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年,即便春節前不下雪,正月裏也會下上一場兩場的,若在南方,第一場春雨會在正月末出現。
如今已進入四月了,一場雨水都沒有。
“俗話說:龍多不治水,天下大旱哪!”一位知縣夫人說道:“聽我們家老爺說,今年是十龍治水,到現在,滴雨未落過!
好幾個村的水渠都幹了,天天要挑水澆田,可是河水也見底兒了呀,那水渾濁的,全是泥呀!
再有半個多月稻子就該抽穗了,照現在這樣,可不該是顆粒無收了?楚大人,您是農官,得想想辦法呀!”
十龍治水。
幾龍治水、幾日得辛、幾牛耕田等,這些說法都是由古代幹支記日法演化而來。
正月是一年的開始,一年之計在于春,正月又是春天的開始。
古代人基于期盼豐年的美好願望,用農曆正月對一年的年景進行預測。
這種方法,也是古代勞動人民實踐經驗的總結,充滿着樸素的哲學思想。
人們常說“辰龍”,也就是說從初一開始,初幾出現辰日,就是幾龍治水。
今年是慶德十一年,第一個“辰日”對應的是初十那天,所以,今年是“十龍治水”。
農諺中的說法是:龍多靠,龍少澇。
意思是:一龍二龍治水雨多,澇年,欠收;九龍十龍治水,雨少,旱年;五龍六龍治水,風調雨順。
古代人認爲龍是管下雨的,所以,通過龍的多少來判斷年景。
按說,龍越多,下雨就該越多,可能會發生澇災,其實,完全相反,龍多了反而會出現旱災。
老話講,“媳婦多了晚了飯”,“人多亂、龍多旱”,意思是說人多了反而不幹活了,互相指望對方、相互推诿。
現代動畫片《三個和尚》也是這個意思——一個和尚挑水喝,兩個和尚擡水喝,三個和尚沒水喝。
這種說法楚清知道,但是有沒有道理、事實是不是如此呢?楚清認爲,别的不敢說,相互推诿這個道理肯定是真的。
不然,這些人爲啥天天來逼着她承諾選址種棉?
去年南方雨水倒是多,洪澇災害嚴重,糧食減産,今年若真是旱災當前,那麽糧食還得繼續減産。
但是,這是楚清該管的嗎?她隻管選址,别的不管!都說了她們想要的地方不适合種棉花,還廢什麽話!
沒有鄭小柔幫忙周旋這些人,楚清真是百爪撓心。
這幫女人,打不得罵不得,講着似是而非的道理,攀着無中生有的交情,天天排着隊來她面前磨叽,真TM煩人!
昨晚還有一個消息,是由楚清派到沃斯國的密偵司暗探給她發過來的:
沃斯國四王子凱利迪,授意他的幕僚——前東倫貴族葛泰景,聯絡了新倫州一些舊東倫國的官僚,準備尾随禦史台一起集體彈劾楚清“損公肥私、與民争利、私囤糧草”。
隻要禦史台那邊一有動靜,新倫州這邊的舊官僚就會一起前往新倫州的官衙去鬧,逼得宋廷山上奏朝廷。
“損公肥私”指的是楚清用國家的鐵礦制造各種産品售賣,肥了自己的腰包。
“與民争利”指的是楚清擁有多處棉田,自己産棉自己賣,把市場壟斷了,作爲官員,不給布商留出路。
“私屯糧草”指的是楚清的馬場和“寶清盛”貨棧。
楚清不但擁有一個廣闊的馬場,還在周圍買了不少山地種植牧草;而且“寶清盛”貨棧裏存儲了大量的糧食。
這招損哪,新倫州的知州是宋廷山,一向與楚清交好,若是他也上奏此事,不就把楚清孤立了?
不過,咱家小子就是好樣的,得到消息第一時間就偷偷給楚清傳信兒。
“損公肥私”和“與民争利”這兩條,對楚清來說不算大事兒,損了誰、肥了誰,皇帝比自己清楚。
關鍵是“私屯糧草”,這件事不好說清楚。
原本新倫州的馬場是國有的,楚清隻是在它旁邊開辟了一大塊土地建了自己的馬場,誰讓那地方就适合幹這個呢。
但是有馬場就有馬,爲了馬還進口了牧草進行種植,再配合“寶清盛”貨棧那邊去年沒有完全賣給沃斯國的糧食,還真有點“私屯糧草”的意味。
皇帝不多想還好,真要多想,絕對殺傷力極強。
這要是有百家興和鄭小柔在,楚清哪至于這麽被動,早就能分身去新倫州看看了。
事情再多,也得一件一件處理,先把眼前這些來“做客”的夫人們趕走再說。
“幾龍治水,我控制不了,龍們要相互推诿不幹活,我能咋辦?”楚清耐着性子開口:“夫人們哪,下不下雨是老天爺的事兒,河裏有沒有水,是水利官員的事兒,我就是一個小小的‘司棉員外郎’。”
“楚大人,您不能這麽說呀!”義斌府的知府夫人說話了,她覺得自己是知府的夫人,還是有诰命的,身份比楚清高,因此臉色就不像剛才那麽随和。
她說道:“就算您隻拿‘司棉員外郎’這個官職說話,那也行,這不正是跟你商讨種棉花的事兒嗎?你開個口、點個頭不就行了?”
“梁宜人,”楚清改口了,剛才還稱她“高姐姐”,算是用她的夫姓,表示與她一口一個“楚妹子”表達的親近之意相呼應。
現在人家把“楚妹子”改成“楚大人”,那咱也公事公辦吧:你是五品宜人,那就叫聲“梁宜人”。
楚清說道:“梁宜人,勸課農桑是高大人的職責,楚清不敢置喙,也無權置喙。
楚清唯獨能做的,就是找到種棉花的地方,義斌府内,除了選好址的地方,再無适合之處。
若高大人覺得哪些地方合适,自可一試,不必經楚某同意。”
話不說透,人家就覺得有周旋的餘地,還會繼續磨叽;說透了,也就表明拒絕,那就得罪人了。
楚清現在隻能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