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幾名乞丐跑了過來,他們像是在找這條狗,看到狗撲在一個婦人腿上,就過來踢了幾腳,罵罵咧咧的,罵那狗胡亂跑。
奶嬷嬷不忍心,就攔着不讓踢,就在這時,那狗竟然趴在地上給奶嬷嬷做出磕頭的動作,還發出類似“娘、娘!”的叫聲。
幾名乞丐一見此景,立即就要把狗帶走,可奶嬷嬷發現狗能說人話,還好像在叫她“娘”,突然就覺得心裏揪痛,一把抱住大狗,将它護在身下。
那幾名乞丐見撕扯不開奶嬷嬷,幹脆掄起棍子打狗,奶嬷嬷護着那狗也挨了好幾棍子,小小的鄭小柔吓得直哭。
那些乞丐竟然打起小柔的主意,要把小柔搶走,奶嬷嬷無奈隻好跟他們争奪小柔,看争不過就拼命喊“走水啦!”
因爲奶嬷嬷喊的是“走水”,所以很快有巡街的衙差和老百姓往這邊跑來,鄭小柔和奶嬷嬷才得以逃脫。
可當她們回頭時,看到那些乞丐劈頭蓋腦地把棍子抽打在狗身上洩憤,衙差們趕到時,乞丐們棄狗而去。
那狗已經被打得不能動彈,眼睛卻一直盯着她們的方向,含糊的“娘、娘……”的聲音越來越小。
奶嬷嬷放心不下那隻大狗,跑回來,卻發現那狗微微抽搐着,眼看就要斷氣了。
那狗看着奶嬷嬷,張了張嘴,嘴巴動的很不自然,也再發不出聲音,但是奶嬷嬷和鄭小柔知道,它就是在喊“娘”。
有圍觀的人上前,把大狗翻過身來,發現狗肚子附近的毛發非常雜亂,露出好多線頭。
用手一扒拉,竟然是把狗皮縫在了小孩子身上。
有位老人端來熱水去洗那小孩子的臉部,等粘着的狗毛紛紛被熱水化開脫落時,露出的是一張枯瘦的孩童的臉……
奶嬷嬷嚎哭了一聲“兒啊!”就暈死了過去。
“唉,”老人歎氣:“喪良心啊!好好的孩子,四肢都給砍斷斷了,還把狗皮縫在身上。”
人們這才看明白,孩子的胳膊隻到胳膊肘,腿也隻到膝蓋。
老人一邊歎氣一邊說:“這孩子遭了多大的罪啊!
這是活着不讓做人,死了也沒有全屍!造孽啊!”
旁邊圍觀的人中有獸醫說道:“太造孽了,這些人不得好死!”
鄭小柔那時候雖然隻有五歲多,但是已經明白好多事情,這些話她全都聽懂了。
隻慶幸奶嬷嬷當時暈過去,沒有聽到這麽殘忍的講述。
後來回到家中,父親和繼母都不許她們報官。
他們嫌奶嬷嬷給他們惹麻煩,還帶着小柔偷溜出府,對府上名聲有損。
小柔和奶嬷嬷被繼母關了半個月的小黑屋,算作懲罰。
自那以後,奶嬷嬷就像沒了魂一樣。
鄭小柔把這段經曆說完後,大家久久不能出聲。
原本不用詳細說明,大家也能猜到百家興碰到的那夥乞丐爲什麽剝孩子的皮。
現在聽到鄭小柔的講述,全都沉默了。
鄭小柔還在哭泣,爲那些孩子,也爲奶嬷嬷。
小寶輕聲勸了她一句:“莫自使眼枯,收汝淚縱橫。眼枯即見骨,天地終無情。”
鄭小柔惶惶地看向小寶:這孩子小小年紀,怎就說出如此悲觀之言?
甘來倒是比較平靜,神情上看不出什麽波瀾,親爹都能無情,還能怪别人殘忍嗎?
她隻是問道:“後來呢?”
百家興接着講道:“還什麽後來,我跟楚十能眼看着嘛,我倆跳進去就跟乞丐們打起來了。
可惜,他們五六個人,都有一身功夫,我們倆隻能憑着蠻勁兒打,那也打不過,他們要把我倆宰了。
後來還是楚實聰明,吹了哨子,跟他們說;‘要宰就快點,不然我們這哨子一響,很快就有人來。’
好巧不巧,那天楚武他們左等右等也沒等到我們,就自己往回運貨,聽到哨子聲全跑來了,咱家雇工有幾個會功夫的,再加上人多,把他們全綁了。
我們要把他們都送到衙門去,結果‘窮家行’來了一大群乞丐跟咱們對峙,最後聽說我們是太後賜匾的‘寶清祥’的,就開始說軟話。
咱家小夥計偷偷溜去報官,結果官衙一聽是‘窮家行’的,根本就不管。
無奈,最後‘死撚子’的撚子頭發話,說賠銀兩給孩子治傷,我們也不想真鬧大了給咱老大惹麻煩,就這麽私了了。”
小寶不幹了:“你找密偵司啊,娘親肯定不會說你們惹麻煩的!”
百家興苦笑:“你知道那個死胡同叫啥不?叫‘棄兒胡同’,那是密偵司底下的人專門找細作幹私活的地方。
這地方出事兒,密偵司才不管呢。你去報案,人家沒準還罵你多事!”
小寶沒聽說過“棄兒胡同”,問百家興:“那個胡同很有名嗎?”
百家興說:“京都南城那邊都是窮人住的地方,到處是胡同,‘棄兒胡同’過去曾設過慈幼局,後來好像是因爲疫病,慈幼局死了好多孩子,然後被封閉,再未啓用,最後棄置了。
後來,人們還是會把棄嬰往那個地方扔,日子久了,那個胡同就被叫做‘棄兒胡同’。
因爲是在南城,又是死過好多孩子的地方,慈幼局的房屋也賣不掉,慢慢就被一些無家可歸的人給占了。
那些人什麽樣的都有,有混混、有賊偷、也有剛從牢裏放出來的囚徒……”
原本大宣的開國皇帝在打下江山後,爲懷柔天下,在各地創建慈幼局,用以收養遺棄的新生兒,并置乳母喂養,無子女者也可來領養。
後來更是把流離失所的孤兒也都收留至慈幼局,一直養到十五歲,再由官府牽線,幫他們找就業的機會。
并在每個慈幼局附近專門設置一間藥局,用以給孩子們治病。
當然,這種藥局規模很小,相當于現代看見沒,了學校裏的“醫務室”,能給看個感冒發燒的病。
開國皇帝曾說:“朕令天下諸州置慈幼局……必使道路無啼饑之童。”
心願很好,隻是一場疫病,把南城的慈幼局變成了“棄兒胡同”。
這當中有多少官府不作爲的成分,隻有官府自知了。
要是水毛毛在這兒,肯定覺得“棄兒胡同”這名字聽過,因爲他曾把幾個從“棄兒胡同”出來的人給種到水底下去了。
甘來終于不平靜了:“等把貨運完,我拆了那胡同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