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清回到樓上洗漱,把剛才熏染了滿身火鍋味的衣裳換掉,穿了身銀霜牡丹紋緞面圓領袍,脖子上簡單交叉了一條全黑色的羊絨薄圍巾,準備出去逛逛。
要經過櫃台時見到一位穿戴不俗的中年婦人,正在查看食盒裏面的東西,看來是來打包飯食的客人。
那婦人聽到有腳步聲靠近,便擡頭瞧了一眼,繼續查看食盒的下層,突然頓了一下,又擡頭,這下看清了楚清的臉,楚清也認出對方來,兩人同時見禮:“楚大……楚東家!”“辛嬷嬷!”
辛嬷嬷是昭華公主的貼身嬷嬷,以前見過兩次。
楚清問道:“辛嬷嬷這是……?”
辛嬷嬷見到楚清很是高興,見問趕緊回話:“公主特别愛吃你們店裏的麻辣鹵鴨,平日吃不到,便時常命老奴打荷幾樣回去……”
辛嬷嬷聲音不大,畢竟說的是公主:“還有啊,皇後和太後也愛吃,隻是這都帶着骨頭,吃起來總是不雅,不好用膳的時候吃,公主孝順,便吩咐老奴多點上幾樣,回頭當個零嘴;
也就青瓦台做的精緻,樣數也多,公主想要的都有,您看看……”
說着,辛嬷嬷把三層食盒一一打開:“太後愛吃鹹口兒的鴨鎖骨和鴨頭,皇後愛吃甜口的鴨舌和鴨腸,公主喜歡麻辣鮮香的鴨翅膀和鴨脖子……
也虧了你們青瓦台心思巧妙,竟把鴨子拆開來賣,不然公主就得哀歎爲什麽鴨子不多長幾對兒翅膀了!”
楚清:“辛嬷嬷過獎了,辛嬷嬷愛吃哪種口味?我讓人給您也裝上些。”
辛嬷嬷推辭:“那怎麽好!這就不少了,主子們也吃不了這許多,最後也會打賞給老奴的。”
想到這些小吃是要送到宮裏的,楚清自然要讨好辛嬷嬷,便問:“嬷嬷覺得哪種好吃?”
辛嬷嬷把食盒一一扣上,說:“都好吃,都好吃!老奴喜食甜,也能吃些辣,便覺得都好。”
噢,甜辣口味的呀……鹵鴨的口味分得比較純粹,還真沒有甜辣口兒的,不過青瓦台有種臘鴨肝腸,偏甜,微辣,應該能合辛嬷嬷的口味。
楚清讓人取來一小捆交給辛嬷嬷:“這是鴨肝和豬肉混在一起做的,甜辣口兒的,你回去開水蒸上一刻鍾,切了片就能吃;
或者切了片跟着米飯一起煮,讓油脂浸潤到米中,也好吃,拿回去嘗個鮮。”
辛嬷嬷臉都有些紅了:“老奴怎敢……這可不行……”
楚清說道:“一點吃食而已,都是上不得台面的小食,辛嬷嬷不要見外。”
辛嬷嬷自是領情:“那就多謝楚大……東家了,老奴回去就照您說的做給主子們嘗嘗!”
聽聽,多會做人,“做給主子們嘗嘗”,這要是吃好了,肯定就要往外傳一傳,給楚清打個免費廣告!
楚清和辛嬷嬷正說着客套話,門口有生硬的大宣語傳來:“你說那個楚清興風作浪?嗯,對!就是她興風作浪!”
“哎喲,您小點兒聲啊!”這一句是流利的大宣官話,楚清看去,是一位大宣的官員,從身上服裝看,正九品,應該是名掌客。
鴻胪寺有個部門叫典客署,專門負責照顧外賓生活起居,其中的辦事員就叫做掌客。
這名掌客在青瓦台門口探頭探腦往裏看了一圈,有些後悔剛才說的話了。
剛才他正引導沃斯使者的思路,說楚清挑起兩國間的誤會,是興風作浪,沒成想沃斯人性子如此“率真”,直接就嚷嚷出來了,聲兒還那麽大!
這是哪兒啊?青瓦台!你跑人家地界罵人家主子?
“陳掌客,你這個詞用得好,就是興風作浪!”那沃斯使者誇道,然後邁步往門裏進:“聽說你們京都最好的吃食都在這個青瓦台,我們一定要好好嘗嘗!”
這位陳掌客用眼睛樓上樓下搜索了一圈,沒有看到像是官員的人,稍稍放下些心。
他想,當官的一般不會在一樓散座吃飯,會去二樓尋個雅間才是,那麽剛才他們在門口的對話應該沒有官員聽到。
“老奴要不要……”辛嬷嬷也聽到剛才那些人的話,她怕那些沃斯人鬧事,楚清處理不了,詢問楚清要不要請公主幫忙。
“嬷嬷回吧,天色不早了。”楚清輕輕搖了頭,說道。
請公主有什麽用?公主最多也就向皇後告個狀而已,可任何事都還沒發生,又告的哪門子狀?
那個陳掌客也才九品官員,别看是京官,也沒甚大用,楚清還有機會往朝堂上站一站,他連進皇宮的資格都不太有。
辛嬷嬷沒讓楚清相送,就拎着食盒匆匆走了。
陳掌客帶着沃斯人走到櫃台前說道:“開個雅間!”
掌櫃點頭哈腰道:“對不住,今天的雅間都訂出去了,您看,一樓還有不少地方,不如……”
這幫蠻子嗓門那麽大,剛才诋毀東家的話他們全聽到了,隻不過看東家沒吭聲,他們才沒轟走這幫人的,還敢腆着臉要雅間?呸!
幾個沃斯使者卻被櫃台後那一面牆的酒櫃吸引住了目光,隻見七種顔色的壇子層層相疊,整整一面牆,竟搭出了一道彩虹橋!
“這是什麽?”一個沃斯人問道。
“這位客官,這是本店的鎮店名酒——玉液瓊漿酒!”掌櫃自豪地解釋道。
“都是酒?這些都是酒?”在得到掌櫃肯定的答複後,那個沃斯人一手指着酒牆,一手指向地面:“不要雅間!不要!我要在這裏喝!我要看着它們!”
使者都這麽說了,作爲接待員,陳掌客趕緊讓掌櫃給找個離櫃台近的座位。
四兒跟幾個夥計耳語了一聲,讓把說書先生打發走,把那台子空出來,搬上去桌椅:“遠方來的客人,您請上座!”
沃斯使者:“唔唔,上座好,高高在上的座位,好,好!”
沃斯人高高興興就上了台子,陳掌客幹着急說不出話:這是拿咱們當演猴戲的嗎?誰會在台子上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