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恒秋心裏斟酌了一下,有些話不該他說,可是楚清……可惜這個人了,年輕輕的,唉。
輕咳一聲,胡恒秋開口:“咳咳,衆位,興辦海鹽場,是朝廷與臨洋侯聯合協作的方略,朝廷出地,臨洋侯出錢出人;
所以海鹽場被淹沒,損失的是臨洋侯的财産,而非朝廷,諸位,你們是在替臨洋侯惋惜嗎?還是想對她伸出援助之手?”
洪亮左拳擊右掌:“對喽!”
其實胡恒秋還有半截話沒有說,海鹽場的興建,臨洋侯還間接擔負着海防的任務,隻是這是皇帝的意思,并未在朝堂上公開。
有朝臣眼珠子轉了又轉,覺得自己又找到一條說辭,正欲脫口而出,卻聽胡恒秋話還沒完:“淦州府海鹽場雖剛盈利便化爲烏有,但并未影響精鹽供應,因爲有臨洋縣海鹽場支撐。”
那朝臣便把嘴閉上了。
想以耽誤精鹽供貨問題找楚清的麻煩,胡恒秋先行堵上這條路。
胡恒秋也替楚清頭疼。
楚清确實卸去司棉員外郎的職務,胡恒秋也向皇帝禀明楚清在棉毛紡織方面很難獲利,但實際上,楚清雖然确實因爲棉花被商人們大量壟斷而利潤受損,可那些商人也沒占到便宜。
作爲成名最早、資曆最老、口碑最好的棉毛織造商,楚家的棉毛紡織品很難被同行取代。
雖然各地都有同行建立商會,想憑借團體的力量抗衡楚家貨物,可是他們做不到楚家的産品質量、加工速度以及運輸效率。
這就使得楚清因爲原料少,進而産品少,可他們不提升價格、保證品質,讓試圖壟斷棉産品的商人反而賣不出貨。
楚家的價格無形中成爲百姓的衡量标準,甯可少買或不買别家的貨,也要等着“寶清祥”老字号出貨。
而楚家的精鹽,又阻擋了鹽商、鹽官的财路:精鹽價格被皇帝禦筆欽定,楚清又控制着精鹽品質和終端成交價,鹽官倒賣鹽引變得無利可圖不說,鹽商也賺不到差價。
所以,楚清依舊阻擋着衆多大商人的财路。
越大的商人,尤其是鹽商,其實對朝廷的财力支持也是越大的。
鹽稅在國家收入裏一直都占很大比重,有時候出于籌備戰争的需要,就會向鹽商大量征收鹽稅或要求他們提供軍需物資。
包括近期,朝廷就在打鹽商的主意,希望他們承擔戍邊軍隊的費用。
當然,最後鹽商也不會白花錢,他們會把這些損失轉嫁到百姓身上。
他們不但可以利用在官鹽中夾帶私鹽進行銷售,或者在鹽裏面添加一些雜質,以此獲取暴利彌補損失,還可以擡高鹽價,百姓則被迫吃高價鹽,摻沙鹽,而鹽商毫無損傷。
楚清成爲衆矢之的似乎是個必然,胡恒秋很想幫幫她,卻力有不逮,最多也就是替她說句話而已。
前提是不引起他在皇帝心中的信任危機。
胡恒秋做不到洪亮那樣想噴就噴,人家已經拿了“終身成就獎”,隻要不謀反,誰也動搖不了;他卻還得兢兢業業、謹小慎微。
皇帝在心中歎了一口氣,感覺以前有問題,他有足夠的信心應對,怎麽這次就倍感無力呢?
“讓地方衙門也幫忙尋找臨洋侯吧,隻憑她的家丁,怕是力不從心。”皇帝說道。
無人應聲。
快過年了,誰沒事兒給自己攬活幹?
再說臨洋侯死了最好,誰願意找她回來?
洪亮踏前一步贊同:“皇上聖明!老臣也将盡一切力量搜尋臨洋侯下落!”
回應完皇帝,洪亮退回自己位置,似自言自語,音量卻又唯恐别人聽不見似的,說道:“哎喲,誰能想到呢,臨洋侯離開朝堂小二年了,但是她的身影依然活躍在抗災救災最前沿、活躍在衆位同僚心裏、腦裏,想必諸位和我一樣,會全力以赴尋找臨洋侯下落吧?”
諸臣子恨得牙癢癢:有一個楚清攪風攪雨、陰魂不散就夠讨厭了,這老家夥也跟着興風作浪!
其實朝臣們都沒說對,楚清哪裏有攪風攪雨,人家的思路和他們根本就不在一個位面上。
要問楚清的思路在哪個位面上?她又把自己圈進技術工人那個位面了呗。
楚清利用過年這幾天,小寶也帶隊回來了,便把将島上全部人口進行重組,以原住民和少量楚家人爲農業生産人口、楚家大部分人爲工業生産人口的劃分思路說了,得到楚家人的認可。
有糧食和水(神)毛(棍)毛在,原住民不會成爲楚清規劃的阻力。
而工業人口也進行了細分,這當中最積極的是晁留,他覺得這是他過得最有意義的年。
晁留說:“我太重要了我!我得搬家,我要搬到島南去,那裏不是樹多嗎,我伐木、我造船……聽說那邊山民有養牛羊?我愛吃牛肉!”
都不用做思想工作就主動要求造船,晁留這種奮發向上的精神值得鼓勵呀,楚清說道:“來來來,咱讨論讨論造海船吧,你說海船與内河船應該有啥區别?”
海上風大浪高,航程距離遠,吃水淺的内河平底船是經不起大風大浪的,很容易被海浪拍擊沉船。
再有,海洋比内河要寬廣得多,不必過多顧慮轉彎的靈活性,可以造大船。
有了基本思路,就會産生細節問題,比如幹舷的高度,船體形狀等等。
再深入下去,又涉及到船艙破洞淹水時,如何讓船隻不不沉,楚清便提出了經典的“水密艙”設計。
“竹子,”楚清說:“有竹節,竹節裏的隔膜把竹子分隔成好多節空竹筒,咱可以用這個道理造出水密隔艙;
有這結構,即使某個船艙因爲觸礁導緻破洞而進水,不至于殃及其他船艙,保證船舶還能正常行駛不緻下沉。”
臘月三十晚上與晁留讨論水密艙的設計,大年初一早上楚清就拿出一份圖紙,還是份透視圖,把頭天晚上讨論的内容全都體現出來。
圓舭型船、幹舷、吃水、龍骨等都畫得明明白白,搞得晁留驚呼:“你與我師父是什麽關系?”
楚清:“……沒關系!你師父不是早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