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王宮幾千米外,自季星進入王宮之始,尼特羅就一直在用高倍望遠鏡觀望着王宮。
從夜幕剛臨至這圓月高懸,總算等到了動靜。不似人類、棕紅色皮膚、帶着季星飛行的那一個是蟻王直屬護衛隊中的第三個吧,而那生長着白藍相間羽翼、身上的氣幽邃如實質的……一定就是蟻王了!
“這股氣,真是了不得。”他贊歎道:“肉眼看就比我要更強十幾倍的樣子,可惜隻能過過眼瘾喽。”
“哈哈哈,算了吧,能讓你這貪玩的老頭子放棄和蟻王一戰的,隻會是更有趣的事,你可不是什麽顧全大局的家夥。”旁邊傳來大笑聲。
此時此刻伴随在尼特羅身邊的已不是凱特三人,而換成了一個身材高大健壯的男人,其頭頂發髻紮成冠束,雙眼間有十字傷疤,蓄起的長長黑須垂落至胸口。
正是比楊德·尼特羅,尼特羅的兒子,世界五大念能力者之一!
他伸手輕捋胡須,動作與尼特羅有九成相像,望着遠去的幾個身影,道:“這些家夥也不知道在那裏磨蹭什麽,不能相容的不同種族見面就直接開戰得了,讓我等了好幾個小時,好在總算是沒有白等。”
“大概是在聊天吧。”尼特羅笑呵呵道:“在季星眼裏,蟻王應該比那些被他殺死的王室、官員更有交流的價值。怎麽樣,比楊德,一會兒要去和季星打一聲招呼嗎?”
“算了。”比楊德大笑:“因爲帕裏斯通和西遊,我怕他也順手把我幹掉。如果有緣的話,就把相見放在黑暗大陸吧!實話說,雖然他比我更強,但你當年不允許我去,卻默許甚至支持他前往黑暗大陸,我的心裏可還是很不服氣的!”
“哦~那你就不服氣着吧,我先走了。”尼特羅擺手道:“不抓緊時間跟上的話,就連過過眼瘾的機會都沒有喽。”
他未再阻止比楊德,或者說這次的相見本來就是在爲比楊德解除那個‘隻有自己死亡才能探索黑暗大陸’的誓約。因爲随着季星的出現,時代已漸漸變得不同。
個人的武力威壓大國,不會再有任何人能阻攔季星對黑暗大陸的探索,而當季星前往黑暗大陸後,大國能做的隻有一點,跟上。
現在都這麽了不得了,若是讓季星再從黑暗大陸收獲一些好東西那還得了?——他們會這樣考量。
因此‘黑暗大陸大探索時代’已即将來臨!再壓着比楊德也無意義。
或許這場戰鬥,就是序幕。
至于戰鬥的勝負方面,父子二人自始至終都沒有探讨和交流。當季星從紅玫瑰中存活下來時,他便已是不可逾越的個體力量巅峰!
……
枭亞普夫卻很緊張。
明明知道這樣不對,明明知道應該完全信任蟻王,但随着愈發遠離東果陀王都,他心中的緊張情緒便愈加難以抑制,甚至衍成恐懼。
在這份恐懼下,他有一種沖動衍生出來——爲了确保勝利,我與尤匹是不是該先做犧牲?身爲王的直屬護衛隊,隻能看王與敵人戰鬥已是極大的失職,不如在那之前,把我們的力量都提供給王!
“普夫,你想死嗎?”
蟻王讀取到了那恐懼和念頭,聲音不含感情道:“軍儀公平對弈,圍棋我接受了讓先。這第三局,你認爲我要被讓三子才可能赢嗎?”
“王……”
“我能感覺到你的忠誠,所以幾度容忍,但這是最後一次了。”
“……是!”
各方面都是最後一次。一旁單手抓着孟徒徒尤匹腳腕飛在空中的季星看了看他們,伸手指向遠方。
“就在那裏吧。”
蟻王随之側目,便見季星所指之處是一丘陵地帶,幾座樹林稀疏略顯荒涼的山包交錯生長,将中心半環出了一座小山谷,而更遠處已能看到無邊無際的海洋。
此處距離東果陀共和國的王都并不算太遠,還處于國境内,屬最東端,而于幾十萬裏海域之外,便是嵌合蟻來自的黑暗大陸!
蟻王對于這個位置并無意見,直接向下俯沖,四道身影卷動着勁風,落速極快,當淩于那片‘戰場’上空百米時,季星松開了尤匹腳腕。
身形自由落體。
蟻王加速下紮。
二者如兩道流星一前一後地墜落于地,轟隆隆卷起地動!
如同地龍翻滾,深邃的裂紋瞬間向百米之外蔓延,随着那熾白染金與幽邃暗紫的兩道氣爆發,裂紋向更深處蔓延,轟鳴則奏響于空!
