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狗烈很快就換了一身睡衣重新出門。
出來時,姐姐正在加熱牛奶。
“喝得這麽養生?”韓烈瞪大眼睛。
郭青婷莞爾一笑:“睡前喝點熱牛奶對身體比較好。”
熱牛奶……我有啊!
算了,愛喝不喝,不強求。
韓烈坐到落地窗前的沙發中,默不作聲的欣賞着窗外的黃浦江和外灘。
一種安靜、神秘的氣息自他的側臉彌漫開來。
“在想什麽?”
不大一會兒,郭青婷端着兩杯熱牛奶漫步走到韓烈身側,陪他一起看向窗外。
“我在想,是不是每一個努力往巅峰攀登的人,都沒有真正的朋友?”
韓烈的聲音帶着強烈的不确定,表情迷惘,落寞的眼神遙望燈火輝煌的外灘,卻沒個焦點,窗外的霓虹在他臉上交錯,構成一道道好像瓷器碎片的裂痕與陰影。
那種感覺,叫做脆弱。
郭青婷心裏一緊,頓時有種母性泛濫開來。
眼前的少年,才隻是一個19歲的孩子啊……
“爲什麽一定要那麽拼呢?”
她不理解:“你已經很厲害了,同齡人裏沒有比你更厲害的了,停下來,好好享受生活不好嗎?”
韓烈有很多種方法解釋,但他不,他隻是反問:“當你已經處在這個位置上時,有沒有人推着伱向上走?”
郭青婷啞口無言。
金二姐就已經相當急功近利了,而她在灣灣的經紀公司更是不當人,恨不得把她後年的工作都排滿。
韓烈看着窗外的燈火,喃喃自語。
“當你是一灘爛泥時,沒有人搭理你。
當你表現出了一定的工作能力時,上司便會給你畫餅,往你身上加擔子,希望你幫他創造出更多價值。
當你具備了較大潛力時,你的父母、家人、親朋,都會對你寄予更高的期待。
當你開始成功,受你影響的所有人都會推着你向前沖。
你停得下來麽?”
郭青婷知道這是真的,但是她依然覺得自己有選擇。
“我接工作很挑,而且我會給自己留下足夠的時間休息,我從來沒有非常強烈的想要做一線做大咖,錢嘛,夠用就好。
你也可以不用把自己逼得那麽緊、那麽累啊!”
韓烈沒回頭,聲音裏忽然帶了些笑意。
“當你生了兩個孩子,老公每個月隻賺一萬台币,而小朋友要讀書、要補充營養、要上補習班、要參加所有小朋友都得去的夏令營……
你想給他們提供最好的生活,可是你做不到,因爲你已經過氣了。
到那時,你會不會後悔在自己有能力掌握人生的時候沒有好好拼搏?
又或者,後悔沒有嫁一個能夠給未來提供保障的老公?”
郭青婷被問麻了。
死小孩,怎麽那麽犀利啊?
她隻能嘴硬:“隻要是我慎重考慮之後作出的選擇,不管結果怎麽樣,我都不會後悔。”
“姐姐是個内心強大的女人。”
韓烈對着夜空歎了口氣。
“我不行。我對未來極其缺乏安全感,我不知道誰會棄我而去,但我知道一定會有人棄我而去,所以我隻能在每一刻可以掌握的現在拼盡全力。”
好家夥!
這要是被席鹿庭和潘歌聽到,怕是會沖着狗東西翻好大一個白眼,噴他一臉姨媽血。
臭流氓,我信你個鬼!
但是郭青婷信了。
她看不到韓烈那強烈到近乎絕對的自信心,隻看到了一個快要被不安淹沒的小男孩。
他在外面表現的越耀眼,内心裏積蓄的恐懼就越多。
是啊,好不容易才擁有現在的一切,誰不畏懼失去呢?
