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達當年與舅父洪亮,曾經共同抵禦過沃斯騎兵,深知他們的戰力有多強悍,幾乎可用“摧枯拉朽”四字形容。
因此這一次一得到沃斯王“禦駕親征”的消息,馬達就從南邊借來五萬兵力支援,可這也成爲臨洋縣失守的借口。
所以當得知楚清自請來做先鋒官、甚至還立下軍令狀時,其實馬達心中是很高興的。
因爲楚清在他的印象裏,從來都是辦法多過困難、能化腐朽爲神奇的人,他甚至都想好了,他給楚清打下手都成,以楚清的頭腦,一定能幫他扭轉眼下的局面。
可是、可但是、但可是!
楚清整的這是什麽玩意兒啊!袖珍鐵蒺藜嗎?逗小孩的玩具嗎?
馬達開始懷疑給楚清打配合這個決定的正确性了。
鐵蒺藜,是模仿草本植物“蒺藜”,而發明出的一種鐵質帶有尖刺的撒布障礙物,在軍事上使用。
這東西直徑有四寸左右,有四根伸出的鐵刺,凡着地時總有一刺朝上。
戰争中,爲給敵軍造成傷害,往往會将鐵蒺藜撒布在地,用以遲滞敵軍行動。
出于收取方便的需要,也常常會在鐵蒺藜中間留有孔洞,能用繩子串聯,成串的鐵蒺藜也确實像楚清的鐵絲網。
楚清做的鐵絲網,确切地說,應該叫做“刺鐵絲”,是把一段段鐵絲用擰編的方式扭成麻花,再連接到一起,就像給線頭打結一樣。
隻是這些結頭不是越小越好,而是做的很大,并用鉗子把端頭處夾出鋒利的尖角。
本是受工具的限制,拉拔鐵絲的工藝無法随心所欲拉出任意長度,可是歪打正着,在楚清的要求下,直接将鐵絲制造成刺鐵絲。
馬達一說“鐵蒺藜”,楚清覺得簡直是給自己的鐵絲網在這個世界找到了理論依據。
隻是真正鐵蒺藜的尖刺,超過二寸長,可以紮透馬蹄;而楚清的刺鐵絲上的結刺,隻有一寸長,别說紮不透馬蹄,恐怕都能給踩扁。
也難怪馬達提心吊膽了。
因爲想讓楚家小子們好好休息、補充體力,此時楚清并沒有帶自己人,便親自示範,讓吳百強帶着手下們依葫蘆畫瓢。
楚清戴上手套掄鎬頭刨坑,再把從夥夫營帶來的木頭樁子插進去,像種樹一樣,填好土後讓吳百強往地裏砸。
木樁深深插入地裏後,再一道一道纏上刺鐵絲。
很快砸好五個一人高的樁子,中間拉上三道刺鐵絲,楚清往上面撞了撞,撞不動,衣服也刮破了。
“來,看看,這個好不?”楚清讓馬達驗收。
已經先入爲主地認定這東西沒用的馬達,并沒有像楚清那樣往鐵絲網上撞,而是後退兩步,然後助跑往前一蹿,一個旋風大腳踹上木樁!
真是不愧其名,馬達啊,動力就是強!
木樁當即被踹倒,馬達鼻息重重地哼了一聲:“哼!就這?馬速不比我快,這玩意兒能攔住誰?你當是羊圈哪!”
說心裏話,這木頭樁子,楚清是踹不倒,最多能踹歪一些。
可這是重點嗎?
“馬達,不帶擡杠的啊!你琢磨琢磨,若你是馬,你是會奔着樁子撞、還是奔着鐵絲網上撞?”楚清問道。
别看馬達他們都能騎馬禦敵,但是有些知識他們還真不懂。
首先,馬是近視眼,除非給它戴上二百來度的近視鏡,否則它們看東西都是自帶朦胧效果的。
從遠處看來,鐵絲網并不阻擋視線,反而是木樁子比較明顯,所以馬在遠距離時是看不到鐵絲網的。
其次,如果馬是沖刺狀态下,那等它能看清鐵絲網時也減不下速度了。
而且鐵絲網看起來這麽單薄,也沒有漁網密實,騎手們很大概率不是降低馬速觀望,而是直接沖撞過去。
那麽鐵絲上的尖刺就會劃傷戰馬,要是沖擊力大些,鐵絲網被撞變形,就會纏在戰馬身上。
馬受阻、還吃痛,自然會減速。
當然,也不排除馬會撞擊木樁,畢竟馬的眼睛長在兩側,頭部正前方是它的視線盲區,那就來個“撞天昏”,也是不錯的減速方式。
“它們又不瞎!”馬達沒好氣。
馬達雖然每日也與馬相處,可關于馬的視力這番道理他還真不懂。
以己度人、推己及人,是人們慣用的思維模式,所以這個世界的人通常以爲馬不但視力好,而且夜視能力超強。
夜視能力是真的比人強,可近視也是真的呀。
“不信,你一會兒去營裏挨匹馬的試驗,”楚清給他講了馬看不清東西之後,又不得不說個讓他親自求證的方法:
“你從遠方走向你的馬時,看看馬匹是不是會先擡頭看你,等你走近了,它是不是會慢慢把頭低下看你;
又或者當你驅使馬匹進行障礙跳躍時,馬匹會是不是會先擡頭看遠方的障礙,而等牠接近障礙時,就會先低頭看,才準備跳躍;
還有,當你騎在馬上時,若你限制了馬匹的自然頭部移動,馬匹會不會不停的搖甩頭部?這是它在告訴你它看不清楚前方的事物;
是不是有時候馬匹會突然停下來?那是因爲它看不清楚障礙距離它多遠,所以它會壕溝和欄杆會感到害怕,拒絕跳躍,來保護自己。”
馬達的表情慢慢不那麽躁郁了。
因爲楚清說的情況,在他自己的戰馬身上都遇到過,隻不過他一直都沒理解,而是認爲馬可能生病、或者畏懼。
楚清說的這些話,其實老于他們這些年也總結出了差不多的理論,隻是沒有楚清說出來的多。
“可那又有什麽用?”馬達還是不放心:“這玩意兒能攔截多久?減慢那一點點,無濟于事!
而且,就這不到一人高,人家完全可以跳過去!”
“所以要拉兩排鐵絲網啊!”楚清說道。
馬達的耐心快要磨沒了,要不是念着這些年的交情、和楚清是個女子,估計早掄起拳頭跟楚清幹架了。
“你忘了昨晚上我帶人埋的地雷了。”楚清站得離他遠些,說道。
交情好是一回事,暴脾氣是另一回事。
交情越好,說明相互越了解,所以楚清看馬達那不停咬緊的腮幫子,就知道他在壓着脾氣,所以趕緊站遠些。
不是因爲怕挨揍,而是站得太近,楚清發揮不出飛镖的威力,打架嘛,總不能站着隻挨打不是?
還沒有跟馬達打過架呢。
這麽聊天,楚清一點也不反感,反倒是在朝堂上與那幫文官吵架才煩人,那時的怒氣,就像現在的馬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