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說話的那個,是楚爺的兒子?”淞江府的幹事張慶林好奇地問楚元。
“是啊,孩子小,說話沖,你别見怪。”楚元禮貌地答道。
自家老大沒跟這邊的人打過交道,人家是什麽心思還不清楚,楚元盡量謹慎些。
雖然張慶林在心裏說“孩子小,口氣可不小”,但是嘴上還是說道:“說得對!咱密偵司的子弟,就得有底氣!”
态度必須得好呀,理事處剛剛得到京都傳來的消息:皇帝在朝會上大力褒獎楚清“蝗蟲換糧”的義舉,指揮使大人因此下令要更加重視楚大人的舉措,如遇難處,及時援手。
現在,聽說楚大人的兒子有難處,那跟楚大人的難處也差不多了,總得賣個好才是。
這點兒事情還真算不上難處。
小寶不在家,楚元和甘來他們也該抓的抓、該摁的摁住了,隻是,總得有個露面的,所以“一号小寶”就叫嚣着找理事處,
這是“一号小寶”的臨場發揮,算是意外。
要是小寶在家,這件事早就結束了。
不過……楚元琢磨:既然理事處的人已經關注到學院這裏出了亂子,那說明小寶的一舉一動也在密偵司的視線裏。
楚元問道:“請問,兄弟貴姓?”
張慶林拱了拱手:“免貴,我叫張慶林,是理事處的幹事。”
幹事,外勤,和平時期被用來跑腿的,應是密偵司的底層。
看來,這人是被派來專門監視小寶動向的?
“噢,羨慕羨慕,兄弟真是謀了份好差事!”楚元一邊恭維着一邊自我介紹:“我叫楚元,主子把我派到少爺身邊跑腿兒。”
“喲呵!楚兄一看就是楚大人信任的人!”張慶林也恭維着。
被楚大人分配給孩子當跟班,必定是最信任的人嘛。
“哎呀,現在的小孩兒太不好管了!”楚元皺着眉、歎着氣說道:“你也知道,我們主子孤身一人帶着孩子,多少寵溺了些,把孩子慣得有點驕縱,給你們添麻煩了。”
看似楚元在替小寶開脫,實則,楚元想看看是否如小寶所想那樣,對外造出個“纨绔”的形象,也想替老大看看淞江府的理事處是個什麽态度。
“哎,”張慶林的一聲“哎”拐出了親切的彎:“不能這麽講,楚大人就這麽一個孩子,情有可原,情有可原!”
情有可原啊,這詞好,楚元點了點頭。
看來,理事處不但一直“關注”小寶,而且已經認定了小寶的“纨绔”形象。
算是個好苗頭。
理事處對小寶隻算“關注”并不算“監視”,因爲他們并沒有察覺到一直以來的“纨绔”是小寶的“替身”,還不止一個。
不然,以密偵司這種監視一切、懷疑一切的作風,不可能看不出幾個“小寶”都是假的。
二人相互恭維着,沒幾句話就走到大門口,水小毛給開了門。
張慶林并不往裏面走,而是站在人群後面,像是并不着急解決問題的樣子,楚元也不問,跟他一起站着。
小寶在窗口看到楚元這麽快就帶人回來,就明白附近就有理事處的人在,立時把眼神看向肖思甯。
肖思甯馬上就會意,說道:“放心,咱們回來時走的是宿舍那邊的院牆,我查探過,沒人,人都擠在教學樓那邊了。”
小寶放下心,邁步走出屋子下樓來。
來到操場,裝作沒看到站在人群中的楚元和張慶林,徑自走向那老妪,蹲下身,揪着老妪抱在懷中、穿着學院服的孩子的耳朵:“還不起來!”
小寶的話讓已經有些慌神卻強自鎮定的老妪愣怔了下。
而那孩子的耳朵都被揪得變形,可見小寶下手用了點力氣,那孩子一抖,有些吃痛,原本趴在老妪懷中一動不動的身體就彈了一下。
“啊!”人群裏好幾個人同時驚叫:“詐屍啦!”
