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清琢磨這人咋白得不正常,水毛毛已經激動了:“你就是楚清?!”
“呃……”楚清沒弄明白是什麽意思。
小寶已經拽着楚清坐下,然後說:“娘親,你看看他,他這麽白,是病嗎?我打聽不出來。”
楚清:“……小寶你好好說話。”
哪有上來就說人家有病的。
小寶:“娘親,你見過這麽白的人嗎?是病嗎?你知道嗎?”
去京都一趟,小寶沒能親自去醫館打聽,總覺得沒盡到心,眼下“萬能的”娘親來了,趕緊問問。
水毛毛一點生氣的意思都沒有,反而略帶些期待的眼神看向楚清。
楚清認真看向水毛毛,此人皮膚白皙,比甘來還白,比白色人種還要白,眉毛和睫毛也是白的,頭皮上長出的頭發茬也是略略發黃的白色,黑眼球淺成琥珀色……
楚清覺得初次見面就直言“這是病”,有些過于打擊人,想了想說道:“月之子,你是月亮的孩子。”
世界上有一種特殊的人群:他們身體發膚皆爲白色,有如月光浸染,白到晶瑩剔透;相比太陽,他們極易被陽光曬傷,柔和的月光反而更令他們舒服。
醫學界因此給這類人群起了一個非常浪漫、富有詩意的名字:月亮的孩子。
這類人群就是白化病患者。
“這……是什麽意思?”水毛毛的聲音有些顫抖——這個人知道自己是怎麽回事!
“月之子,真好聽!水毛毛,你是月亮的孩子!你不是水鬼,你是神仙!”小寶替他高興。
“楚……楚大人,這是病嗎?”水毛毛激動,但還是追問道。
這是病,還是一種無法治愈的遺傳病。
“隻要不曬太陽,不影響壽命,嗯……曬太陽會讓你的皮膚和眼睛不舒服。”楚清答道。
容易曬傷,還容易得皮膚癌。唉,不好解釋。
“那……生小孩呢?”水毛毛迫切地問,他的父母都是正常人,他兒子也是正常人。
關于單基因常染色體隐性遺傳這個概念怎麽解釋?
楚清很爲難地撓頭:“不好說呀,得是月亮看上的才行。”
“蝗神”的概念用一下吧,天災。
“噢……”水毛毛含糊地應了一聲——月亮沒看中兒子,是好事還是壞事呢?
“正ch……普通的父母有可能生出月之子,也可能生不出,月之子的孩子未必也是月之子,沒準是普通人。”楚清說道,然後總結:“祥瑞哪能人人都當得上呢!”
“你說我是……祥瑞?”水毛毛聲音有些沙啞。
“是!”楚清肯定,因爲小寶都特别當回事的事情,必須是好事情,于是再補充一句:“不過得注意,祥瑞都比較嬌貴,既然月亮選上了你,盡量躲着點太陽吧,免得它嫉妒。”
楚清剛才聽到水毛毛稱呼自己“楚大人”,以爲小寶告訴他自己的身份,那此人肯定深得小寶信任。
剛才面對祥子的時候,水毛毛甚至把小寶護在身後,雖然做得不引人注意,但楚清還是看到了,因此更不忍心把白化病說明白。
當然,也沒法說明白。
不過水毛毛激動了一會兒,自己也就反應過來了,人家是不願他受傷害,好在說了不會影響壽命,那麽,他和他的幾個毛毛就能安心些。
楚清他們趕上飯點,于是甘來和楚元就下廚再炒上幾個菜。
家裏人多,肖思甯就要帶着祥子他們去外面酒樓吃,水毛毛喊道:“你把他們都帶走!”
接着又喊侯澤:“猴崽子,你快去,把小毛崽子們都給帶過來!”
看肖思甯不動,水毛毛氣了:“有我在呢,你弟弟出不了事兒!”
小寶的護衛加上楚清的護衛,五六十号人,都窩在院子裏确實太雜亂,小寶就朝肖思甯點頭:“行,你們出去吃吧。”
前院是镖局,有值守的镖師,确實不太容易出事。
人都走了,楚元和甘來在後廚忙着,院子裏就剩下楚清母子和水毛毛。
“水毛毛拜見恩人!”水毛毛突然跪地拜倒。
楚清吓了一跳,趕緊閃開,這老頭怎麽了?這麽大歲數咋跪自己?
“這……你……快起來……”楚清都手足無措了。
今天過的,事情出的都是一股子一股子的,哪兒跟哪兒都不挨着,思維沒法不短路啊。
進門先是看小老頭追打甘來,然後小寶問小老頭長這麽白是什麽病,再然後小老頭突然給自己跪了……
“小寶,你快點!”楚清叫喚小寶,礙于禮數,楚清不好攙扶水毛毛,隻好喊小寶,也是想問問小寶,小老頭這是搞哪一出?
小寶把水毛毛攙起來,說:“毛毛說你救過他兒子。”
楚清:“啊?”
水毛毛情緒依然像剛才那樣激動:“楚大人,小老兒感謝您救了魏誠毅的命,讓小老兒在這世上還能有個念想!”
“魏誠毅是你兒子?!”楚清和小寶異口同聲。
太意外了!
“你不是姓水嗎?你兒子……?”小寶問道:“難道你媳婦姓魏?”
扶着水毛毛坐下來後,水毛毛講述了一段往事:
“我生來一身雪白,頭發、眉毛、連汗毛都是白色的絨毛,把接生婆都吓跑了,除了我娘把我當個寶,家裏人都說我是怪物,我爹更是要弄死我;
我們那裏女人生孩子,村裏人要送紅雞蛋的,看到接生婆吵着‘怪物、怪物’地往外跑,又聽見我爹在大罵我娘‘生個什麽東西出來’,就都攔住接生婆打聽,于是全村人都知道我是個怪胎;
村裏人一緻認爲我是不祥之物,要把我淹死,我娘以死相抗,但是沒用,我滿月那天,我爹把我偷出來扔進河中漩渦……”
這個故事小寶聽李虎講過,當時就悲憤得不行,現在聽到當事人親自講述,雖然水毛毛講得比李虎講得乏味得多,卻感覺心裏更堵,堵得透不過氣。
親爹啊!
楚清也聽愣了,這在她聽來是不可思議的。再毒的家人,也不至于親手把親兒子扔河裏吧?
“嗐!沒事兒!我命大,漩渦把我吐出來了,啥事兒沒有!”水毛毛毫不在乎地笑笑,但是笑容分明有些落寞。
他接着說:“不過村裏人更害怕了,說我遇水生力,是‘水猴子’,我爹看我沒死,又想用石頭砸死我,最後我娘爲了護我,揪着村長家的小孩要同歸于盡,沒辦法,我們被驅逐了;
我娘帶着我找不到活幹,人家都嫌我是怪物,隻好白天讨飯,晚上睡墳地,直到我斷奶,終于碰上一家棺材鋪發善心,讓我娘給值夜,防着起火什麽的,我們娘倆才算有了着落……”
對于身有病痛的人,多些關心,至少不随便去“好奇”,總是一種能夠輕易做到的尊重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