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虎的擔心非常有道理,因爲黑管家的初衷就是如此。
大管家被“拖走”,代表的不僅僅是“辦事不力”、“懲罰”,更代表騰出了一個肥的流油的位置。
黑管家觊觎這個位置很久了。
孔家能當上江南首富,全憑塗山瓷窯。
先是黑管家的爹輔佐孔普高的爹把小小的瓷窯擴張,再是黑管家輔佐孔普高買下整個黃角垭地區“一山二嶺一槽”的土地。
這片土地,蘊藏有大量的瓷土,中間又有一個天然的塗山湖,且周邊溝壑縱橫、水量豐沛,煤礦衆多,爲瓷器的燒制提供了物料保障。
兩代人的努力,使得這一整片地區變成瓷窯基地,且連地名都改成了“塗山縣”。
按說同樣是兩代人的努力,才輔佐孔普高成爲江南首富,黑管家應該能夠當上孔家的大掌櫃了。
結果并沒有。孔普高把身邊一個常伴左右、很會來事兒、能寫會算的小厮立成大管家。
位置高了,腳下就飄了,黑管家看着他起,又終于盼到他落。
現在大管家的位置終于騰出來了,黑管家自然要好好表現,争取把位置弄到手。
前大管家失敗在什麽地方黑管家沒想明白,但是至少有一點:每次行動,成本太高。
孔普高和他那個爹一樣,是個不喜歡高成本買賣的人。
說白了就是“摳”。
揣摩家主心思,是每個有野心的下人都要做的事情,不想當将軍的兵還不是好士兵呢。
豈會有不想當主子的奴才?
黑管家因爲老子爹還在時,想方設法地給創造讀書識字的機會,因此,也看過不少書。
聯想到那些出将入相的曆史名人,黑管家所能感受到的最明顯的一點,就是他們每個人都是極善于揣摩别人心思的。
唯有正确揣摩主子心思,知道主子的所思所想,才可能在面對主子吩咐要辦的事時采取正确的做法。
那麽,對主子了解得越多,就越會知道他在想什麽,他在計劃什麽,他的下一步準備怎麽做。
根據他和他爹兩代人對家主的共同揣摩和總結,黑管家制定了對付三順镖局的辦法,希望通過此事達成上位的目的。
此刻,黑管家正在跟孔普高彙報。
“一切都準備好了,家主,小的會争取不花錢就把事情辦成!”黑管家保證道。
孔普高:“不花錢就能辦成?”
孔普高不是守财奴,他不喜歡辦事成本高,是奔着“逐利”的原則,而該花的錢也得花。
吞并三順镖局這件事在他看來并不是大事,沒必要花大錢把镖局“砸”過來。
不然一個镖局能有多大油水?他隻是想要那些船和水手罷了。
若真要花錢,他完全可以自己投資創辦一個造船坊。
隻是那樣一來,不但投資大、見效慢,關鍵是不好弄來技術性人才,容易被相關部門監視。
再有,不說船坊辦不辦得起來,光是申請“舟船造辦執造”,就夠容易被工部或兵部操控的了,而他沒有高級官場上的靠山。
平鍵之所以能開辦造船廠,那是因爲他用的是千機王的“造辦執照”。
千機王當年一腔熱血投入大宣舟船建設事業,到想抽身遠離時搞了個執照,卻沒能把自己抽身出來。
就這張“舟船造辦執照”,對孔普高來說就是“高成本”的大事。
但是吞并一個現成的小镖局,就不值得投入很多了。
現在黑管家說能不花一文錢,他雖動心,但是也很懷疑。
黑管家:“家主,是這樣的:咱們孔家有兩處渡口,小的有朋友是鹽幫的,鹽幫也有兩處渡口;
這四處渡口隻要“認真仔細”地對三順镖局的船隊進行盤查,就足以讓他們無法按時交貨;
如果沒發生沖突,他們不能按時交貨,砸了招牌,小的就給好好宣傳宣傳,讓他們再無生意上門;
可是,很有可能會發生沖突,那些貨咱們就可以扣下來,再把他們東家給告到官府……他們離關門、兌店也就不遠了。”
嗯,這個辦法可行,不費一兵一卒,不過嘛……
孔普高看向他:“你跟鹽幫關系很好?你可認識幫主?”
這才是孔普高在意的。
自古以來,鹽鐵官營,而且在大宣皇帝登基後,新舊官僚相互傾軋又相互融合,官場不說腐化堕落,也至少渾濁不清。
他們往往利用壟斷鹽業貿易的特權牟取私利,鹽價極高,利潤十分豐厚。
江南一代像孔普高這樣的富商巨中,不乏草莽之輩起家的,若能聯合起來一起販運私鹽以圖牟取私利是最好。
但是他們販賣私鹽,成本太高,他們需要打點官員,弄來鹽引,可孔普高不需要啊,打點一個官員的錢就夠他開兩處鹽井了,自己賣多好!
就算要做大,也該吞并“鹽幫”這樣的勢力,而不是跟别人合作嘛,費錢!
鹽幫幹的事情正是他也在幹的事情,俗話說:“同行是冤家”,但是孔普高很看重鹽幫這些腦袋别在褲腰帶上的家夥。
他們不但人數多,而且能把“私鹽”販賣到各地。
“貓有貓道,鼠有鼠道”,這些人的終端銷售能力是孔普高需要的,如果能把鹽幫控制在手,換句話說,如果自己是鹽幫的幫主,那麽他的财富将更上一層樓!
他現在的鹽井,每口井日産二百多斤鹽,而鹽價最便宜的地區也賣到四十文一斤,若開上百口井……不買鹽引也把錢賺了!
黑管家沒想到主子都打上鹽幫老大的主意了,可是他認識的也隻是個鹽幫的小喽啰啊,隻負責在渡口給船隻登個記而已。
不由得嗫嚅:“小的還不認識……不過,如果家主需要,小的想辦法讓小的朋友幫忙引薦……就是不知道小的朋友能不能辦得到。”
孔普高沒興趣了,底層的小人物搬不到大層面上來。
不過小人物有小人物的能耐,孔普高問道:“你那朋友……在渡口做什麽的?”
黑管家馬上來了精神:“他和他兄弟都認得些字,因此在渡口負責給船隻登記,有時候也幫忙記個賬什麽的。”
“你那朋友要多少好處?”孔普高問。這就是成本啊,誰會白幫忙呢?
黑管家讨好地笑:“嗐!一頓花酒的事兒!”
這個成本确實不大,相當低。
孔普高輕點下頭:“嗯,知道了。去辦吧。”
黑管家還有件事沒說,那就是先行墊付的兩萬兩。
這筆賬現在不能說,隻要在渡口難爲住三順镖局的人,把這些錢“訛”回來不就行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