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緊啓程,不是倉促啓程。
雖然季星可以用200%的易容術換一張臉,但高級别的妖魔獵人有怎樣的能力他還并不清楚,所以最好是保留住季星這個人類身份。
他需要合理地‘搬家’。
通過10天一趟的列車,搬家到巨木城或者越江城這兩座附近最大的城市,是最好的選擇。
明天正好就有車,選擇今天結束柯學世界的侵入,不是昨天不是明天,也正是這個原因。
買票什麽的明早就行,楊柳鎮外出旅行的人不多,季星先把肚子填飽,後簡單地裝了裝行李。
要帶的不多,錢裝足就行。
棋攤擺了三個月,他還是坑……賺了挺多錢的,足夠在新地方租個屋子安定下來。
剩下的,就是和老王、老劉這些棋友們,還有易南道别了。
要走得自然而然。
說起易南,季星看了看天色,感覺這孩子也差不多該來了。
上次見那孩子還是十天前,因爲易南跟随保護上一趟列車了,今天下午才能回到小鎮。
在他跟随季星學棋的兩個月時間裏,這已經是第二次,上一次護衛列車任務後他就是回歸當天晚上便迫不及待地來找季星下棋。
所以季星收拾好桌子,便在桌上支好了棋盤,坐在棋盤前盤算着接下來的收集星光方式斂财方式。
一晃就是半個多小時。
易南仍然沒來。
季星看了眼全黑的天色,微微蹙眉:“話說……我這樣等,好像給那孩子立了挺危險的flag?”
不會出事吧?
又等了幾分鍾,季星都準備主動去找找看了,妖魔鼻子裏嗅到的味道讓他眉頭一松,很快又一緊。
易南終于來了。
但不是一個人,他的身邊還有一個對季星來說稍顯陌生的氣息。
他等門被敲響,才過去開。
門外站着的正是易南。
這個16歲的清秀少年一副怯怯的欲言又止的表情看着季星,眼眶發紅,似乎哭過,右眼眼角處還貼着一張創口貼——說起來季星還是第一次知道這個世界也有創口貼。
當然,這不是重點。
他稍愣了下,看向易南側後方正盯着自己看的中年女人。
女人40歲左右,表情淩厲,一眼看上去有一股滅絕師太的感覺。
“你就是季星?”她開口問。
“我是,大姐您是……”季星理智地沒有稱呼對方爲阿姨。
但這并未奏效,女人冷冷地開口:“我是霍霞,易南的媽媽。”
季星猜也就是。
他想起易南說過的他媽媽對他管得很嚴,再聯想易南是偷偷來找自己學棋的事,大略猜到了情況。
“哦哦,大姐,您進來坐……”
“易南這次外出遇到了妖魔,戰鬥中擦傷了眉骨,隻差一點點,他就要失去一隻眼睛了。”霍霞說。
“呃……”季星一滞。
“媽……”易南眼淚在眼圈。
“你知不知道妖魔獵人是怎樣的職業?!他們是冒着生命危險在保護我們普通人的!”
霍霞的聲音突然大了起來,怒視季星道:“你在害他!你知道嗎!每天多練習一個小時,他在遇到危險的時候就能多一分生存的希望!”
“下象棋?!”
季星默然。
霍霞則氣勢沖沖地闖進了他的家裏,目光捕捉到那桌上擺好的棋盤,快步走了過去,奮力一掀!
嘩啦——
棋子飛騰,滿屋子都是!
“我讓你下棋!”
霍霞指着季星道:“我們家易南是要成爲神獵的!要是再讓我知道你帶壞他,我就跟你拼了!”
“媽!”易南痛哭失聲,拉住了他媽媽的手臂:“您别這樣!是我貪玩,是我求季星哥哥教我象棋的!”
霍霞奮力把他甩開,咬了咬牙道:“回家再收拾你!你這不聽話的孩子,連媽媽都敢騙了!”
她拽着易南走了。
易南邊走邊回頭,滿臉愧疚的表情,不知該如何跟季星道歉。
季星歎了口氣,揚揚頭,示意孩子别放心裏,回身去撿棋子。
這特麽的叫什麽事?
怪不得孩子内向成這樣,有這麽兇這麽嚴的媽媽,能不内向嗎?
道理是那麽個道理,平時多努力一分,遇到危險時自保能力就強一分,但修行這東西也該是有張有弛的吧,一個小時都不能放松?
再說……關我什麽事啊?
真是望子成龍,神獵?
根據他這些日子從易南口中得到的情報,妖魔獵人的分級是從見習獵人、到下級中級上級獵人,再到編号獵人。易南有編号,是八位數的,這隻是根據他成爲正式獵人的時間随機分配的編号,和編号獵人的編号不是同一種東西。
編号獵人的編号最多五位數。
從10000到99999,這屬于一個檔次,通稱預備編号獵人。
而千位數内更細,從7000到9999、從4000到6999、從1000到3999,分别被稱爲下千位獵人、中千位獵人、上千位編号獵人!
之後自然是下百位、中百位、上百位獵人,而更高位階的獵人,普遍來說都是比低位階強的。
至少明面上戰績要更強。
而隻有1到99号獵人,獵人中最強的99人,才能夠擁有一個獨特的稱号——‘神獵’!
百萬獵人中出一個。
如其名,似神一般,據傳擁有飛天遁地、移山填海的力量!
