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寶做好了竹爪子,又細細檢查了一遍。
這竹爪子已經被他打磨、油浸過,呈現出油亮的黃色,十分漂亮。
小寶洗幹淨手,又用棉布把竹爪子細細擦拭一遍就找楚清去了。
尤正航雖然被小寶罵了,但是這裏他也就跟小寶熟悉,别的孩子雖是州學的同學,他卻連話都沒怎麽跟人家說過。
于是看小寶出去,他也跟上了。
楚清正在用锉刀修改一個齒輪,弄得滿手鐵屑。
因爲是在家裏不出門,幹脆就沒梳發髻,用一根發帶綁在頸後,現在滑到了肩膀上。
古代最煩人了,無論男女都不能剪短發,從早到晚紮着,頭皮都疼。
“娘親!”小寶說:“你歇會兒,要幹啥,我來!”
楚清說:“你幫我把頭發弄身後去就行,我手上不幹淨。”
小寶把娘親的發帶解開,用手挽了挽,長長的頭發扭成麻花,對折,再對折,然後用竹爪子連同發根處一起抓在楚清後腦勺上。
楚清晃了晃頭,後脖子真利索!就問:“咦?什麽東西這麽好?”
小寶就拿下來給她看。
因爲楚清是背對門口,沒有看到尤正航。
可尤正航看明白了,那個竹爪子是用來束縛頭發的。
楚清幹脆不幹活了,站起來去洗手,就看到了尤正航。
“哎呀,正航快坐。嬸子這就洗手給你拿點心。”
穆念慈端着水盆進來,黃蓉的托盤上已經裝好點心和茶水了。
“楚……嬸子,你剛才在做什麽?”尤正航指指地上的齒輪、鋼锉,還有幾樣看不懂的東西。
“噢,卓耀閑不住,總亂動,傷口何時能好?我想做套夾闆把他捆上,隻是這個手搖鑽的齒輪咬合不對,打孔費勁,得锉矬。”楚清給他解釋。
“哦……”聽不懂,但是人家給答複了,得有回應。
楚清擦幹手拿起竹爪子:“小寶,你做的發抓?太實用了!真是娘的好兒子!”
楚清細細撫摸着發抓,光滑,亮黃,真是精緻好看。
“娘親,你叫它發抓?嗯,這個名字貼切,我還沒想出名字。”小寶說。
“說說,怎麽想起給娘親做這個?還有,說說你是怎麽想出來的?”楚清問道。
小寶:“娘親不是嫌梳發髻頭皮痛嗎,我就想不用梳那麽緊也能讓頭發不掉該多好;
後來又想起娘親說過‘人的手是最好的工具’,我就想能不能做一雙手替我幫娘親拿着頭發。”
“你娘就是懶!”楚元進來了,“哪個女人不梳髻,也沒聽誰喊過頭皮痛。”
後面跟着的甘來一句話都沒說就把楚元按在椅子上,朝黃蓉說:“給他梳頭!”
楚元:“我這不是梳得好好的嘛!”
甘來:“梳,快點,就梳和我一樣的!”
有甘來按着,楚元還真掙脫不開,也是不想傷到甘來。
黃蓉抿嘴笑着,真就把楚元頭頂的發髻拆開,梳了個和甘來一模一樣的發髻。
楚元頭皮被揪,痛得龇牙咧嘴:“黃蓉,我懷疑你是故意的!”
黃蓉:“就得這樣梳,不然沒形狀。”
“喲!這麽一打扮,比老大還好看!”甘來評價道。
“甘來!我娘親好看!”小寶叫。
尤正航認真看了看,覺得好像差不多,就多了句嘴:“也沒比你娘好看到哪兒去,倒是不難看就是了。”
楚清突然就不想呆在屋裏了,寒碜誰哪!
小寶不高興了:“論素顔,我娘好看!”
尤正航:“你娘黑!”
小寶:“我娘不黑你穿什麽?嫌我娘黑,告訴你爹别來找我娘要棉花!”
什麽話題這倆小孩都能掐起來,楚清也是服了。
楚清讓黃蓉把自己頭發給梳上,完全不避諱屋子裏男男女女,弄得尤正航如坐針氈。
楚家太沒規矩!