其如實質的沖擊力與能震碎肝膽的威壓感讓空中的枭亞普夫和孟徒徒尤匹連忙兩向散開。
呱哇驚叫中,周邊稀疏樹木中休息的鳥雀也受驚四起,就連沒有智慧的蟲蟻都似感覺到了恐懼,彙成一條黑河向遠處奔爬。
那兩股氣的糾纏程度越來越緊密,逐漸交織膨大,最終迸裂!
四裂的氣如潮水奔湧在周邊的山丘上,便将枯木小樹連根拔起,大樹的葉子也沙沙卷爲龍卷!
季星的氣向更遠方濺射,他的右手亦随之做出了一個擡起動作。
蟻王隻覺一股異樣的感覺籠罩在身上,有所覺察地看向頭頂,便見其上多了一根半米左右的血條,後跟着數字‘100’!
而季星頭頂,也有相同東西。
“亮血條吧-單挑模式。”
季星對蟻王道:“隻能對威脅程度差在3以内的對手使用,進入雙方初始血量都是100的公平對決。在這種狀态下,我們的攻擊對其他人以及其他人的攻擊對我們都會有明顯的削弱,隻有對彼此才是全力。
我們會感覺到疼痛,但不會傷殘,直到血量清空爲零,才會當場死亡,連死後之念都不會留下。”
以蟻王的理解能力,再加他所閱讀的書籍了解的遊戲方面知識,頃刻理解了季星念能力的規則。
他的右手平伸,暗紫色的念氣在掌中彙聚,忽然化作一束激光炮放射出去,頃刻跨越千米,轟隆隆炸碎了一座小山山尖!
“這是我的念能力。”
“竟然是放射系。我還以爲憑你的身體才能,得是強化系呢。”
蟻王很明顯不願意再接受季星的讓先,将自己也本可以隐藏起來的念對季星進行了演示。
而這,也是戰前最後的交流。
當他們的視線再次交彙,身形便刹那間消失在了原地!
那瞬間的爆發都在兩倍音速以上,肉眼無法捕捉,隻聽得空中傳來嘭嘭三聲顯得有些緩慢的爆鳴,周邊山地如被空氣炮噼裏啪啦地打出了一堆炮彈坑,沙塵彌漫,季星和蟻王的身形才再次顯現。
隻見季星左手抓住蟻王甩擊而來的尾巴,右腿高擡下壓卻也被蟻王雙臂架起,二人所處的土地就像遭遇了壓路機,直徑五十米左右的鐵餅在不斷下砸,轟隆,轟隆,轟隆,讓那地面不斷下沉!
正如蟻王所說,他是代表整個嵌合蟻族群集合了一族之力的最強個體,他與生俱來便擁有着拳能碎山的肉體,明明季星居高而壓,當他牙關緊咬到面色有些猙獰時,那架起季星右腿的雙臂還是一點一點地撐高,雙手也得以從拳張開。
于是呈交叉十字狀态,兩道強韌的念力沖擊波在掌心凝聚!
而在同時,季星身上的氣則如流火一般拉伸,在身後寫出‘人’字!
“6-5-1,騎馬,先将一軍。”
忽然于季星口中吐出的話語讓蟻王一怔,下軍儀?
猩紅色的瞳孔微微凝刻。
在他的感知中,先前二者三次碰撞所炸裂的炮彈坑在這一瞬間紛紛湧出了無形之氣,仿佛勾結串聯成了一張軍儀棋盤,而自己和季星則便都是這張棋盤中的兩顆棋子!
“唏律律~!”
綿長而有力的馬嘶似乎通過季星肌肉膨脹時與空氣摩擦、又或者是内髒蠕動從腹中發出,模糊間眼前的對手似真的化作奔馬,帶着一往無前之氣頂向了自己!
嘭——!
遠比之前洪亮如同炸雷一般的聲音奏響,光速彎腰探身的季星一記頂心肘正正碾至蟻王的胸膛。
刹那間穿透性極強的念氣紮入了蟻王的血肉,給他帶來了降生以來還未曾體會到的劇痛之感!
那蓄勢一半的空氣炮歪斜擦過季星身體,瞬間将地面犁出兩道深淵裂谷,而蟻王的身形則倒飛間轟隆炸穿了千米外的一座山丘!
“王?!”
遠方高空,觀看着這邊戰鬥的普夫和尤匹目眦欲裂,好在下一瞬間,那還在爆鳴坍塌的山丘中就有一道身形振翅飛回了季星的面前。
但他們并沒有得到太大安慰,因爲血條是最直觀的,剛剛那第一次碰撞,季星隻掉了1滴血,蟻王卻掉了7滴,明明白白地吃了虧!
“軍儀?”而懸停在季星身前三米低空,蟻王似确認般問。
“當一種技藝掌握到巅峰,便可進行破限。”季星道:“和自主破限的小麥不一樣,我是通過自身的念能力将它破限的。而棋局如戰場,破限軍儀,自然可以用來戰鬥。”
他的雙臂輕輕外分,如柳條被風吹拂般柔和,念氣流轉,無形的19*19棋盤又以兩人爲中心構展!