她輕輕的歎了口氣,坐到韓烈身旁,摟住了男孩的肩膀。
“你現在的想法不對。”
自問已經經曆過人生百态的大姐姐拿出了自己全部的溫柔,努力撫慰着韓烈。
“你崛起的太快了,會有現在的恐懼很正常。
當初,我一夜成名時,和你現在的狀态一模一樣。
我也特别迷茫,特别不安,總想着如果以後走得不順,賺不到那麽多錢了怎麽辦?
所以我拼命的想要去抓住那些看起來很美的機會。
但是我們的圈子,你懂的,總是會有一些亂七八糟的交換,我也糾結過,甚至爲此自閉了一段時間,後來我終于想清楚了——
機會沒了可以再找,錢花光了可以再賺,可是如果把自己弄丢了,賺再多的錢也不會開心。
于是我隻接那些沒有額外要求的工作,有得賺就賺,賺不到就陪家人養寵物旅遊,用美景美食親情愛情把自己的心填滿。
人的痛苦大部分都是來自于貪心不足,雖然有時候我還是會有一點點貪心,但是我不會再去幻想那些注定不屬于我的東西,像現在這樣簡簡單單就好了……”
韓烈始終沒有任何動作,任她摟着自己。
直到此刻,忽然回頭。
“姐姐的想法好像很有道理,可問題是,如果你不努力一下,你怎麽知道想要的東西注定不屬于你?”
狗男人深深的凝視着她的雙眼,輕聲問:“到底有什麽東西令姐姐心生幻想卻又望而卻步,能告訴我嗎?”
媽耶!
臭弟弟鲨我!
郭青婷的心髒砰砰砰砰的狂跳起來。
韓烈79點的顔值,不算頂帥。
而郭青婷也不是那種特别在乎男人帥不帥的顔狗,她的曆任男朋友,都不算帥。
但是,韓烈最變态的地方在于,他把眼睛單獨點滿了。
清澈、幹淨、神秘,好似會傳達情緒。
近距離看,瞳孔深處好像有一個黑洞,扯着人的頭皮往裏拽。
再加上極其高明的台詞功底,壓低喉位之後的聲音低沉而又充滿磁性。
氣從小腹起,摩擦着聲帶邊緣,顆粒感十足的泛音沖進耳膜,在顱内橫沖直撞,把腳趾尖都給撞酥了。
對于女人而言,聲音是最能激發幻想的,視覺其次。
狗男人不講武德的偷襲,雙管齊下,猝不及防的婷姐姐頓時被殺了個落花流水。
她滿腦子都是被韓烈勾起的奇怪畫面——小男生的肩膀很結實,身上更結實,汗珠順着肌肉向下滑落、滑落、滑落……
怎麽努力都看不到盡頭。
姐姐到底對什麽心生幻想而又望而卻步?
不管嘴上承不承認,她的心是誠實的。
韓烈看到了她的怯弱、顫抖、瑟縮,心想:姐姐也沒什麽了不起嘛,主動性真差,不知道哪來的那麽多顧慮。
于是又主動拉了她一把——
反手摟住她的腰,一用力,把她拉到自己腿上,面對面的坐好。
然後狗男人緊緊環住她的腰肢,把腦袋輕輕伏在她的胸口,不再動彈。
“你……别……”
郭青婷剛開始有些慌,但在發現韓烈沒有更多動作,好像隻是需要一個懷抱時,對于小男生的蠢蠢欲動和愛憐心疼便同時爆發了。
欲性和母性共振,結果很有趣。
接下來,韓烈被指揮支使了整整兩個小時,才終于輪到他翻身做主。
好家夥,姐姐是輕易不主動,一旦主動起來想法很多啊……
但最終還是弟弟赢了。
廚藝裏有個基本功,叫做翻炒,可以非常形象的描繪出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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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韓烈精神飽滿的出門時,大美婷居然醒過來一瞬間,迷迷糊糊的嗔道:“臭弟弟!早點回來!”
