇，當時我沒有多想，覺得是我們潛艇展示自己能力的機會了，現在想想，這是美國人在坑我們，他們不僅僅坑了我們，而且事後還想裝作什麽都不知道，他什麽時候在意過我們水手的生命？他們太可惡了！”
背景被模糊掉了，讓人無法知道是在演播室、食堂還是在深潛救生艇上，總之，這番話出來，絕對會引發全球轟動的。
當看到這句話的時候，斯威夫特的臉色大變，他已經預感到了什麽。
這種事，隻能在私底下說，絕對不能公之于衆，現在，那個傻貨艇長居然說出來了？
他知道這樣會導緻什麽後果嗎？
“斯威夫特先生，科威爾求見。”
“他來幹什麽？”
“我來和貴方協商潛艇的打撈問題。”科威爾在外面大聲地喊道：“斯威夫特先生，這件事，貴方要負主要責任，所以，貴方需要支付我們一億美元的救援費用！”
“這就是你們可以在東方人那裏大放厥詞的理由？”斯威夫特惱了：“你們把這種事情直接公之于衆，想要逼迫我們給你們錢？你們真是太可惡了！”
科威爾傻眼了：“什麽，公之于衆？我們沒有啊！”
“那你們看看，這個艇長是你們那艘潛艇的艇長吧？”
科威爾走了進來，看着倒放回去之後重新播放的錄像，臉色也是大變：“這個彼得，真是太愚蠢了，這種話怎麽能和東方人說？”
“現在，你要我們怎麽辦？居然還和我們要打撈費用？”斯威夫特說道：“我們還沒有和你們要名譽損失費呢！”
張忠說節目火爆全球，經常會出現爆炸性的新聞，而這個張忠說法恩科姆号的節目播出之後，更是讓無數人驚爆了眼球。
他們就知道其中有内幕，否則柯林斯級潛艇不可能跑到那個位置去，但是他們絕對不會想到，東方人居然能将潛艇的艇長給忽悠了，說出這樣一番話來。
這番話的殺傷力太大了，無異于一顆炸彈！
美國佬靠着自己的主導地位，讓手下的小弟去送死，而且，在小弟遇難之後，又不去救援，這也太讓人寒心了！
彼得的上級反應很迅速，就在張忠說節目發布兩個小時之後，就對外公開宣布：這個胡言亂語的人不是我們的艇長！他和法恩科姆号沒有任何關系，他就是個瘋子！
這種急于表明态度的方式，反而讓人更加懷疑了！
雙沙島，秦濤得到了這個消息之後，臉上帶着鄙夷：“他們就這樣對待自己的下屬，肯定會讓下屬寒心的，下屬的心散了，以後可就不好帶了。”
“秦總，那些人還在咱們的母船上呢。”許正陽說道。
這是對方最失敗的地方了，在宣布這個消息之前，居然把那些獲救的艇員在什麽地方給忘記了，畢竟，他們要趕緊去撫慰自己的主子，至于手下人，暫時就顧不上了。
而且，明州集團還幾次推辭，拖延時間，不讓那些獲救的人員第一時間返回，終于拖到了這個時候。
“把這個消息通知他們，看看他們有什麽反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