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清今年的第一站,先到了與吉州和新倫州都交界的義斌府。
之所以選擇這裏,就是因爲年前在三地交界處的那場截殺。
眼下沒有實證,與孟家也無交集之處,不能直接對孟家做些什麽,那就先打擊報複這群爲虎作伥的山匪。
自從東倫國被滅,吉州、義斌府和宣慰府這類邊境州府的駐軍,大部分就向西遷移,駐守到新倫州與沃斯國的邊境線上,當地隻留下兩千到五千不等的駐軍。
楚清知道以這樣數量的兵力去搜山,是可以起到作用的,但是這片地區山多林密、野獸橫行,如今是冬季,大雪封山,更是難以搜捕。
即便不是冬季也不容易,所謂“開目不見路,常如夜中行”。到處都是遮天蔽日的樹木,人很容易迷失其中。
所以除非府衙有确切的匪徒出沒地點的消息,否則一般駐軍很不願幹搜山這種活。
楚清要做的就是以開辟荒田的名義,一來得以進入山林,二來把當地流民吸引來伐木、開荒。
這樣做或許能分化、瓦解一部分流民山匪,但是她更希望能夠暴露出山匪中最強悍的那部分逃兵、侍衛,予以消滅。
到了義斌府後,楚清先去當地的密偵司理事處,與同僚見見面。
每到一地,楚清都會到當地理事處報到,以備使用他們的信息傳輸渠道。
這一次她更是要了解與山匪相關的信息。
但是結果很失望。
理事處并沒有這些山匪的資料,确切地說,由于這類人多是舊東倫的逃兵或激進分子,有一定武裝及武力,并且善于叢林裏隐匿蹤迹,還有新倫州那邊的百姓幫忙遮掩,理事處并不能查到他們的詳細信息。
楚清出事的那片山區統稱虎山,在義斌府界内的位置屬于虎林縣境内。
所謂虎林,并不隻是一座樹林,而是說這一片山林間常有猛虎出沒。
“既有猛虎出沒,那夥賊人如何能久居其中呢?”卓耀想不明白。
楚清也想不明白,不過大體就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原因吧。
楚清直接進駐虎林縣。
既然密偵司不能提供什麽有效幫助,那就靠自己。
按說《棉花圖》已經刊印下發,楚清完全不用再親自指導,這趟來當地,給農師開個會意思意思就行,但現在楚清決定多留一段時間。
既然三地交彙處誰也不肯管,那楚清就讓他們求着管。
經過與知縣協商,張貼招工啓事,第一步,招伐木工人。
山不少,可以砍樹,遇到好的樹苗直接連根拔起移走,有的是地方可以讓楚清種樹。
第二步,招收營造工人。有木頭,可以蓋房子,正需要建些廠房和倉庫。
第三步,招佃農。
先不說這裏适不适合種棉花,能種啥種啥,楚清要做的隻有一點,利用農官身份的便利把這塊地域攥在自己手心裏。
但是招工啓事是貼出去了,響應者卻寥寥無幾。
這裏地方偏僻,人口少,又因虎山這一帶既有獸患也有匪患,百姓并不想用生命換銅闆花。
《招工啓事》旁邊,議論的人不少,沒一個準備應聘。
“要我說,這東家肯定出門不帶腦子,跑虎山伐木,被老虎吃了算誰的?”一個男子說道。
“就是!除了老虎,還有熊瞎子呢!”有人應和。
更有:“我二大爺家的三孫子昨日去打柴,都沒敢往深了走,就聽見狼叫喚,吓得柴刀都沒敢撿就跑回來了!”
甚至有:“其實這都不重要,也不是見天兒都有大牲口出沒,重要的是那山上不太平,不老少山匪哪!沒看山腳下那幾個村子的地都荒了嘛,人全都遷走了!”
也有:“可是你看這上面寫的,工錢給的可高啊,伐木完了,像你這樣有手藝的,還能繼續留下來賺蓋房子的錢,劃算得很!”
還有:“與其掙這份要命的工錢,不如下月去臨縣報名那個什麽什麽學院的,聽說開春就又招新學員了,既能學手藝還能賺工錢,不比這兒劃算?”
各種聲音嘈雜不已。
小寶正帶人在街上采購些便于攜帶的吃喝,反正把娘親送到地方了,他們就準備準備要開拔,有更重要的事情做呢。
看到《招工啓事》附近圍滿了人,聽到他們這般反對的議論,小寶皺了皺眉頭。
他從楚清這幾天的動作已經看出她的不甘心,娘親準保是因爲抓不到直接打擊孟家的機會,就先從山匪身上尋利息的心思。
他并不贊成這麽幹。這麽幹太繞彎子,太慢!
君子報仇,隔夜都難忍!他以爲都是商人,相互報複都是商業上的手段,可是現在才知道,報複,不分路數,殺人最是直接。
可是小寶不敢殺人,他沒有那麽大經濟實力,也保證不了不會連累娘親。
所以他就領着他的隊伍準備執行自己的計劃,去江南“踩踩盤子”、布置自己的勢力。
可娘親身上還肩負着各種職司,不能随心所欲做事,此刻娘親想招工人竟然都要碰釘子,小寶覺着自己不能不管管。
看到小寶皺起眉頭,楚元就提步要去那人堆裏摻和摻和,被肖思甯攔住了:“你留下,我去!”
肖思甯這幫早先六隊的小子如今天天跟小寶在一起,随時變換裝束,方便執行小寶的任務。
今天更是穿得很窮苦的樣子,身上補丁都是褪了色的。不像楚元,那麽喜歡家裏的制服,走哪兒都穿,太紮眼。
小寶也瞥了眼楚元的衣服:“你留下吧,溜邊站着,肖思甯去。”
辦正經事的時候,小寶都喊他們名字。唯獨對卓耀,總是喊“啊對。”
肖思甯帶上幾個同樣破衣爛衫的小子就奔着人堆圍了過去。
“哎,這上面寫的啥,小山,你認字,給念念!”肖思甯像任何一個看熱鬧的農家小子一樣,一邊捅咕小山一邊說。
于是那個叫小山的後生就結結巴巴地給念,不到五個字就打個結,然後撓頭嘿嘿傻樂:“這個字俺也不認得……”然後嗫嚅着準備繼續往下念。
把站在《招工啓事》邊上負責講解的差役聽得直着急:“哎呀,行了行了,這上面說啊……”就給讀了起來。
于是肖思甯和幾個小子就你一句我一句地帶節奏:
“呀,好事兒啊!小山,你去不?我得去!工錢給的不少呢!”
“甯子哥,錢是不少,可下月底臨縣那個技師學院就招生了,咱還是報那個吧,那個劃算,家遠的還能住在學院裏。”
“小山,你想啥好事兒呢!去上學要花錢的!”
“不是吧,不是說免費的嗎?”
“第一年免費,今年就得交束脩了,甯子,小山,你們要去學院?”
“想去,可是交錢去,那也沒錢呀!”
不遠處小寶豎着耳朵聽到這兒,直翻白眼:你們到底是鼓動大家應聘還是砸我學院招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