嘿,姐姐到底還是不一樣啊……
小麻杆和小趴菜當初可是睡了一整天都沒啥精神頭,懼韓烈如虎豹。
哪像婷姐姐,看起來尚未服輸。
韓烈感覺,如果不是有79點體質和79點健康雙重buff,單靠天賦,恐怕倒下的會是自己。
那種抽骨吸髓的感腳,屬實有點難頂。
所以啊,男人還是要健康,否則哪怕有法棍的天賦,也會被揉成面包渣。
韓烈出了酒店,直接又去赴宴。
今天的飯局是中信高總安排的,之前老張就給兩個券商裏的朋友透了風,現在,正是他們轉頭向韓烈争取業務的時候。
老高提前三天就把飯店預約好了,是一家叫做玉芝蘭的官府川菜。
館子在JA區鬧中取靜的老洋房裏,門頭陳舊安靜,裏面别有洞天,大屏風上繪着山澗雲林日半遮,有種極其雅拙的大氣之感。
今天韓烈帶上了梁妩。
參加酒局時助理上不上桌,不能一概而論,要看位置。
請大哥吃飯,大哥的助理都是貴賓,而小老弟的助理隻能在外面候着。
如今,手握ABS項目的韓烈便是大哥。
整場酒局泛善可陳,但玉芝蘭的菜做的是真不錯。
六品前菜,不是每一道都合胃口,但是每一道都很有特色風味。
五彩面一般般,坐杠大刀金絲面則很絕。
和牛麻婆豆腐和原味極品鮑魚吃着不太像川菜,但是味道出乎意料的新鮮。
烈哥吃嗨了,但是吃完就撤,一句準話都沒給老高。
中午回酒店把姐姐收拾老實了,下午繼續赴國泰君安的宴。
又是一家頂級館子,又是吃得開開心心,又是不置可否什麽都沒答應。
回去的路上,梁妩試探着問:“老闆,有别的券商聯系我了,要找個時間見見嗎?”
“不見了。”韓烈擺擺手。
“那……”
梁妩有些不解:“您爲什麽不直接答應中信或者君安呢?不是要搶時間麽?”
小助理聰明歸聰明,但是沒有經曆過真正的商業談判,到底是差一些,沒能理解韓烈今天的思路。
“我能參加宴請,就已經夠給他們面子了。”
韓烈本着培養她的想法,額外多解釋了兩句。
“券商隻是通道,雖然必要,但是幾十家券商誰都能做。
這筆生意說大不大,可是勝在簡單、沒有成本,難搞的環節都是咱們處理的,誰把項目搶到手裏都能白撿百多萬獎金。
想用一頓飯和幾句好話就把我糊弄過去,未免太看輕我了。
我一天見兩家,是向他們釋放信号。
接下來看誰誠意更足吧,不出意外的話,明天他們應該會帶着新條件來見我。
我不在乎這點錢,但是我在乎他們的态度。
本質上,這和你敲打酒店經理沒有任何區别。”
梁妩心悅誠服,感覺又學到了新東西。
“老闆霸氣!”
不出韓烈預料,第二天,高總帶着他們公司資管部門的一個負責人直接登門拜訪。
今天的誠意就比較足了,條件給的很好。
全天,韓烈在公司裏接待了四波訪客,但是依然沒松口。
第三天,終于有人坐不住了。
老高大半夜的直接找到悅榕莊,帶了個禮盒。
“韓老師,公司的條件實在沒法往下降了,公司要臉,領導也要臉。
我跟您實話實說吧,公司少一個項目不會怎麽樣,一年那麽多淨利潤呢,缺了一千多萬算個什麽?
但是我不成。
我不想在經紀口做下去了,經紀業務實在不是人幹的,傭金眼看着快要降到萬三了!
再有一兩年,網上開戶勢在必行,不降低營業成本真熬不下去。
我現在就指望着能把新業務開展起來,轉去管資管。
兄弟,你幫幫忙!”
韓烈瞥了一眼被他打開的禮盒,裏面躺着一塊手表。
不知道這哥們跟誰打聽的,可能是誤以爲韓烈喜歡玩表了?
