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李淵可沒閑暇等他做出決定,李淵在看到他查驗完了以後,毫不猶豫的開口質問道:“如何?”
太醫遲疑了一下,小心翼翼的道:“齊王殿下的病情相當怪異,臣看不清楚……”
李淵瞬間瞪起了眼,想罵人。
但想到上次李元吉突發腦疾的時候,其他的太醫檢查完也是這種結果,就強壓下了心頭的怒氣,對劉俊吩咐道:“你去請孫先生到這裏來一趟。”
劉俊趕忙應允了一聲,帶着人下山去請孫思邈了。
孫思邈到九道宮的時候,已經到了夜半。
在李淵的催促下,快速的給李元吉檢查了一番後,得出了跟上次一樣的結論。
李淵在派人送走了孫思邈以後,在李元吉床前一直坐到了天亮,然後在劉俊一聲聲提醒聲中,丢下了一句話,離開了九道宮。
“好生照顧元吉,不許出任何差池,不然我不介意讓九道宮上上下下換一茬……嗞嗞嗞,父親還真夠霸道的。”
李元吉在李淵走了以後就醒了,坐在床邊,一邊享受着楊妙言的服侍,一邊吧嗒着嘴感慨。
楊妙言拍開了李元吉使壞的手,沒好氣的道:“父親真要是因爲你,将宮裏上上下下的人換一茬,那你可就造孽了!”
李元吉再次伸出手,笑道:“伱放心吧,父親隻是說說而已,不會這麽做的。”
楊妙言再次拍開了李元吉的手,眼看李元吉又伸出來了,就白了李元吉一眼,懶得再管了,“我看不一定……”
“嗯?”
李元吉不解的看着楊妙言。
楊妙言下意識的壓低了聲音道:“我跟你說,父親在你床邊坐到四更天的時候,眼神陰沉的可怕。我看得出來,父親那是想殺人了,隻是努力的克制着。”
“嗯?!”
李元吉更加不解了。
楊妙言吃痛的尖叫了一下,惡狠狠的瞪了李元吉一眼,又道:“雖然我不知道父親想殺誰,但肯定是因爲你才生出了殺意。”
李元吉若有所思的道:“不應該啊……”
他病了,跟其他人又沒關系,李淵又不是昏君,怎麽可能濫殺無辜呢。
“我看的清清楚楚,父親肯定是想殺人了。”
楊妙言笃定的說。
李元吉沉吟着猜測了好一會兒,也沒猜測到李淵爲何會想殺人,幹脆就不猜了,“管他呢,父親無論想殺誰,都沒有我們的事情重要。”
楊妙言裝傻道:“我們能有什麽事?”
李元吉似笑非笑的道:“你說呢?”
楊妙言還想說點什麽,李元吉已經開始動手了。
下午的時候,在書房裏折騰累了的李元吉想出去轉轉,呼吸呼吸新鮮空氣,門子前來通禀,說宮裏派人來傳話,李淵一會兒就到。
李元吉趕忙跑回書房裏,重新灌了一碗安神藥,又睡了過去。
原以爲李淵會跟昨日一樣,待一段時間就走。
沒料到,夜半的時候,李元吉清醒過來的時候,就感受到有人坐在他身旁。
那混着淡淡的墨味和汗味的獨特的熏香味,是李淵獨有的味道。
李淵用的熏香和墨,在天下間都是獨一份的。
李淵每天都會批閱奏疏,所以身上難免會沾上墨味。
李元吉一聞就聞出來了,爲了避免露餡,隻能繼續裝睡。
隻是裝一刻鍾、兩刻鍾還行,時間長了,就扛不住了。
“父親,夜已經深了,您到房裏去歇息一會兒吧,這裏有兒臣伺候着。”
楊妙言的聲音。
聲音中帶着一絲疲憊和關切。
“不必了,你要是困了,你就下去歇息吧。這宮裏上上下下都要你操持,你也不容易。”
李淵的聲音,也帶着一絲疲憊,但卻沒有關切。
