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嗓門大,有其他船派過來打聽的人就聽到了,紛紛朝小寶這支隊伍指指點點開了。
楚元氣得朝那小厮喊:“該幹嘛幹嘛去!你們家才匿稅!”
可是那幾個巡檢就是慢條斯理地查看,于是小厮又嚷上了:“你家要是沒事兒,人能那麽查嗎?不會你家船照是假的吧?”
這一言論又引來人們的議論。
有心态好的乘客,幹脆上岸采買東西去,可更多的人看熱鬧不嫌事兒大,反正閑着也是閑着,就順着那小厮的話聊開了:
“我聽說真有造假的船照。”
“啥玩意兒沒假的?就一張紙,你拿個蘿蔔就能蓋個印了!”
“别說假印,就是人都有假的!”
“那不廢話嘛,沒假人,棺材鋪少賺多少錢!”
“你說的那是紮紙人,我說的是假娘們兒,哈哈哈……”
人們總是這樣,聊閑篇,聊着聊着就歪樓。
巡檢頭頭依然在拿着船照研究,而其他人已經要求查驗每一個貨品了。
這就有點過分。
小寶這次運的是瓷器,而且是統一鑲嵌在大木闆上,因此隻需要把上面蓋的棉被和隔闆掀開,就能一目了然。
可是這些人竟然要求把瓷瓶瓷罐的摳出來驗看。
這些瓶瓶罐罐裏面裝了泥土,爲的是怕空着不禁磕碰和震蕩,所以要拿出來就得先把裏面的泥土取出來。
船上就這麽點地方,把泥土弄出來,再把瓷器摳下來,一千件瓷器,這麽檢查,到明天這時候估計也完不了。
“那你們不動手,我們就隻能自己檢查了啊!”
巡檢頭頭一揚下巴,吩咐手下:“你們幾個,自己下手掏,看有沒有夾帶,不但罐裏頭,兩個罐子之間、棉被裏頭也都得檢查喽!隔闆也得劈開看看有沒有夾層!”
這情形明顯不對勁。
前面的船隻也沒查得如此嚴苛。
這不是官渡,沒有太多手續,船隻、人數、貨品,這三方面與之前官渡的記錄能夠對應上,再把渡口稅繳了就應該放行了。
速度應該比官渡快才是。
周小川給其他幾條船比了個手勢,讓船上的人盯緊這幫巡檢。
按照之前的分析,最大的可能就是他們會拖延時間、損壞貨物,所以周小川讓他們一對一的都給看住了。
楚元和肖思甯他們經過總結教訓,别的都不看,專門把小寶夾在中間看護着,萬一這批人暴起殺人呢?
李虎看他們把小寶照顧的不錯,就也專注地盯着巡檢的動作。
但是,人家既然跑到船上來磨蹭,自然有自己獨特的手法。
小寶倒很興奮,他十分配合地說:“各位大人,我們家的貨都是瓷器,貴重的很,你們盡管檢查,别弄壞就行!”
李虎瞪他一眼:“哈戳戳的!”
這孩子是不是腦袋被驢踢了?專門告訴人家貴重,還随便檢查?
“呵,這位小公子懂事兒嘛!”巡檢頭頭贊賞道。
随即吩咐手下:“認真點兒,别辜負了小公子一番心意!”
楚元給了小寶一胳膊肘子:“彪啊你!”
小寶擠擠眼睛:“你忘了?瞧着吧!”
楚元一拍腦袋,壞笑起來。
肖思甯不明所以:“咋回事兒,快說說,是不是有樂子看?”
楚元捂着口鼻:“就提醒一點,把鼻子捂住喽!”
很快,三号船上鋪蓋的隔闆和棉被被一層層掀開,露出下面嵌在木闆裏的大型瓶子罐子。
這些罐子都用油紙和麻繩封着口,看上去裝了什麽東西的樣子。
“哎!你們私運酒水?”一名巡檢高聲道。
碼頭上圍觀的人開始議論紛紛:“看見沒,果真有夾帶私貨!”
“還真有啊!”
“這麽多壇呢,罰錢不管用了吧?得坐牢了吧?”
