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餐是直接在套房裏吃的。
套房有個巨大的餐廳,圓形餐桌原本是額定10人,但是随時可以加大。
等到陳妍妃她們玩夠的時候,Alin已經指揮着服務生們在餐桌上安置好了一個雙層的轉盤,十五張椅子輕輕松松的圍成一圈,半點不擠。
關于吃什麽,韓烈沒有擅自做主。
“你是壽星,你做主。”
烈哥把菜單推給陳妍妃,而陳妍妃打開随便看了看,轉頭對同學們揚聲道:“一人點一道,哪個菜好吃待會我們額外再加,好不好?”
“那可真是太可以了……”
大家都對這個提議很滿意,于是菜單便傳了下去。
韓烈随手點了一份輕煎A5和牛薄肉卷,然後閑着沒事兒,便開始觀察陳妍妃的這幫同學。
有一個不太好聽的現實是——
本院學生的平均素質和個人心性确實要高于人文的學生。
丁香和羅梓君不提了,家庭是富裕階層的,之下大約有四五個小康,其餘全是普通窮學生。
然而經曆過最初的拘謹之後,現在所有人都比較放得開,大方自然。
開始的畏手畏腳是一種自然反應,如今的松弛則是一種根植于心底的自信。
可能有點天真有點盲目,但是年輕人嘛,就應該有這種心氣。
有心氣才敢放開手腳去闖蕩去做事,成功失敗都是經驗,時間久了未必不能出頭。
而從最開始就放縱、鹹魚、渾渾噩噩的人文學子,哪怕被機緣砸到頭上,把握住的機會也不大。
這就是環境對于年輕人的影響。
平時不顯于形,關鍵時刻決定人生。
……
等菜的時候,女孩子們起頭,嘀嘀咕咕的研究一陣,然後到處串聯,很快便統一了意見。
最終,由黃莉代表大家表态:“妃姐,今天的晚飯和去KTV嗨皮的錢我們來湊,你不要管了……烈神,伱也不許插手,給我們一個表現的機會,爲妃姐的生日盡一份心意。”
陳妍妃不同意:“你們不是準備禮物了嗎?那就已經夠了。去KTV的錢我花,然後晚飯你們和香香商量,她早都預訂好位置了。”
提到花錢的事,丁香自信得很,一點不弱氣。
“妍妍姐的生日,我肯定要盡力的呀!我提前半個月就訂了空蟬懷石料理,3888一位的套餐,你們确定要和我搶?”
價格一端上來,少年少女們頓時一蹦老高。
“我去!吃的是金子麽?”
小三千的價格,确實有點誇張。
而且韓烈很清楚,最近三年正是空蟬懷石料理最火爆、口味最好的盛世,18年開業的魔都KUROGI作爲後世的第一日料其實也沒能超越空蟬的巅峰,隻是空蟬自然衰落罷了。
擱到現在,空蟬不但難訂,而且确實頂級。
丁香爲了這頓飯砸出去接近6萬塊錢,可見她對陳妍妃的感情,以及自身的富裕程度。
“那怎麽辦?”
大家面面相觑着,意志開始動搖。
“我很想嘗嘗懷石料理,可是自己又吃不起……”
小青大大方方的表示自己很眼饞下頓白食,然後男生那邊也有人直言:“懷石料理咱們肯定A不起,我兩個月的生活費全拿出來都不夠。”
“一樣!”
“算了算了,吃丁姐的!”
“盡管有點不好意思……但是吧……其實哥們也挺好奇那個什麽空蟬日料是啥滋味兒……”
有人開頭,大家也就不矯情了,沒有硬撐。
于是黃莉隻好和陳妍妃商量:“那要不然,唱歌的錢算我們一份?”
“不用!”
陳妍妃斬釘截鐵的拒絕了。
“我過生日,你們能來就很夠意思了,除了香香是有錢沒地方花我不好攔着之外,你們不許再花一分錢。”
“那他呢?”