可能在他心裏,除了他的三個寶貝兒子之外,其他人不值得他關切。
“比起父親,兒臣管的這點人根本不算什麽。”
楊妙言語氣柔柔的說着。
李淵長歎一聲道:“也對,你隻需要賞罰分明即可,我卻要顧及很多很多。此次突厥使節團在我大唐境内被人劫殺,突厥人必然不會善罷甘休。
可以預料到,突厥人很快就會大舉來犯。
建成不能去坐鎮中軍,世民我又請不動,原以爲元吉能幫我分擔一二,沒想到居然病倒了。
難道這是天意,非要我在……”
李淵說到此處,沒有再往下說,隻是自嘲的笑道:“我跟你說這些做什麽……”
楊妙言沒回話。
李淵又道:“你先下去吧。”
“父親……”
“這是旨意。”
“兒媳遵旨。”
“……”
在吱呀一聲關門聲消散以後,書房内重新恢複了平靜。
良久以後,李淵的聲音打破了平靜,“你這個逆子啊,當真不給爲父省心,不過你病的還真是時候。
如果可以的話,爲父真的想跟你換換。
這樣的話,爲父也不用夾在你大哥和你二哥中間左右爲難。”
李元吉閉着眼,在心裏吐槽。
如果你早做選擇,并且堅定的支持一個人的話,現在也不用這麽爲難。
歸根結底還不是因爲你自作自受……
“你說說,爲父到底應該怎樣做,才能讓你大哥和你二哥好好相處下去?才能解決我大唐目前遇到的困境?”
李淵質問。
李元吉沉吟了一下,在心裏回答……想讓他們好好相處下去,已經不太可能了,但你要是打斷他們的腿,奪了他們所有的權柄,扶李秀甯上位,他們倒是能好好的活下去。
“你說,你們兄弟姊妹中,爲什麽沒有一個讓我省心的?”
李淵憤憤的又問。
李元吉很想翻個白眼告訴李淵,這你得去問你老婆。
要不是你老婆把你兒女教育的這麽好,你也不會有這麽多煩惱。
畢竟,三子一女中如果隻有一個出衆的的話,李淵也不用選,更不用夾在兒子們中間左右爲難。
“你不想去面對突厥人,你可以直說,何必在這裏給我裝病呢?你不去我還能逼你去不成?”
李淵的語氣一下子從憤憤變成了憤怒。
李元吉吓的差點坐了起來。
還好他心裏素質高,躺在床上一動不動。
“你知不知道,人在昏死過去,或者睡着了以後,呼吸是均勻的。”
李淵咬起了牙質問。
李元吉心念急轉,不明白李淵這話是什麽意思。
“我之前真以爲你病了,現在看來你九成九是裝的,你要不要睜開眼睛看看,看看自己現在有多愚蠢?!”
李淵咬牙切齒的低吼着。
不用睜眼,李元吉也知道,李淵此刻的面孔一定是猙獰的。
隻是他不明白李淵的話是什麽意思。
爲何李淵如此笃定他在裝睡,而不是真的睡過去了,又或者昏死過去了。
“嘶!嗷!”
下一刻,他腦子裏什麽想法也沒有了,因爲狗日的李淵不知道拿了個什麽,突然紮進了他的胳膊,疼的他根本沒辦法再在床上裝下去,直接叫着坐了起來。
然後他就看到李淵手裏拿着一根帶着刺頭的倒勾,正陰恻恻的沖着他冷笑着,在他身上,還沾着幾片被絲線懸着的羽毛。
他一瞬間就明白了李淵爲什麽提到睡着了,或者昏死過去的人呼吸是均勻的。
狗日的李淵不當人,在他鼻孔不遠處懸了幾根羽毛,他呼吸無論出現任何變化,李淵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這家夥!這家夥!
有這麽探病的嗎?!