“AP的皇家橡樹,概念系列26228,韓老師年輕,戴它剛剛好。”
高總把表盒往前面推了推,臉上是笑着的,可是眼底有些緊張。
韓烈不動聲色的拿起表看了看。
18K玫瑰金镂空表盤,镂空處鑲嵌階梯型切割美鑽,白色橡膠表帶,附贈一條備用的銀色鳄魚皮表帶。
整體來講,這塊表相當時尚漂亮。
韓烈很喜歡它的顔值,價格也不錯——國外發票上寫着24.6萬歐元。
盒子裏面有報稅單,是按照60%的最高檔報的稅。
所以,這塊表的總價值差不多是330萬人民币。
“高總,這是什麽意思?”
韓烈輕輕把表放回盒子,似笑非笑的打量着對方。
高總苦笑道:“我知道已經有券商把通道費降到0.5%了,中信給不出來這樣的價碼,0.7%是底線。
咱們不提感情,我沒那麽大的臉。
咱們就正常合作,您少賺的部分,我用我個人的獎金來補。”
烈哥歎了口氣:“您這又是何苦呢?”
拿個人的錢來補公司的缺口,屬實有意思。
其實韓烈不虧,0.2%的差額是500萬,以韓烈的謹慎,肯定是要正常納稅的,一裏一外,拿了表反而倒賺。
“沒辦法啊!”
高總繼續倒苦水,面對一個19歲的少年……場面十分滑稽。
“現在魔都針對房地産行業的ABS項目,您這份是頭一個,公司可以不在乎,我不行,韓老師,麻煩您松松手?”
實話講,韓烈不缺倒賺的那點錢。
如果是真朋友,什麽表不表的,給你提高0.2%的通道費又如何?
但是,朋友不是這麽交的。
對待券商裏的這群打工皇帝,我不需要你們拿我當朋友,給我應有的尊重就可以。
現在,高總把态度展現到位了,合作方也就可以定下來了。
“其實,和您一樣想法的人有很多。”
韓烈輕飄飄的瞥了高總一眼,頓時讓這個老男人心裏一緊。
敲打了一句,韓烈口風一轉。
“不過,誰叫您是窦總介紹的朋友呢?公司的PB系統承了您的情,行吧,那就繼續合作。”
韓烈特意點出了“承情”二字,高總頓時聞弦而知雅意。
“那種小事怎麽敢稱情分?是我承了您的情,您放心,老高心裏有數!”
“哎,不至于。”
韓烈擺擺手,臉上卻帶着滿意的笑模樣,虛僞極了。
但是,對付金融圈裏的老油條,不虛僞、不算計、不狠辣,真不行。
跟這群利益至上的人講友情,純屬有病。
直接搞價值交換,一手money一手大棒,最簡單最有效。
至此,通道也搞定了。
第二天早上,等急了的老窦憂心忡忡的問:“烈啊,一個通道就耽誤了三天,來得及不?”
“放心吧。”
韓烈信心十足。
“這三天可不是白折騰的,搞定了想要偷雞的,剩下的‘朋友們’肯定知道要怎麽做了。”
果不其然,當天就有信托和銀行通過關系找上了門。
而且,帶着的條件一個比一個有誠意。
一周時間不到,屬于韓烈的工作全部順利完成。
潘子一直在暗中關注着,開始的時候,笑嘻嘻的在那看熱鬧,等着韓烈把自己玩到焦頭爛額。
心想:這麽大的事兒,你自己怎麽可能擺弄明白?
關鍵時刻,還得老夫出馬。
兒砸,你好好看着,看看老子是怎麽辦事兒的!
結果……咳咳!
潘子等到最後,于某天夜裏,憋屈巴拉的和趙安妮發出了一聲感慨。
隻有簡簡單單的九個字——
“舉重若輕,後生可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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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封了,更不敢出去了……
小區裏好幾個陽,而我還一針疫苗都沒打,可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