那孩子能成爲神獵嗎?
“……算了。”
季星搖搖頭,收好了棋,忽然感覺到門口又來了人,轉頭看去。
是一個與他年齡相仿的女人。
長得很漂亮,身材也挺好,穿着和易南相同的獵人服,腰佩獵人刀,唯獨怪異的是頭發。
一頭烏黑長發被她紮成了六個辮子,前面擱倆,後面擱四個。
紮起六根辮子的頭繩還是六個顔色,紅、橙、黃、綠、藍、白。
花裏胡哨,像個非主流。
季星聽易南提到過她。
她是楊柳鎮三個中級獵人、獵人小隊隊長之一,趙岚,據說這獨特的發型是爲了在人群中第一個吸引妖魔的注意力,保護他人。
“我就知道要出事。對不起,霍霞姐以前不是這樣的。”她面帶歉意地對季星道:“你别放在心上,身爲獵人,和妖魔戰鬥時受一點傷再正常不過,和學不學棋沒關系。”
“沒事,我沒在意。趙岚隊長是嗎,您進來坐?”季星招呼道。
“把妖魔下棋下現形的季星,早就聽到過你的名字了。”她點點頭,在季星的招呼下坐到椅子上。
季星猜當初激活第一顆星差的50點星光、一次性得到的50點星光大半就來自于她,笑道:“呵呵,讓您見笑了,爲了棋攤多點人氣多點收入,我那點事沒少在鎮裏宣傳。”
趙岚笑了笑,理了下胸前的辮子,又注意到牆邊擺放的行李,奇道:“你這是……準備出遠門?”
“是啊,最近賺到了錢嘛,準備明天坐列車換個城市闖一闖,本來還打算跟易南道别的……”
“這樣啊……”趙岚呢喃,無奈一笑:“易南那孩子該失落了,他被霍霞姐管得……幾乎沒有朋友,這段時間跟你學棋,他臉上的笑容比以前多得多了,看上去完全把你當成了哥哥、甚至是父親。”
季星奇怪道:“那你……作爲他的隊長,沒想管管他的家事?”
“管不了。”趙岚搖頭:“易南的父親曾經是我的獵人老師,霍霞姐更是看着我長大的,以前我帶易南玩牌,也曾被霍霞姐指着鼻子罵了一頓,完全沒辦法,唉。”
她對季星道:“所以剛剛霍霞姐真的不是在針對你,她隻是……有些受了刺激。自從七年前,易真老師爲了保護列車上的乘客、保護他們母子,與小隊五名獵人合力力戰一隻上位妖魔并與對方同歸于盡後,霍霞姐就變成了現在的樣子。
易南是她唯一的親人,她既想讓易南繼承易真老師的職責,又不想易南經受危險……”
“原來如此,我還真是沒聽易南提過這些事。”季星了然道。
……
另一邊,易南被他的母親連瞪帶拖地弄回了家裏,被他母親拎着耳朵教訓:“易南,聽到了沒有?!以後不準你再跟那種不三不四擺棋攤騙錢的人來往了!”
“我問你!聽到了沒有?!”
易南低垂着頭,沒吭聲。
“易南!媽媽跟你說話呢!”
“季星哥哥……才不是不三不四的人。”易南小聲呢喃。
“你說什麽?!你再說一次!”
“我說……季星哥哥不是不三不四的人!”易南忽然咬牙大喊。
霍霞愣住,兩秒後臉色漲紅,怒道:“好啊,好,易南,媽媽的話你都不聽了,你還敢吼媽媽?!
這樣下去,你還要成爲什麽神獵?你死在妖魔的手裏好了!”
“我沒有要成爲神獵!”易南紅着眼睛道:“是您一直在說、一直在說!一直在讓我成爲神獵!”
他終于鼓足了勇氣,幾乎是吼一般地說道:“您知道嗎!我沒有朋友!除了隊長一直照顧我,其它獵人打牌的時候我不能去,喝酒聚餐的時候我也不能去,我沒有哪怕一分鍾能夠自己來支配的時間!”
“好不容易……好不容易……”
“你……”見此情形,霍霞的語氣反而緩緩軟了下去,含着淚道:“媽媽、媽媽是爲了你好啊。自由支配的時間……讓你自己支配時間,你就去學象棋這種沒用的東西……”
易南痛哭道:“媽!你真的忘了嗎?!七年前,爸爸、爸爸說我隻要完成獵人資質的檢測,就帶我去巨木城的遊樂園,就教我象棋的!”
“您忘了嗎?!”
霍霞身體驟僵,微微顫抖。
終于吐出心聲的易南如同得到了新生,滿臉淚水,低聲道:“媽,我知道你是爲了我好,你擔心我像父親一樣……可我、可我……”
“可我真的好累……我……”
“快跑,易南。”霍霞忽然嗓音低啞地打斷易南。
“……媽?”
“快跑……快跑……易南……”
易南呆呆地看向霍霞的臉。
青筋爆起,眼神發綠。
這種樣子,他無比熟悉。
“不可能……這不可能……”
“快跑……易南……”
同一時間,季星家。
趙岚豁然色變,轉頭望向易南家的方向,身形疾沖出去。
她沒注意到,季星比她更早一分地看向了那邊,看得更久。
最終有些唏噓地一歎。
“原來是這樣啊,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