“五十闆子,三千兩,三年,還是最少的!”
都有人給估算出刑罰标準了,看來還是熟讀律法的。
就連腳夫們都慢下搬運的步伐,不停地抻脖子往這邊看,期待壇子解封的那一刻。
人們的好奇心總是很豐富。
凡是密封的東西,都想打開看看,比如關着的門、鎖着的抽屜、蓋得嚴實的壇子。
小寶露出慌張的神色,又馬上故作鎮定般掩飾:“沒有!哪能!不能夠!那裏面沒什麽的,就是泥土,真的,沒什麽的!”
楚元也馬上配合:“官爺,真沒什麽的!不是酒水,就是防震裝的泥土!”
這倆人一副如臨大敵的神态,自然讓巡檢們加快了開封的速度。
一名巡檢掏出匕首一下子捅下去,油紙“刺啦”一下就被捅漏,再往下這麽一劃,油紙封就裂成大口子。
那巡檢伸手進去摸了一下,還真是泥土。
既然真是泥土,他們那麽緊張幹什麽?
他又把手往裏面抓了抓,還是泥土。
巡檢眼珠子轉了轉,說道:“兄弟們,别光看表面的土,看看底下有沒有埋着什麽東西!”
“好嘞!”衆巡檢紛紛應和。
“貴人,給點吃的吧!”
“叔叔、大伯們,肚子餓,賞個銅闆吧,一天都沒吃飯了!”
幾聲童音傳來,衆人擡眼看去,隻見一群破衣爛衫的小孩順着跳闆跑上船來,嘴裏紛紛喊着。
竟是一群小乞兒。
因爲要方便巡檢上船檢查,所以船邊搭的跳闆一直就沒撤,倒是方便這些小孩上船行乞了。
“滾!滾開!”巡檢頭頭擡手就鑿他身邊乞兒的頭頂一下。
“哎喲!官爺,行行好,我們不敢打攪您,就跟船上貴人們讨口吃的就行……”挨打的孩子說道。
這些孩子,腦袋上要麽包着塊麻袋片,要麽就是一堆破茅草纏着頭取暖,身上的衣衫更是破爛不堪,露肉的地方也塞着茅草。
一個個小臉上都是黑一道灰一道,沒個幹淨的地方,髒的看不清五官,鼻孔下直到嘴唇是兩條黑乎乎幹了又濕、濕了再幹的鼻涕印子。
本該嫩滑的小手上的皮膚紋路和指甲縫裏都被黑泥填滿,顯得既幹燥又蒼老。
“公子哥哥,給點吃的,行嗎?”一個髒髒的小孩兒隔着楚元看向小寶。
估計是覺得年齡相仿更容易讨到食物吧。
小寶聽那聲音,覺得應該是個小女孩,就想看清楚,無奈對方臉孔太髒,腦袋也被包着,實在看不出來。
“别犯傻啊!這些小要飯的可不是吃不起飯,沒準比我們還富裕呢!”
看熱鬧的人中有人喊道。
也不知道算不算好意。
“就是!哪個渡口沒有這批小要飯的?到處都是!”
“你算吧,一個渡口一天得經過多少船,就算一船上隻讨得十個銅闆,人家一天也得有一兩銀子吧?”
“還真是!一天就得一兩,一個捕頭月銀也才二兩吧?”
“那還有有錢的再多給點,這幫小要飯的嘴甜着呢,專門找衣着體面的書生或者公子哥讨錢,好話一說就是一兩二兩的!”
“是吧,你看那個小要飯的不就找小公子哥要錢嗎,那小公子也是傻,還真給掏!”
“人家小孩就是讨口吃的,你們說的也太過了些。”
“切!這你就不懂了吧?這幫乞兒你覺得可憐,人家可是有大人在後面跟着呢,都是一夥一夥的!”
“這我也聽說過,有大人跟着,你要不給,等你落單人家就套你麻袋!”
說什麽的都有,那個小孩子還在可憐巴巴地望着小寶。
真是看不下去這些乞兒爲口吃的被人如此挖苦諷刺,小寶伸手進腰包準備掏些碎銀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