楚清把發抓遞給穆念慈:“看看,我兒子給做的!”又抓散楚元的頭發給演示了下:“咋樣?”
甘來上手就搶:“老大,這個給我用吧!”
楚元格擋:“人家兒子送給娘的,你好意思搶!”
楚清吩咐道:“楚元,你紮好頭發,帶着發抓去找呂師傅,讓他拆開看明白結構,用各種材質做;
金的、銀的、玉的、竹的、黑檀的,什麽樣都行,讓他再加上裝飾,然後把這個拿回來還給我。”
小寶眼睛亮了:“娘親,我去!”
說着接過發抓就往外走,尤正航趕緊跟上。
小寶:“你跟着我幹嘛?”
尤正航:“呃……客随主便!”
小寶:“你咋還不回吉州?裴慶他們都回去了!”
尤正航:“你不也沒回去?”
小寶:“我遊學!”
尤正航:“你那不叫遊學,叫曠課!”
小寶:“我秀才,我辦遊學手續了!”
尤正航:“顯擺什麽呀!誰拿你那秀才當回事兒似的!”
小寶;“你嫉妒就說嫉妒!”
吵聲漸行漸遠,屋子裏一直安靜的聽,然後哈哈大笑。
楚清拿起鋼筆畫了一些現代整理頭發用的發箍、U型發夾,還有一些适合盤發的輔助工具,讓楚元也給呂師傅送去。
小寶感興趣就讓小寶做吧。
小寶很快就回來了:“娘親,呂爺爺讓問問你,還有什麽要做的,别一趟趟地氣人!”
楚清:“……呂先生真幽默……”
小寶又說:“還有,黃爺爺讓我問問,你這缺工匠不,他想來。”
楚清:“黃大人不是還沒緻政?再說他家不是在京都麽,怎會想着到這裏來?”
小寶:“黃爺爺去年就請辭要告老還鄉,皇帝不舍沒同意,今年七十歲,其實若論起來,都七十一了,皇帝也隻好放人。
娘親,黃爺爺不是京都人,是江南淦州人,隻是全家随他遷到京都,老家已經有幾十年沒回去了。
黃爺爺說,趁着身體還行,想來咱們這兒待上幾年。”
這可是高級工程師,人才啊,餘熱别浪費,都朝咱這兒發揮!
楚清馬上說道:“當然行,太行了!走走,找他去!”
尤正航聽得發怔,他是知道工部右侍郎黃忠的。
外祖父曾說過,黃忠是朝廷裏爲數不多的、一心鋪在大宣建設上的實幹之人。
這樣的人竟然要投奔楚清?
“哈哈哈哈,好!多謝楚大人了!老夫以後就全憑楚大人照顧了!”老黃忠捋須大笑,很是開懷。
“黃爺爺,您叫楚大人,我娘都不自在了,呂爺爺都叫我娘名字的,你也叫名字吧。”小寶看到娘親尴尬的樣子,解圍道。
“黃老先生,您爲什麽要到這裏來?”尤正航終于問出心中的疑惑。
黃忠說:“楚……清丫頭,老夫就這麽叫吧,清丫頭這裏自在,新鮮事兒還多,最主要的是,她不藏私!”
尤正航:“不藏私?”
黃忠解釋:“凡是對老百姓有利的事兒,她都不藏私,小夥子,你是翰林學士葛墨孜的外孫吧?
你有沒有聽你外祖父說過,高爐的圖紙、豆油的榨取方子、紡車、織機的圖紙,包括這些……”
黃忠指了指操作台上的一堆手搖鑽、傳送帶、螺絲、改錐等等:“這些的圖紙和樣品,都是清丫頭呈交給朝廷的?
有了這些東西,你可知會給冶鐵、造船、紡織等各行各業帶來多大的便利?”
尤正航露出一些不以爲然的神情:這些都是匠人的事情,跟自己這樣的學子有何關系?
黃忠看出這孩子的想法,不過尤正航又不是自家的孫子,當然不必爲之操心,不過還是多了句嘴:“想想朝廷爲何分出六部?六部都是做什麽的?”
楚清在旁邊聽着,也意識到這個問題,孩子們每天上學,可知道爲何要上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