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小寶和大家都平安,活得都挺好,這比什麽都重要。
她準備多待段時間,好好了解一下這個島,也感受一下“遲鈍”到底是個什麽現象,看看能不能找到原因。
至于說淦州府鹽場的損失,楚清人都在島上了,有兒子萬事足,就不顧慮那麽多了。
再說,就算她趕去淦州又能怎樣?她能趕跑“八風”?
小寶聽說臨洋縣鹽場因爲地理位置的原因,沒有受到“八風”的影響,很是高興,幹脆勸楚清在這裏過年,别隻“多待幾天”。
反正臨洋縣的鹽場,自家能賺錢,淦州府的,那基本都是皇帝的。
他甚至給出非常重要的理由:“娘親,咱都看這島富裕得很,不該活的艱苦,可那些土著就是過得挺窮的,您幹脆留下給找找原因呗?”
當孩子的,總覺得媽媽在哪裏,哪裏就是家;在楚清這兒不是,她的打算是,兒子在哪裏,她就在哪兒造個家!
因此楚清就應承:“行啊,地廣人稀的,還能吃不飽?不應該呢。”
楚清此次目的明确:要去山裏看看。
在楚家人看來,在島上想吃飽很容易,漁、獵、種紅薯等等,都能飽肚子,隻是他們懷念吃米吃面的日子,畢竟是内陸長大的人。
楚清想找到适合耕種的地方,解決糧食問題。
一連幾天,都沒有發生“遲鈍”現象,人們甚至開玩笑說:“老大出馬,鬼神繞行。”
楚清帶着隊伍每天快樂而充實地翻山越嶺考察地形,大宣卻陷入水深火熱。
“八風”自昌廣府登陸,向東南方向一路裹挾下去,于是,昌廣府、海州、淦州府都成了“八風”的必經之路。
但是台風這種東西,它的路線并不是像鉛筆在紙上畫條線那麽簡單,台風是一種強烈的氣旋風暴,它經過的地方,會造成極大面積的災害。
“八風”過境,沿海州府的海域巨浪滔天,潮位猛漲。
“八風”最先登陸的昌廣府,幾乎一夜之間一千五百家葬送魚腹。
大宣最南端突出成尖角形的最小州府——海州,溺死六萬于人,其中八成都是流配此地的犯人和他們的後代,而海州總人口還不到八萬人。
淦州府損失的不僅是一處海鹽場,因其與宣慰府之間有高山相隔,“八風”盤旋受到阻擋,進而向淦州府内陸侵襲。
風借潮勢、潮挾風威,沖沒海堤數千丈,淹死七萬餘人,别說鹽場沒了,船廠也沒了。
不止如此,因“八風”引起的狂風暴雨,也使得内陸州府揚沙拔木,屋瓦皆飛,廬舍損毀。
多地區引發山區洪水、泥石流、滑坡,中小河流堤壩更是盡皆摧毀,城裏、鄉村洪澇、積澇嚴重。
不論城鄉,街道變汪洋,上面漂浮死魚死蝦死雞鴨,樹木倒的倒、橋梁斷的斷,家家都有被屋瓦砸傷的人,戶戶都有被暴風雨摧毀的牆。
醫館前所未有的“生意火爆”,卻是讓坐堂醫生個個犯難——病患過多、藥材不夠,可連日暴雨使交通受阻無法進貨。
各地奏報并未像雪片般飛往京都,因爲多地道路被泥石流阻斷、或被淹沒在水澇中。
當初卓耀所想的很快皇帝會給楚清下旨意挽救鹽場的情況,并沒有發生。
當奏報終于傳到京都時,皇帝甚至都沒有一個讓他逐漸接受的過程,因爲被道路阻隔許久的奏折,幾乎是同一天之内到達的。
如此一來,似乎大宣的南半個江山,突然就說不行就不行了。
以往“小災大報、大災瞞報”的作風無影無蹤,各地均爲據實以報。
奏報可以被阻隔,“八風”的威力卻不受阻隔,南方奏報終于傳到京都時,北方大部分地區開始大風降溫降雪。
米價也如“八風”造成的影響般,自南向北飙升,從鬥米百文,十天内升至三百文,再次上演當年蝗災時期的米價。
隻是這一次,沒人去平抑糧價,就算有想做這件事的人,也做不了,因爲全國範圍受災,北方糧儲無法爲南方提供有力的支援。
楚清若是能親眼看看沿海地區的受災景象,或許就能明白爲何她的海島上土著們會集中生活在山區,守着大海那麽多海鮮可吃卻生活艱苦了。
以當前的生産力,就算沒有“八風”,大宣也沒人能在海邊長久生活下去。
海島土著沒有足夠的生産工具在沙地上造船、建屋,便無法出海捕魚,就有勉強捕魚,必也是村落中的集體行動,而非一家一戶之能力。
所以他們的漁業,并非海漁,而是山區内的河漁。
巡按禦史此時是真的感謝黃忠,要不是被黃忠擠兌的提前離開新倫州,沒準兒他又要從臨洋縣乘船沿海巡遊呢。
畢竟他是帶着皇帝的交待的任務出來的。
若真那樣,在海上直接遭遇“八風”,縱有九條命怕也留不下半條一條了。
不過他也沒走太遠,去了緊鄰新倫州的宣慰府,這裏是曾被沃斯人設計要夾擊的地方,雖說那是楚清搞的障眼法,可别人都不知道啊,所以宣慰府的情況,巡按禦史也要摸一摸。
這一來可就走不了了。
皇帝收到的各地奏報中,也有巡按禦史上報的,别人奏報講述災情,巡按禦史也講述。
隻是,巡按禦史講述的更爲細緻周詳,什麽豬爬牆、羊上房、死魚挂在樹枝上……
因爲他走不了啊,路都堵了,他多希望通過他詳實的描寫,能啓發皇帝生出想辦法把他弄回京都的念頭。
一系列描寫生動形象,讓皇帝如親見般感受到百姓的慘狀。
有山的地方就有谷,環山的地方必爲盆地,宣慰府東側靠近新倫州,山嶺綿長,“八風”來此沒能翻山越嶺,但是依山改道,攪動得山體滑坡、暴風驟雨,淹沒、吞噬無數村莊。
能爬牆的豬、上了房的羊,皆因盆地被淹,水位直沒過房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