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放下密信,繞過禦案,親手扶起不群,很是唏噓:“不群哪,朕早就說過,你的兒子不做這行,朕要他自由自在地活着,好好替你和你的兄長綿延子嗣。
不凡走得早,尚未婚配就替朕喪了命,而你,也隻有這麽一個兒子,你們都是爲了朕,才如此人丁單薄,朕虧欠你們啊。”
“皇上!”不群再次下跪,蒙面巾早已濡濕。
皇帝拍拍他的肩,說道:“這小子!明明給了他自由,還在替朕當眼睛,也算是難得了。不過,你還是告訴他,不小啦,該結婚就結婚,該生子就生子,這是他的自由!”
不群跪在皇帝身前,額頭貼着地面,無聲,隻有微微顫動的肩膀顯示出他情緒的激動。
兄弟二人同爲皇家影衛,這是傳承職業,也是影衛的宿命。
多少影衛赤條條來、赤條條去,在人間留不下一點痕迹,更是無人供奉他們香火,他的兄長就是如此。
皇帝在幫他的兒子改命!讓他的兒子有延續家族的機會!
皇帝再次扶起他:“好了,你也不小了,比朕還大幾歲呢,這成什麽樣子了?”
不群起身:“臣失态了。”
待不群離開後,皇帝又開始研究那封信,自語道:“楚清這招‘釜底抽薪’使得好啊,讓他控制得了人、控制得了鋪面,卻控制不了貨源,呵呵。”
随即臉又冷了下來:“武繼昌,你耽誤朕的收益,就這麽死了,太便宜了!”
李公公進來時就看見皇帝陰郁的臉,吓得氣都不敢完整地喘。
小心翼翼奉上茶水:“皇上,‘永興盛’今日重新開張了……”
“哼!”皇帝冷哼一聲:“各家鋪子走一走,看有沒有赝品!如今這些商人越來越放肆,造假、販假,把京都搞得烏煙瘴氣!”
于是,三日之内,武繼昌家所有的鋪面都查出假貨、殘次品,所有貨物都被罰沒,損失極重。
當然,不止武家的鋪面,還有很多不法商販也都被查抄。
京都突然興起的“打擊造假販假”風暴,甚至席卷到周邊的畿縣。
部分有頭腦的商家紛紛在自己的假貨櫃台上标注“高仿品”、“精仿品”等字樣,并把價格調至很低,躲過了處罰。
武繼昌家裏還不知道家主已死。孟盈盈此時把杯盤碗盞摔碎一地,還覺得撒不掉憋在胸口的那股悶氣。
她指着丈夫的鼻子就罵:“虧你還在密偵司任了職務,你就這麽看着自己的買賣受損失?你怎麽不去查?怎麽不去府尹那裏問責?!”
武世榮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自嘲道:“我?問責府尹?我幾品?人家幾品?我爹都不能那麽幹!還商戶出身呢,這麽點賬都算不明白!”
孟盈盈氣極反笑:“呵!好啊,我算不明白賬?不要緊,我有嫁妝,慢慢花呗,反正也花不完,不缺銀子用!不就鋪子裏那些貨嘛,我不在乎!”
言外之意:誰在乎誰知道!
武世榮甩袖出去了。他爹還沒回來,他無計可施。
這番動作,沒人知道竟是皇帝公報私仇的小動作。皇帝的想法很單純,你耽誤我的買賣,我也讓你的買賣做不成。
看吧,果然是“斷人财路,如殺人父母”,就算武繼昌死了,皇帝也要報複報複。
其實,皇帝的買賣不但沒有耽誤,反而迎來一個“小高峰”。
武繼昌的人撤離之後,楚清各處店鋪重新運營起來。
因爲一個半月多以來,這些鋪面開着門卻無法做生意,百姓竟無處購置所需物品。
不是别的店鋪沒有這些東西,而是楚清的商品已經有了口碑,培養了客戶黏性。
市面上的鐵制品,幾乎都是“寶爐集團”出品,畢竟小作坊的同類産品定做量小、生産周期長,品質參差不齊。
如今已是冬季,是棉毛制品的“旺季”,而這又是“獨一份”商品,别家沒有。
越是購買力強的客戶,對品質的要求越高、對數量的需求越大,“甯吃鮮桃一口,不吃爛杏一筐”。
而平民百姓,除了糧食,其他的消費都可以拖延,所以現在買不到,那就等能買到的時候。
此時重新營業,各店鋪迎來一次不弱于春節前的銷售高峰。
無形中,讓楚清體驗了一把“饑餓營銷”帶來的好處。
楚清忙于各地的貨物運輸、調配,無暇分身時,小寶帶隊去馬達那裏拉棉花。
一個八歲多的孩子,出行帶着四十多名護衛,吓人不?小寶也無奈呀,這是娘親的“兒子遇刺後遺症”。
去年收軍屯的棉花,是現摘現收,直接付款,把棉花中殘存的水分都算在斤兩中,是對軍隊種棉的一種鼓勵。
今年的棉花馬達都給晾曬好了,沒了那些水分,小寶還是多給結算了半成的銀錢。
小寶說:“這麽多棉花,晾曬起來也是需要人手的,還要看着天時,叔伯們很是辛苦;還要騰出地方貯存,庫房也該收取保管費。”
馬達的大巴掌把小寶好一頓拍:“好小子,真是你娘的好小子!跟你娘一樣爽快!”
小寶被馬達鐵闆似的大巴掌拍得龇牙咧嘴:“馬大大,你這話聽起來有點……有點怪異啊。”
怎麽那麽像罵人呢。
棉花運出來,小寶準備帶着尤正航跟随運棉隊回一趟吉州。
美食街可以重新營業了,但是這個季節的蔬菜太少,他得回去收幹菜和腌菜、醬料。
楚清不準。
真正的東倫王女又沒抓到,小寶出門還是不安全,萬一再出事,把尤正航也搭進去……
無論小寶怎麽保證自己會小心謹慎,楚清就是不松口。
娘倆相持不下時,楚元看屋内隻有他們三人,就小聲插嘴:“放心吧,你兒子要膽量有膽量,要謀略有謀略,比你強多了!你要是不放心,我跟着他去!”
楚清一巴掌就拍在桌子上,震得手生疼:“滾蛋!沒你我還能放點心,有你就更不放心!他吹風你就幫着下雨,還有好沒好了!”
楚元摸摸鼻子不敢說話了。
上次刺殺武繼昌,小寶策劃,他幫着執行,把楚清吓壞了。
卓耀剛好帶着尤正航過來找小寶商量事情,進門看到楚元一臉慫樣,就問出了什麽事兒。
那一場刺殺,除了執行任務的二十六個人和楚清娘倆,再無他人知情,所以卓耀根本不知道。
因此現在跟他解釋說不放心小寶出門,卓耀倒是反過來勸楚清:“老大,這次是跟着運棉隊一起回去,都是軍營的大兵,你有啥不放心的?
再說,現在各縣都在搜尋武繼昌那護衛長的下落,到處都是官差、捕頭,我還帶着四十人護着小寶,保證不出問題!”
說完還拍拍胸脯。
楚清沒有三頭六臂,不能随時跟着小寶,最後還是同意了。
楚元在旁邊不滿地嘀咕:“我說你就罵我,他說你就同意!再說了,你把小寶拴在身邊能咋地?你是比我們功夫高還是比我們會打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