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人進來了,看到這幾個都是鼻青臉腫,還渾身污漬,地上還躺着個血次呼啦的,均是一驚。
小寶從手指縫裏看到來了二十幾個人,就哭得更真誠了,小身子一抖一抖的,都哭打嗝了。
舍谕也趕了來,看見武志成慘白着一張臉靠牆根站着,袍擺底下還滴滴答答的,再看看吳秋生腫着的眼睛,小寶又滿臉血地嚎啕大哭,用腳趾頭都能想明白發生了什麽。
但是他不能說,于是隻好吩咐學生們:“快!先送到梁大夫那兒!”
梁大夫是駐學的大夫,跟現代的校醫一樣。
要說來的這些都是家境不好的學生,午休上廁所都是盡量拖到這些公子哥們解決完才來,怕這些和富貴子弟起沖突。
但是他們很是善良,看到有人受傷了,就很實誠的來幫忙,能背就背,能扶就扶,倒在地上的就擡着,不嫌髒也不嫌臭,隻想着救人要緊。
連那幾個小厮都不太願意伸手,假惺惺地虛扶着。
兩個看上去跟秋生差不多氣質的學生走到小寶和秋生身邊,溫聲詢問:“可有受傷?”
小寶隻顧着哭,秋生搖了搖頭:“我們沒事。”
可秋生臉上帶着傷了,于是一個學生扶起秋生,另一個要抱起小寶,小寶搖頭不讓抱。
小寶是因爲剛才在打架的時候身上也弄髒了,怕蹭到人家的衣服上。那個學生便輕輕攙起小寶來:“要是你能自己走,那就牽着我也行。”
這個小寶同意。
于是小寶就一手被人家領着,另一手左一下右一下的抹眼淚。
大夥一起幫助“傷員”們去找梁大夫。那邊舍谕偷偷跟武志成說:“事情肯定兜不住,快讓你小厮回家找人去!”
武志成平日最瞧不起這個同宗哥哥,不過就是個附庸着自己本家的旁支子弟。但是此時卻聽話得很。
因爲真出了事,他早就慌了手腳。沒這個哥哥撐着,他都不知道該怎麽辦。
舍谕打發武志成的小厮趕緊回家禀報,再給武志成帶套衣服來。小厮去了,武志成垂頭喪氣地跟在舍谕身後。
尿褲子了,真是丢死人了!
“先跟我去把褲子換了!”舍谕悄聲說。家裏條件不好,他以舍谕的身份可以住在學裏,但是換洗裏衣就一套,學子棉袍隻這麽一身。
能怎麽辦呢?不能讓這祖宗大冬天的穿着濕褲子吧?真凍出毛病,自己怕是也會吃挂落。
早有學生跑去找了學正。學正一聽,又是這幾個糟心孩子,心裏是這個煩悶!他馬上又找了教授來。
沈先生的辦法,他得照搬。這鍋他也扛不動。
教授心裏苦啊。他就是一個管成績和教學的校長而已,要說紀律方面學正才是正管啊。但是在州學内,他是最大的領導,必須管。
教授和學正大緻聽取了學生們的說辭。其實不用問,心中都明白,這幾個富商子弟是找人家小孩麻煩,沒成功,自己吃虧了。
但是這孟家,他們是真得罪不起。他們可是江南孟家的分支。江南孟家又是皇商之一。先皇時期的芝麻油、絲綢、和酒的生意就由他們壟斷,一直到今天。
不是所有的商人都低賤。商人要是做大,當官的都得客氣三分。
現在怎麽辦,不提孟家子,單是那三個跟屁蟲在吉州也是利稅大戶。有時候認真搞教育的,真是不能跟認真搞銀錢的比啊。
其實學正和教授想的都有點偏。州學的最高行政長官是宋廷山,真有什麽事情,讓宋廷山擔着就行。
但是在學正和教授看來,那是上級,這事情要是真跟上級彙報,那就顯得自己失職,更不落好。
他們就不想想,到底哪邊的利益損失更大?在宋廷山這邊,最多是麻煩惹大了失業;可得罪江南孟家沒準丢命。
所以,教授和學正一路往學生們那裏走,一路就商量。最後一緻決定:不能上報,盡量和稀泥,在學生内部平亂。
但是怎麽平亂?這都有個暈着的了!那就找家長!把所有肇事學生的家長都找來,讓他們狗咬狗!
對,就是狗咬狗。你們不是都能耐嗎?那你們就互相鬥去,最後誰赢了聽誰的!
武志成的小厮被舍谕提前打發走報信去了,另幾個的小厮沒敢離開自家少爺,也因此沒能有機會報信。
教授和學正到了之後,第一件事就是讓學裏的雜役去各府上通知。雜役們并不知道具體發生什麽事,因此各府都得不到消息。
但是小寶機靈,從廁所出來,就讓秋生回家裏報信。唉,說好了自己處理,不連累秋生的,承諾沒做到啊!
楚宅離州學不遠,秋生一路跑回家。一進門就被卓耀一把拽住,等看到秋生臉上青腫一片,就不讓走了,問緣由。
秋生拉着他一路往裏沖:“快!找嬸子!這事兒你不夠用!”
卓耀一聽就急了:“那小寶呢?小寶受傷沒有?”
“也受傷了,但是應該不重。”秋生不确定小寶的脖子有沒有事。
兩人直接沖向後院楚清的健身房。進院就喊:“老大(嬸子)!學裏出事了!”
正在撸鐵的楚清一下子甩開杠鈴,沖到院子裏:“小寶怎樣?”
說話間看到秋生臉上的傷,和一身髒污的學子袍:“先跟我上藥去!”
秋生哪裏肯!急急說道:“嬸子,我沒事兒!小寶哭得厲害!”
小寶哭得那麽真切,秋生覺得小寶應該還是受傷了,不然不能疼的哭成那樣。
楚清聽說小寶哭得厲害,反倒不急了,拽着秋生:“卓耀,先帶他去洗臉、上藥。我去換身衣服。”
秋生看楚清不急,自己着急也沒辦法,這一身臭的,不能就這麽跟嬸子說話,隻好先去了。
楚清回到房間,一邊換上密偵司制服,一邊回憶。和小寶相處将近兩年,小寶一共就哭過兩次。
第一次是剛到五棵樹村,明明小寶一直很平靜,到了吳村長家,卻小腦袋一低,不聲不響掉眼淚。然後那次吳村長和謝先生沒怎麽猶豫就同意收留她們了。
第二次是幫楚清殺流寇。那次是真的吓壞了,楚清不哄着他,他都哭不出來。
這會兒跟學生打個架,居然能哭得厲害,楚清就覺得問題不大。不定這小娃娃憋着什麽壞呢。
楚清出來時,秋生已經等在院子裏了,自己拿着藥膏瓶子胡亂往臉上抹,卓耀車已經套好了,楚元此時正從小寶房間裏出來,手上捧着小寶的衣服。
楚清整了整腰間的繡春刀,抻了抻墜在腰帶上的密偵司令牌:“走,去學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