然後本能地向後退,于是,踩了後面人的腳,然後,就有抱着腳呼痛的,更有被絆倒了想跑又想留下看明白而回頭回腦的。
亂起來不說,各自的動作看起來都非常滑稽。
“呀呀呀!輕點兒,疼!”那孩子叫着,眼睛還沒睜開,手沒有去拂開小寶的手,反而是習慣性地抹了下嘴巴,好似在擦口水。
那孩子努力把眼睛睜開,卻也隻睜開一隻眼睛,另一隻還半眯着,眼屎都清晰可見:“疼,别揪了!”
小寶好笑地看着他:“幸好你是趴着,不然呼噜都要打出來了!”
這名叫窦豆的孩子看看抹過嘴角的手,嗯,沒流口水,又看看那老妪,然後對小寶說:“這老太哼哼呀呀唱個沒完,實在是好睡,憋着憋着氣,我就睡着了!”
說着話就爬起來,還嘟囔句:“就是太熱!”
老妪傻眼了。
傻眼了!
光顧着表演哀切了,忘記人死了身體會變冷……
窦豆把手往後脖領裏伸,感覺使不上勁兒,就跟小寶說:“快,快給我拿出來,都要起痱子了!”
小寶就伸手進他衣服裏,薅出一大塊豬皮來:“這是幹嘛?”
窦豆把豬皮卷巴卷巴夾在腋窩下:“裝死人呀,不然讓她知道我還有心跳咋整?”
人再怎麽練習閉氣,能止住、或減弱呼吸,也不能讓心跳停止,若是強行服藥假死,很有可能變成傻子或者“木僵”。
天熱,穿衣都少,所以窦豆隻能背後貼豬皮來阻隔一下心跳的震動,讓人不易察覺,至于前胸,他一直是抱胸趴着,那老妪感覺不出。
小寶算是服氣了:太敬業了!大熱天的,要閉着氣,還要貼着一大塊豬皮……聞聞手——呃,都有點發臭了。
小寶嫌棄地在窦豆的衣服上抹了兩把手,然後對那老妪說:“想想下面該怎麽編。”
教學樓門口的甘來看窦豆都站起來了,就提溜着手裏那個人走過來,往地上一丢,對那老妪說:“你倆對對口供吧,一會兒别露餡了!”
因爲好奇,都想看看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所以人群剛剛穩定下來,這會兒又嗡嗡地議論了起來。
人們的表情也是多彩多樣:有驚恐的、有不解的、也有張大嘴巴合不攏的。
甘來踢了踢地上還在昏迷中的人,用腳把他的身體翻過來,臉朝上,說道:“呶,這小子,早上往食堂的菌湯裏放了這個!”
說着,甘來從懷裏掏出個油紙包,打開,裏面是幾塊熟了的蘑菇碎片,又往地上那個昏迷的人懷裏掏了掏,也掏出個盒子,裏面是兩個生的、完整的蘑菇。
這兩個完整的蘑菇看上去很像普通的草菇,白色的傘帽上覆蓋着灰褐色,菌柄也是白色,泛着淡淡的黃。
“死亡帽!”人群中有人驚呼道。
“嗯,挺懂行!”甘來說道,“那你說說,這東西好不好吃?”
那個驚呼的人連連擺手:“那誰知道!誰敢吃啊!”
甘來繼續問:“爲何不敢?”
那人說:“這是‘死亡帽’!吃了都挺不過一天就得死!我們村五叔公就是吃這個死的!”
*注:死亡帽:鵝膏菌科鵝膏菌屬的一種真菌。又稱之爲毒鵝膏、有毒鵝膏、死帽蕈、鬼筆鵝膏等。被認爲是世界上最毒的蘑菇,含有鬼筆毒素與鵝膏蕈堿兩種毒物,僅僅食用30毫克便足以緻人于死地。
毒蘑菇中毒目前還沒有特效解毒劑,催吐、洗胃、導瀉、徹底清除毒物是排除和減少毒物吸收的關鍵。
馬上停止食用可疑有毒蘑菇,立即撥打急救電話,并保留毒蘑菇樣品供專業人員救治參考。
珍愛生命,遠離毒菇。
*注:木僵——植物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