黃莉冷不丁沖着韓烈一揚下巴。
大家的注意力瞬間集中,猛然間意識到,陳妍妃剛才的話裏一個字都沒提到韓烈。
香香是确實有錢不好攔着,韓烈呢?
不想攔着?!
感情真的那麽深,完全當成自己人了?!
别人想到這一點時,心裏最多有點酸苦,問題不大。
可是當羅梓君意識到這種區别對待時,一直憋到現在的火氣騰的一下子便沖上了頭。
沒等陳妍妃回應,他便主動接口:“大家都表示了,我也不能幹看着。烈神已經出了房錢,中午這頓飯我出大頭,男生們一人給我交100塊錢意思一下,别搞得好像咱們本院男生隻會坐享其成似的……”
大家不由一愣。
這句話明顯帶了點刺,與整個氛圍格格不入。
最關鍵的就是那種區分了“你我”、“裏外”的内核,隐隐将韓烈排斥爲外人。
方醒直歸直,卻也不是一點心眼兒都沒有,第一個開口附和:“行啊!100塊錢我還是出得起的,多少是份貢獻。”
羅梓君的同寝哥們也集體跟上——關鍵時刻,沒道理不挺自家兄弟。
“可以!”
“正好我沒買禮物,這樣,我贊助300!”
“今天淨跟着大家開眼界了,羅子的建議特别好,300不多,咱們都一樣吧!”
“行,哥幾個努努力,湊個三分之一出來!”
一轉眼間便有五個男生同意,剩下的三個人一看,隻能跟上。
此時,卻顧不得會不會掃韓烈的面子了。
“那咱們幹脆多出點吧,反正今天也沒有别的花錢地方了,我梭了!”
“别!量力而行,羅大少又不缺咱們這塊八毛的。”
“對,大家别影響生活,盡一份心意就好,否則就有失妃姐組織咱們聚會的本意了。”
羅梓君笑着點頭,然後突然展現出了較爲強烈的攻擊性,轉頭直視韓烈:“烈神,給個機會呗?”
變故發生得太急太快,陳妍妃硬是沒找到機會開口。
直到此時,她才意識到羅梓君想要幹什麽。
簡單講——想要和韓烈正面battle一下,别别風頭。
不過這行爲并不過分,最多就是有那麽一句若隐若現的陣營劃分而已,所以一時間,她還真不好太強硬的制止,隻能溫言相勸。
“你們别鬧,都說了不需要你們花錢……”
可惜,上了頭的小男生是不會聽勸的。
“他們花得不多,隻是一份應有的心意而已。”
羅梓君突然開口打斷陳妍妃,下一句話便重新帶上了挑釁。
“至于我,我确實不像烈神那麽有能力,但是烈神賺的還真不一定比我的壓歲錢多,一頓飯罷了,我請得起。”
我去!
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這是請得起請不起的事嗎?!
陳妍妃一急,顧不得再與他争辯,急忙轉頭看向韓烈。
她是真的很害怕韓烈突然冒出來一句反問例如“你有多少壓歲錢”。
羅梓君不曉得韓烈真實的戰績,她可太清楚了。
在外人眼中,韓烈是天賦驚人但尚未起步的天才操盤手,目前專注于比賽,手裏最多最多有幾百萬零花錢,距離大佬還遠着。
可是陳妍妃卻知道,人家的公司化私募都開起來了,現在手頭上掌握着數億現金!
以韓烈的脾氣,再加上現在的成就,能夠容忍這種程度的挑釁和質疑?
結果陳妍妃剛剛擔憂的看過去,韓烈居然笑了。
不是什麽冷笑壞笑不屑的笑,就是那種很自然很平和的正常淺笑。
“行,兄弟們想要表示一下心意,我理解。那就這樣,中午這頓你們結,咱們禮尚往來,各盡其力,然後誰都别謝誰,開開心心的玩,共同努力給妍妍過一個快樂而又難忘的生日,怎麽樣?”
