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邊有被震碎的漁船,還有不少漁民模樣的人慌不擇路地在沙灘上奔跑呼号:“跑啊!那是楚家的船!”
小寶開炮很有技巧,看到遠處有争端,便炮口朝天,減少射程,讓炮彈在他們附近炸開,海水鋪天蓋地地濺起,再狠狠砸在他們身上。
或是海水沖擊得漁船相互撞擊、破碎,人都掀起到海裏。
蒙原府的不少漁民看楚家大量收購生蚝,如今變得很有幹勁,而且隻要攢夠一定數量,便自己行船往臨近收購點送貨。
可是,想不勞而獲的人也很多,他們會相互打劫,然後自己去送貨,把錢賺到自己手裏。
這些人中,有流民,更多的卻是漁民自己。
因爲一到海裏,就沒了界限,管它是哪個縣哪個村的漁民,誰的收獲多,打劫了便是。
漁民天不亮就出來,坐船尋找生蚝多的地方挖,而那些貪婪的漁民則是劃船沿着海邊巡回,看到有裝船的就上去搶。
生蚝一般都附着在海邊的石頭上,密密麻麻的,附近的采完了,就駕船往遠處去采。
越遠,便越利于搶劫,因爲你都不知道被誰搶了,想告都沒地方告去。
小寶一般看到這樣的情況就直接炮轟,給吓跑了算,因爲這一帶漁民最“野蠻”,今天被搶的,也許就是前天搶人的,
畢竟海裏可分不出地界,誰管你是哪村哪縣的,現在生蚝行情好,再過段日子,天一熱就過季了,味道不好不說,采來還容易腐爛。
趁現在再賺幾天好錢,不然就得等到秋天了。
沒聽說南邊的生蚝已經過季了麽。
“沒工夫給他們斷官司!”小寶說道。
這是打算堵住楚清責怪的話,生怕楚清批評他不分敵我、胡亂放炮。
楚清倒是沒打算批評,可瞪大了眼睛看着小寶:“你……串台了?”
小寶變聲了!
很突然,和楚清印象中變聲根本不是一回事。
楚清以爲男孩子變聲是一個漸進的過程,聲音會慢慢變粗、低沉,可小寶不是。
剛才他大喊“爽”的時候,楚清聽着就有些嘶啞,以爲他是突然喊叫聲、音劈叉,沒在意。
楚星海聽着是“賞”,以爲大哥要給義母的歌聲打賞,也跟亂喊。
可現在一聽小寶說話,給楚清吓住了:怎麽突然就渾厚了,一點過渡都沒有?
小寶也愣了:“我……”
清了清嗓子,小寶試圖再次發生:“啊、啊、啊,呓、呓、呓,啊呓……”
然後楚星海就笑翻了:“大哥你……”
小寶的聲音,一聲粗、一聲細,時不時還斷掉半截聲音,細的時候還有些像感冒,粗的時候就鋸木頭,不但粗,還咔咔啦啦的。
真是串台了!這哪裏是變聲,簡直是要變身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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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宮。
“退朝吧,溫大人留下。”皇帝沒精打采結束今天的朝會,點名工部尚書溫炳铨,讓跟着去禦書房。
其他朝官有序退下,把站着不走、在柱子邊面向龍位眼巴巴、直勾勾沖皇帝放電的胡恒秋顯得很突兀。
胡恒秋向來是朝會能不來就不來、即便來了也躲在柱子後溜号,今天如此迫切和積極,皇帝想裝着看不見都不行。
皇帝:“……胡大人也留下!”
随皇帝去禦書房,不是三個人直接進屋就說正事兒,而是臣子從偏殿方向去禦書房,站在外間候着;皇帝則有專門通道直達,先進裏間更衣、放水,然後再喝點兒茶。
若皇帝此時腹内空虛,還可能再吃塊小點心。
這不是皇帝不務正業,而是皇帝也需要一個轉換思維,理清思路的時間,再有,就是人有三急,皇帝需要放水,臣子也需要。
所以胡恒秋和溫炳铨以最快的速度在偏殿排空膀胱壓力,都顧不上好好抖抖,就緊忙去禦書房外間候着。
皇帝就從容得多,他龍袍已經褪下,隻着裏衣松快松快身體,李公公用溫熱的帕子幫忙給皇帝擦一擦脖頸和前心。
天氣開始變熱,加上心裏有事,皇帝容易出汗,不舒服。
上邊有李公公幫忙擦汗,下邊有小太監端着赤金夜壺、扶着龍根幫忙放水,皇帝總算覺得清爽了些。
“淩海,胡常豐今天怎麽這麽積極?”皇帝問道。
也就是随口一問,李公公卻一頭黑線——您都不知道,我上哪兒知道?
想是這麽想,可給他吃一百個豹子膽也不敢這麽回話,李公公說道:“老奴琢磨,應是永安公又出什麽幺蛾子了。”
現在皇帝聽到“永安公”三個字就頭疼——朕讓你永遠安分,不知道嘛?
“哼,”皇帝輕哼:“一天天的,淨出幺蛾子!”
李公公在心裏給自己擦了擦汗:永安公,對不住了,您臉大,兜得住皇上的怒火,老奴可不行。
來到禦書房,皇帝免了兩位大人的禮,直接令溫炳铨進裏間,詢問道:“你們可弄明白那火炮如何不點火就能發射了?”
溫炳铨立時覺得久懸于頂的雷有立即爆炸的趨勢,但再怕也得回話:“回皇上,臣親自帶着匠人進行了無數次試驗;
雖找到極易産生火星的燧石,卻也做不到每次都能擊發出火星;
而且,燧石與火藥捆在一處,火藥包被發射出去的時候,也不能保證讓燧石受到撞擊,進而産生火星。”
不敢直接說工部做不到,隻能說說“我們在努力”了。
不管怎麽說,從明火點燃,到燧石擊發,工部也算有了進步。
皇帝不由氣道:“工部一百多人都是廢物嗎?!”
這罵的,工部官員、吏員全成廢物了,倒是沒包括工匠。
溫炳铨不敢接茬,隻說:“永安公天賦異禀,非常人可及,隻盼着黃侍郎能夠受些教誨,興許能開辟思路。”
“永安公天賦異禀”——永安公是老天照應,天天給餅吃,我等凡人不可比。
“黃侍郎受些教誨”——黃侍郎他爹跟永安公關系熟稔,沒準嘗過永安公的餅。
“興許能開辟思路”——也興許不能,萬一永安公連餅渣子都不給呢?誰家有好吃的給外人留?
所以說工部尚書這位置,溫炳铨能順利補位,而不是等着皇帝給空降,必然是足夠圓滑的。
隻是,現在溫炳铨深刻體會到鄭春秋當年的如坐針氈——隻要有永安公珠玉在前,工部尚書的位置,誰坐誰紮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