有這麽對待自己親生兒子的嗎?!
“不裝了?!”
李淵陰恻恻的冷笑着質問。
李元吉強忍着打李淵一頓的沖動,尴尬的道:“父親……”
李淵再次質問,“不裝了?”
李元吉‘坦言’道:“父親,我确實早就醒了,隻是沒想到父親在,所以多賴了一會兒床。”
李淵冷笑道:“我看你就是不想見我,故意躲着我。”
李元吉坦然的笑道:“父親說笑了,兒臣不是躲着父親,是真病了。”
李淵皮笑肉不笑的道:“你是不是真病了,我讓劉俊去找那幾個幫你診過病的太醫好好問問,就清楚了。”
在好好問問四個字上,李淵特地加重了語氣。
李元吉欲言又止,不知道說啥好了。
他敢肯定,李淵已經找那些太醫‘好好’問過了,不然也不會用羽毛探查他的鼻息,更不會用帶刺的倒勾對付他。
李淵之所以沒挑明,是在給他留臉,也是不想将此事掀開,牽連到其他人。
畢竟,在這件事情上,幫他欺君的人,都是他身邊最親近的人,李淵真要計較起來,楊妙言、孫思邈,都得被拉去問斬。
欺君這種事情,可大可小。
全看李淵怎麽計較。
李淵要是想殺人立威,那這種事情就會大到沒邊。
李淵要是不想殺人,那這種事情就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無。
李淵已經給他留臉了,那他就不好再在李淵面前裝腔作勢了。
不然李淵要是惱了,開始打臉了,那他就要倒黴了。
“父親,兒臣隻是小病,不用麻煩劉少監跑一趟了。”
李元吉幹笑着說。
李淵哼哼着道:“你不想麻煩劉俊,那就老實的告訴我,爲何裝病?!”
李元吉臉色一苦道:“兒臣是不想領兵出征,所以才把小病說成了大病,躺在床上裝暈。您也知道,兒臣就那麽點能耐,對上了突厥人肯定讨不到好。”
李淵冷哼道:“我大唐有的是文臣武将能幫你。”
李元吉臉色更苦了,“兒臣鎮守并州的時候,也有的是文臣武将幫兒臣,可兒臣還不是輸了。兒臣好不容易跟着二哥在河北道、葦澤關挽回了一些顔面,要是再丢了,兒臣就沒辦法活人了。”
李淵皺起了眉頭道:“這麽說你之前在葦澤關大放異彩,是你二哥幫了你?”
李元吉趕忙道:“也不全是,主要是我三姊留下的将校和兵馬好,部署也得當,葦澤關一戰基本上都是他們在出力,兒臣就隻是在邊上給他們助了助威。”
“可我看到的奏報不是這麽說的!”
李淵眉頭皺的更緊了。
李元吉尴尬的道:“這裏面的門道您會不明白?”
李淵瞪了李元吉一眼道:“他們是爲了巴結你,爲了讓我臉上有光,所以把一些功勞算到了你頭上?”
李元吉不好意思的笑道:“話也不能這麽說,兒臣當時是葦澤關内官爵最高的人,他們無論打了多大的勝仗,功勞都有兒臣一份。”
李淵吹胡子瞪眼的道:“你不以爲恥,反而以爲榮?”
李元吉幹巴巴的笑着。
李淵破口大罵道:“不學無術!”
逆子頂嘴,小聲哔哔,“這又不怪我,小時候你和母親的心思全在我大哥、二哥、三哥身上,又沒人管我,也沒人教我,現在嫌我不學無術了……”
“啪!”
李淵一拍大腿,猛然站起身喝道:“你不學無術還有理了?!”
“本來就是……”
逆子撇撇嘴,再次頂嘴。
“你這個逆子!!!”
李淵憤怒的咆哮了一句,氣咻咻的踹開門就走了。
不行了,待不下去了了,再待下去鐵定被逆子氣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