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來不忍看賣雞蛋的攤主失望的眼神,到底還是把兩籃子雞蛋都買下了,這東西多少都不多。五十多人要吃呢。
然後就高興地跟着那老婦往貨倉的方向走。
甘來要跟人家去,大家自然也都跟着了。
這麽多人,竟然沒人意識到這裏有什麽問題。
老婦比量的雞蛋筐足有腰那麽高,什麽蛋禁得住那麽多堆在一起?鴕鳥蛋還差不多!
可見,在某些生活常識方面,不能對男性抱有什麽指望,自然,甘來現在也是“男性”。
二十幾個大小夥子一起往一個方向走,即便岸上的人再多,看上去也是很可觀。
倉庫在碼頭一側,是整個渡口人最多的地方。
大量的腳夫和少部分的客商混雜在這邊。
有些客商自帶了腳夫,來倉庫貨場提貨。更多的是碼頭上憑紅頭簽子接活的臨時腳夫。
這紅頭簽子相當重要,别看腳夫們破衣爛衫、打着赤腳,渾身上下也沒個能裝東西的地方,但他們還是會把簽子小心翼翼地别在腰帶或是其他什麽地方。
簽子是腳夫接活和領錢的重要工具。
腳夫拿到簽子相當于現在的“持簽“上崗證。
船隻未到前,不知道有多少貨物、需要多少個勞力,于是腳夫們就坐在岸上碼頭邊排隊等候着,拿到簽子者就可幹活了。
當天一家老小的生活就有着落了,完工後結賬。
有些半大孩子不能當一個勞力使用,會給他們兩人發一個簽子,結賬時兩人領一份工錢。
小寶看到有十二三歲的男孩子打着赤腳,瘦弱的小身闆背負的包袱足以覆蓋他的身體,吃力地在倉庫和船隻間往返。
暗自替他們感到辛酸,這是州學裏學生們的年齡。
想他自己,要是沒有娘親想盡辦法賺錢,估計也會和這些孩子一樣,到處賣苦力養活自己、養活娘親吧?
小寶揉了揉鼻子,不想了。
其實跟小寶同樣想法的大有人在,肖思甯他們看着往來忙碌的腳夫們,也是抱着同樣的想法。
他們這樣的人,怕是退伍後當腳夫都難,腳夫們還得看戶籍呢,人家都優先當地的民戶。
他們這些流民出身、又當過兵卒的無家之人,退役後軍戶不是軍戶、民戶還要等上一年,一年當中想當腳夫養活自己,人家都不用。
俗話說,“車船店腳衙,無罪也該殺”,在百姓眼裏,他們這些人已是窮兇極惡之徒,當腳夫,爲了錢他們什麽事做不出來?
哎呀,想多了想多了,大夥都有些走神。
隻有甘來滿腦子算的是:五十三人每天吃一百多個雞蛋,再碰上水毛毛的人,一人就能吃十個雞蛋,每天要準備多少雞蛋才夠呢?
下一次要多久才能買到雞蛋?
沒有楚清和黃蓉她們跟着,甘來作爲船隊唯一的女性,已經自動自覺擔起照顧大家飲食的重任了。
倉庫沒多遠,可是因爲要避讓背貨的腳夫、下船逛集市的婦人們,他們的行進速度并不快。
帶路的老婦突然向前方喊:“老頭子,雞蛋賣出去了!快給貴人挑上送去呀!”
就見前方一個滿身補丁的老頭一疊聲地“哎!哎!”答應着,一邊往倉庫裏走。
“就是那裏,我們看着倉庫,怕雞蛋被磕碰到,放在門口裏了。唉,看倉庫也賺不到幾文錢,我們就從村裏收了雞蛋賣,好歹多掙兩個銅闆糊口不是?”