“圍棋?”蟻王的目光掃過。
人類的創造力真是了不起。
但剛剛的碰撞,我已經知道了你的力量和防禦力都不如我,沒有堅韌甲殼的防護,即使我的攻擊沒有打中,也扣除了你一滴血!
而現在,誰在與你下棋?!
蟻王的身形微微拔空,雙掌向下方按去,空氣炮,連彈!
轟轟轟——
在驚人的氣量與毫不吝惜的揮霍下,暗紫色堆填了天地!
有如導彈的密集轟炸。
又像連綿不斷的驚雷。
狂烈的打擊瞬間覆蓋了方圓幾千米,一切的一切都被這無差别的打擊吞沒進去!
憑借同樣處于‘域’等級的圓,蟻王知道季星未被任何一擊擊中,那身形在撕裂的大地中左奔右突靈巧活動,甚至不被餘波撞到分毫。
但我不會放棄飛行的優勢,如此五秒後,你就會失去落腳地,是向遠方突圍,還是籌謀反擊?兩者相同,都會讓我找到你的破綻!
蟻王剛有了這樣的計算,便從空氣中察覺到了微妙的不對!
下一個瞬間,他隻覺前後左右四個方向中都傳來季星念力的微弱波動,四張19*19的棋盤竟于空中列開,将它包裹在了中心!
‘是那些濺起的泥沙?!’
嗡嗡嗡——
星辰點亮。
在那布于空中的棋盤中,數量衆多的微小念球于格間亮起。
‘把我不斷轟炸的餘波力量交彙都計算進去,精準地計算出哪一顆泥沙會在哪一個時間落在哪裏,并在其中隐蔽地留下了自己的氣,這家夥到底有多強的計算力?!’
爲這誇張的差距而震驚的蟻王沒有片刻耽擱,不再單單将氣凝于雙掌釋放,而是全力打開了身體的所有精孔。霎時間他整個身體都似化作了巨大的炮管,沖擊波無差别地繞于其身凝聚!
而在其周邊,一道金光則如流星一般踏過四張浮空棋盤,拉出炫麗的尾音,以鋒芒無邊之勢切向了蟻王的後脊!
“白棋,第79手,斷,斬龍!”
純金行刑刀出鞘居合!
蟻王瞬間被斬成一道殘影。
若非亮血條能力,這一擊已足夠切開他的血肉,讓蟻王鮮血灑落大地,但此刻隻是一彈,帶給蟻王又一次的劇痛中,讓他親自化作炮彈擊沉了下方那千瘡百孔的土地!
周邊的山體全部滑坡坍塌。
如沉睡萬年的巨獸在那下方翻身,震裂轟鳴之聲傳出百裏,季星的身體平穩地落于地,順勢橫刀。
铛——
明明自身撞擊帶來的破壞還沒有結束,狂暴撕裂大地的蟻王便已揮手向季星撕來,被季星一刀格擋住,沖擊再度摧殘周邊的土地!
而兩盤棋走完,季星的剩餘血量是97滴,蟻王則是……81!
絕對的劣勢!
他失去了溝通交流的興趣,說惱羞成怒也好,說不願接受也罷,身上的氣變得無比狂暴而暗沉,肉搏與空氣炮交雜,對季星發起了狂風暴雨般的攻擊,再不停息!
季星也不再和他下棋,刀鋒舞動間與蟻王的沖擊奏鳴。
山地被二人轟成了平原。
又重新打成了峽谷山地!
那覆蓋的範圍愈加寬廣,直至嘩啦啦的海浪聲傳入耳中,那凹陷的峽谷把原本處于幾十裏外的海流都引入了其内,二人才短暫停滞。
“王!!”普夫和尤匹的凄厲吼叫,再一次回響于天地。
那天空中的普夫帶着絕望,淚流滿面地嘶喊:“請停手吧!”
蟻王沉默,看了看季星頭頂的血條,短了一點點,剩餘90滴。
再擡頭看向自己,10滴!
打不赢。
沒有任何可找的理由,也沒辦法假借任何因素,在戰鬥中沒有太多情緒波動的他其實在‘兩盤棋’下完就已确定了這場戰鬥的結局。
就像是軍儀和圍棋一樣,下不赢,簡簡單單,就是打不赢。
在相近的力量下,自身更強的防禦力确實帶來了優勢,但計算力被甩開得太遠,就如國手與新手的比拼,自己從頭到尾被碾壓了。
這種無力的感覺很讨厭,身爲高傲的嵌合蟻之王也很憤怒。
但能怎麽樣?
10滴血對90滴血。
這份差距不是不甘能填平的。
人類之王确實更強于嵌合蟻之王!爲之前的自信而感覺羞辱、爲無法完成身爲蟻王的使命而不甘,都沒有了任何的意義!
在短暫的沉寂後,他承認了這個現實,低沉道:“人類,赢了。”
“隻是我赢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