話音剛落,陳妍妃臉上的擔憂盡去,情不自禁的咧開了大嘴。
她太開心了。
之前兩撥人之間隐隐的裂痕,随着韓烈誠懇的這一番話,當時便彌合了一大半。
牛哔的時候不盛氣淩人,是一種很難得的修養。
正因爲難得,所以特别讓人舒服。
羅梓君的支持者們本來和韓烈也沒有什麽不睦不和,韓烈講話做事又如此到位,大家不等羅梓君有所反應,便紛紛叫好。
“烈哥大氣!”
“對,就應該這樣!”
“謝謝大哥給我們表現的機會,哈哈!”
氣氛瞬間轉好。
很顯然,并不是所有人都願意夾在羅梓君和韓烈的中間,看他們怼起來,然後陣營分明的挑一邊拉偏架。
真要幫忙,肯定隻能偏幫羅梓君,畢竟要做四年同學,不是開玩笑的。
但問題是,至于鬧到那樣麽?
可是羅梓君頂上去了,他們就得跟着,沒得辦法。
現在韓烈退了一步,皆大歡喜。
至于羅梓君本人,心裏依然不服氣,可是卻被堵得一句惡語都說不出來,甚至還隐隐的産生了一股子灰心喪氣的情緒。
這家夥……真的和我同齡?!
羅大少沒服,但是已經意識到了自己在某些方面确實不如,于是越發難受了。
“行吧,既然你們商量好了,那就按照你們的想法來。”
陳妍妃美目流波,橫了韓烈一眼,然後燦爛笑着開口。
“不過還是那句話,大家千萬不要攀比,量力而行,我們每一個人都要正視現實。”
這是一句正常的規勸,同樣是一句隐晦的敲打。
黃莉猛點頭:“對,烈神的天賦我們比不了,梓君的家境我們也比不了,但我們也有各自的長處,看清自己最重要,應該讓步的時候,千萬别硬撐。”
羅梓君身軀一震,表情複雜的看了一眼黃莉。
其實很多人都看出來了,之前黃莉把韓烈單獨拎出來打趣陳妍妃,明顯就是故意的。
現在這句話,更是直白。
她也不是有什麽壞心,就是想告訴羅梓君:别裝鴕鳥了,看清楚吧,人家陳妍妃對韓烈明顯不一樣,是時候放棄了。
雖然有可能會導緻羅梓君失态,但是機會太好,她實在忍不住。
錯過韓烈在場的機會,誰知道羅梓君還要幻想多久?
所以她是一點沒客氣,不惜同時得罪韓烈和陳妍妃,直接下了狠手。
韓烈沒生氣,反而很欣賞黃莉。
感情嘛,你自己不争,指望誰來讓?
又不是挑撥離間,最多算是揭破真相,幹得相當不賴。
陳妍妃也是大氣的性格,對黃莉笑了笑,就算是揭過了這茬兒。
此時,菜也點好了,大家謙讓着落座,等着用餐。
陳妍妃居中,左面坐着小白給,右面坐着狗男人,然後男生女生插開來坐。
“妍妍,要喝點酒麽?”
小白給情緒很高,躍躍欲試着問。
沒等陳妍妃應聲,羅梓君搶在前面開口:“喝!美女,酒水單拿來!”
到底是小男生,很難控制心情。
陳妍妃想了想,然後又看了一眼韓烈,發現這個狗男人隻是笑着,沒有任何出頭的意思,方才同意了大家的起哄。
“那就少來點啤酒和香槟,待會還要去唱K,别喝多了。”
想法很好,可惜羅梓君的别扭勁兒上來了。
涵養歸涵養,然而感情受挫時的男孩,确實很難冷靜。
“等會去KTV時啤酒管夠,這頓飯我掏大頭,我請大家喝點夠勁的!”