老婦一邊絮絮叨叨地說着,一邊在人縫裏穿插,還不時回身看看小寶,叮囑:“小公子留神腳下,别絆着……”
甘來拎着兩籃子雞蛋走得有些吃力,這些重量對她來說不算什麽,但是人多,怕把雞蛋磕碰壞了,總是要避來讓去。
總算走到老婦指的那間倉庫附近,一群苦力從隔壁倉庫出來,或背或扛着大包,還有的幾人一組搬着巨大的箱子,呼兒嘿喲喊着号子一點一點從門裏往外挪。
跟着小寶同一方向過來的,還有來貨倉取貨的别家馬車,車夫吆喝着别着馬車的方向不跟那些大箱子撞上。
一夥是搬着箱子要往船上運的,一夥是趕着馬車去倉庫方向拉貨的,兩夥隊伍交錯,瞬間就把通道給擠滿了。
這麽一擠,就把小寶一行人,給分隔成兩部分,小寶與甘來随老婦人走在前邊,而其他人被隔離在後。
小寶回頭看看,發現楚元他們被隔開了,有些急,這樣不安全。可是甘來一心爲了雞蛋,跟那老婦跟得實在很緊。
爲了不撞到那老婦,甘來甚至還側過身來把她護住,可是拎着的雞蛋籃子差點被腳夫撞到。
無奈,至少不能跟甘來再分開。
小寶手疾眼快地幫甘來扶住雞蛋籃子,同時也跟緊甘來的飛毛腿。再擠籃子就得碎。
小夥子們被搬運大木箱的腳夫給隔開,腳夫們還不停地吆喝:“留神留神!讓一讓!裏面可是黃花梨的書櫃,誰碰誰粘包!”
怪不得這麽大的包裝箱,原來裏面是書櫃。
黃花梨的書櫃,這家可真有錢。
終于進到老婦人所指的貨倉,就看到那老婦的老伴從靠在牆上的一列扁擔中拿過一個最粗最長的。
小寶正納悶老頭怎麽看着比剛才直溜得多、不那麽駝背的時候,猛然間一個麻袋兜頭套下!
甘來正彎腰把雞蛋籃子放在地上,也被人從身後套了麻袋。
碼頭上專用的麻袋又厚又大,結實得很。
麻袋口上竟有抽繩,小寶剛被套進去就有人拉緊抽繩,瞬時被縛住雙腿,同時被人一腳踹倒,靴筒裏的匕首也被抽走。
甘來也好不到哪兒去,彎腰時被人套麻袋的,一下子就套到底,整個人都被封在麻袋裏。
很快有人翻騰着麻袋用繩子捆上,小寶隻留一雙小腿在外面,被人捆了個結實。
甘來整個人被囚在麻袋裏,空間雖小,手腳卻還能動。雙手一用力,麻袋就被她生生撕開。
對付常人的辦法,在大力神這裏并不管用。
下船前,甘來嫌雙锏太大,挂在身上太引人注意就沒帶。好在小寶把自己的一對三棱軍刺給了她用。
甘來撕開麻袋的瞬間三棱刺捅了出去!
“啊!”一聲慘叫,拎着繩索準備捆麻袋的男人捂着腹部倒地慘嚎。
“禁聲!”那名“老頭”喝道。
變故發生得太快,他還來不及把扁擔中間的挂鈎掰開、抽出裏面的佩刀。
原本以爲對方人多,未必能騙進倉庫,他就準備帶着藏刀的扁擔“送貨上門”,然後讓那“老婦”帶人來裏應外合抓那小崽子。
沒想到“老婦”竟然能幹得很,把人給招進來了。
可就兩個人,還給套上麻袋了,竟然還能暴起傷人,這是他沒有料到的。
不能讓他們喊出聲來,讓他們的同夥聽到,免不了要大打一場,那就麻煩了,渡口可是有巡檢的。
那“老婦”也吃驚不小,但臉上震驚的神情馬上被狠厲代替,當即一掌刀揮下,将那腹部被刺的男子打暈。
暈了好歹就不用叫喚了,反正他現在除了叫喚也幹不了别的。
随即,老婦的雙手從之前挎過的菜籃裏一抓,一對峨眉刺已經套在指上,就向甘來沖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