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年下來,他們也沒少攢下錢财,這些錢财他們每隔一段時間會瓜分一次,然後再留出一部分放進箱子裏,作爲“風險儲備金”。
武世榮就是想拿到箱子裏屬于他爹的那一份,結果送了命,現在屍體就泡在泔水桶裏。
“姓柳的!”倪赫因爲被“大力神”甘來按着,掙紮不開,叫罵聲就更猖獗了:“别以爲老子落在你手裏就奈何不得你!”
倪赫看向窗戶,雖已過了午時,窗紙在陽光的映射下依然很亮,他叫嚣着:“隻要日落前我沒回去,你的爹娘老子和你兄弟們,全都會賣到‘品香班’!”
“品香班”是京都唯一一家男妓與女妓混合型的妓院,看看柳陸奇的相貌就能猜想到,他的家人應該也都是貌美之人。
而倪赫掌管的“死撚子”,經常就把拐來的孩子賣到“品香班”,這是他們“死撚子”賺錢的營生之一。
倪赫的話讓柳陸奇原本因爲氣憤而漲紅的臉孔瞬間失去血色。
柳陸奇的家人雖然嘴上不認他這個兒子,但畢竟是自己的骨肉,又怎能真的棄之不顧?
所以自從梁王被俘後,他們就開始尋找兒子的下落。
可柳陸奇并不知道,他匿身在“窮家行”,除非髒到不可忍,輕易不會以真容示人。
後來梁王及其黨羽被當衆斬首,柳陸奇的家人在刑場上并沒有見到柳陸奇,更是增大了他們尋找的信心,同時也增加了他們對兒子安危的擔心。
他們的兒子那時候也才十七八歲,孤身一人,能躲到哪裏去?又該怎麽活下去?
好在他們賣藝的時候,時不時就能碰上有人往托盤裏扔碎銀子,一扔就是一把,讓他們能夠在京都生活下去,也有了四處尋找兒子的資本。
他們不知道這是柳陸奇在偷偷照顧他們,讓他們租得起房子,吃得起飽飯。
他們經常在不同的地方賣藝,希望能找到兒子的下落。
終于有一天,他們賣藝時又碰到有人往托盤裏扔了一大把碎銀子,柳陸奇的爹正要給人家鞠躬時,那人伸手托住他,可馬上又轉身而走。
就是那雙手,讓他爹認出了兒子。柳陸奇的大拇指因爲練功挫傷過,整個指頭是歪的。
他失控地喊了兒子一聲,柳陸奇逃跑得太快沒有聽到,卻被倪赫的人發現了,自此,他們就活在倪赫的視線下。
柳陸奇直到不久前忍不住挂念家人,去他們的住處偷看,才發現倪赫手下的乞丐就在他家人附近。
連着觀察幾日,他确定倪赫監視着他們,他沒法說破,一時又想不到辦法通知家人。
眼下,他的家人在日落前就要遭遇不測,他豈能不心焦?
“噗通”一聲,柳陸奇就跪在小寶他們面前,“咣咣咣”挨個給磕頭:“我求你們,救救我家人,我現在就幫你們開箱子!隻要你們救了我家人,我立馬就死!”
他又轉向喬萬啓,還是不停地磕頭:“雖然你家人不是我殺的,卻是因我而死,我罪責難逃,隻是求你,救救我家人,然後我任你千刀萬剮,決不食言!”
喬萬啓原本因爲楚元他們攔着,而耽誤他報仇,就急躁得要暴走。
他覺得柳陸奇說他沒殺他的家人,根本是謊言,他必須要殺了他們爲爹娘和哥哥報仇。
可現在柳陸奇當着倪赫的面,還是說他沒有殺人,讓他有點動搖。
倪赫一下子懵住了:這些人跟柳陸奇不是一夥的?
柳陸奇求他們救家人的命是怎麽回事?
不!不能讓他得逞!
倪赫馬上喊道:“就是他!就是他殺了你的家人!你不要被他騙了!他就是殺你親人的兇手!”
因爲倪赫之前罵柳陸奇賣屁股給楚元,甘來看他極爲厭惡,此時一拳頭鑿在他後心上:“你知道他親人是誰?”
倪赫就傻了,他當然不知道喬萬啓的親人是誰,他隻是随口胡謅。
柳陸奇還在給喬萬啓磕頭,喬萬啓有些于心不忍,他把腳往前移了一下,柳陸奇額頭就砸在他的腳面上,生疼!鞋子上也沾了柳陸奇額頭上的血。
“你起來!”喬萬啓說道:“你發誓你沒說謊?”
柳陸奇沒有起身,依舊跪着,答道:“我用我和家人的性命起誓,沒有半句謊言!”
喬萬啓心軟了。
柳陸奇也是個孝子,讓他狠不下心來。
喬萬啓看向小寶。
小寶既然通過倪赫和柳陸奇争吵中透露的信息,串聯出武繼昌和他們之間聯合的原委,就不耐煩再聽下去,早就想把這兩人也都泡在泔水桶裏。
但是看到柳陸奇爲了家人的安危如此懇求,想想他的經曆也确實不易,也有點心軟。
百家興湊近他耳朵悄聲說道:“你不是想接手窮家行嗎?這倆人幫你管着不是正好?”
小寶回看向喬萬啓,這賊偷,讓他掌管“死撚子”也不錯;柳陸奇嘛,繼續當“活撚子”的大長老,有他配合喬萬啓,更方便收服那幫乞丐。
于是小寶說道:“你看着辦!”
喬萬啓又盯着柳陸奇的雙眼好一會兒,才道:“且信你一次!”
百家興拎起柳陸奇往外走,臨走前對喬萬啓道:“欠我一個人情!”
倪赫現在徹底慌了,剛才他還能用柳陸奇的家人進行威脅,現在才知道這些人并不是柳陸奇的幫手,而且還被柳陸奇說服了,那麽,他現在該會是什麽下場?
倪赫猛地掙紮,希望能擺脫甘來的鉗制,逃離這個屋子。
“咔嚓!”肩膀脫臼,随之倪赫“嗷”地痛呼。
要是一般人,倪赫這樣猛然間大力掙紮,興許還真就能脫困,可甘來是誰啊?大力神!
不但沒有脫困,還把膀子給脫臼了!
甘來生氣了,跟誰倆呢!朝着倪赫的傷腿就是一腳!
之前被“狗屎泡”咬過一口,倪赫把那塊肉都削掉了,好不容易現在止住血,甘來這麽一踹,傷口又開始流血,綁在腿上的布條一下子就浸透了。
倪赫還沒等再痛嚎一聲,李虎過來了,他抱着之前一直放在屋角竹簍子湊到倪赫跟前,慢條斯理打開蓋子。
過山風終于能夠痛快地呼吸新鮮空氣,一下子就從竹簍裏立了起來,它對着面前散發血腥氣之人的前胸就是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