打開酒水單,直接看第一頁最前面的幾張圖片,想都沒想的點了兩瓶羅曼尼康帝和路易王妃水晶香槟。
羅曼尼康帝是04年的,《勃艮第葡萄酒愛好者》評分隻有94分,和最好的年份根本沒法比。
但是,在麗思卡爾頓的售價依然要108888元一瓶。
在酒商那裏買,估計也就四五萬一瓶,可見奢華級酒店的黑心。
水晶香槟是02年的,同樣不是最好的年份,同樣嚴重溢價,3.2萬一瓶。
僅僅4瓶酒,羅梓君直接幹掉了28萬。
開始時大家沒注意,直到小志好信兒的把酒單拿過去翻看,然後發出一聲驚呼後,所有人才知道羅梓君幹了什麽大事。
“卧槽!羅大少,你要吓死爸爸啊?!”
“什麽玩意?我看看!”
“靠靠靠靠靠!六位數?!”
陳妍妃急忙攔着他,不想讓他點那麽貴的酒,結果羅梓君狀似平靜的回道:“别多想,我在家裏也隻喝這個級别的酒,正好今天是個開心的日子,我請大家一起品嘗一下。”
坦白講,這個逼裝得有點硬,但是足夠唬人。
就是表情控制得不算好。
如果嘴上講着開心,實際上也笑得開心一些,興許陳妍妃還有一丢丢的可能相信。
但是看羅梓君強行平靜的樣子,明顯是自己跟自己賭氣。
陳妍妃倒是不至于生氣,然而确實頭疼。
她不想表現得太強硬,現在的羅梓君,估計已經受不了任何刺激了。
如果實在沒有别的辦法,那她隻能豁出去不歡而散,也要阻止對方,但這不是還有狗男人在麽?
下意識的,她把求助目光投向韓烈。
硬漢,上!
韓烈讀懂了,但是他沒有急着幹活,而是不慌不忙的悄聲反問:“好處是什麽?”
陳妍妃氣得直咬牙,從牙縫裏擠出一句話:“我給你當女朋友夠不夠?”
烈哥用一種難言的目光看着她:“這到底是誰的好處?”
“你不管我是吧?”
陳妍妃用一種極度危險的眼神死死盯着狗男人,發出終極威脅:“那我可掀桌子了,今天提前散場!”
“得得得,怕了你了……”
韓烈立即舉手投降。
待會還有大型活動呢,可不能提前散了。
到了KTV裏,小燈一關,左面圓滾滾,右面香噴噴,喝着小酒玩着遊戲,多赤激?
“等着!”
韓烈應下了差事,卻沒有急着與羅梓君溝通。
上頭了的小朋友,怎麽勸?
壓根别理會!
他在口袋裏悄悄擺弄着手機,不多時,手機響起鈴聲。
烈哥掏出手機,看了一眼,起身和大家打招呼:“我出去接個電話。”
然後在大廳外截住了正在吩咐後廚的Alin。
“韓先生,有什麽指示?”
韓烈直接一刀捅在了羅梓君的肺管子上。
“裏面那個小朋友,不管他點什麽酒,酒店裏都沒有存貨!”
“啊?!”
Alin懵了。
韓烈不是隻讓牛耕田,不給牛吃草的人,接着補上了下一句。
“他點的酒,你幫我存上,臨走之前我結賬。但是,他想要,店裏沒有!”
Alin終于聽懂了。
小少婦咔吧咔吧眼睛,憋着笑問:“那,店裏到底有什麽價位的存貨呢?”
烈哥摸着下巴想了想,劃了條線:“一萬以上的都不許有!”
“如您所願!”
Alin輕輕鞠躬,從另一側的服務通道重新走進餐廳。
烈哥雙手插袋,玩味一笑。
小樣的,在我主場,我還治不了你?
想在哥面前花錢炫富,你怕是有點嫩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