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甯看着柴哲威慌張不安的樣子,終于露出了自然的笑容,笑容中帶着一絲恨鐵不成鋼的味道。
此時此刻,或許隻有在自己的兒子們面前,李秀甯才能流露出發自肺腑的笑容。
李秀甯白了柴哲威一眼,嗔怒的道:“他是你舅舅,你親舅舅,你怕什麽?”
柴哲威仰起了那略顯稚嫩的臉,有點欲哭無淚。
我知道他是我舅舅啊,親舅舅,可人家壓根沒拿我當外甥看啊,而且相當兇殘,相當不講情面。
上次我跟父親過來求他救您的時候,人家差點晾了我們一天,還差點派人将我們扔出來。
柴哲威有滿肚子的委屈想說,隻是當着李元吉的面,他不敢說出來。
他怕李元吉又兇他,也怕李元吉像是收拾他那些表兄弟一樣的收拾他。
此前李元吉将他那些表兄弟打的一個月下不了床的事情已經傳遍長安城了,如今他的那些表兄弟私底下提到李元吉名字的時候都打哆嗦,并且暗中将李元吉奉爲了纨绔中的纨绔,說什麽也不敢招惹李元吉。
他比他的那些表兄弟更怕李元吉,因爲他親眼看到過李元吉在太極殿前行兇的場景,知道李元吉兇起來有多恐怖,所以他更不敢招惹李元吉,更别提在李元吉面前說李元吉壞話了。
李秀甯察覺到了柴哲威的慌張源自于李元吉,所以瞪向了李元吉,沒好氣的道:“你是不是趁着我被關起來的時候吓唬他了?”
李元吉毫不猶豫的矢口否認,“我沒有啊,不信你問他。”
說着,似笑非笑的看向了柴哲威。
柴哲威下意識的打了一個哆嗦,然後快速的搖頭,嘴裏還一個勁的念叨着,“沒有……沒有,舅舅沒有吓我。”
李秀甯如何看不出柴哲威在撒謊,就柴哲威那下意識的哆嗦,就已經出賣了他。
當即,李秀甯怨念深深的瞪了李元吉一眼,道:“你還說你沒欺負他?”
李元吉再次矢口否認,并且特地加重了語氣道:“真的沒有。”
李秀甯沒好氣的道:“有沒有我還看不出來?”
不等李元吉開口狡辯,李秀甯又哼哼着道:“他再怎麽說也是你外甥,親外甥,你再怎麽說也是他的長輩,你怎麽能欺負他呢?”
李元吉笑着道:“阿姊帶他過來,那他就是我外甥,我疼他還來不及呢,又怎麽可能吓唬他。”
言外之意,柴紹帶過來了,那就不是了。
李秀甯聽出了李元吉話裏的深意,嗔怒的瞪了李元吉一眼,卻沒有再在這個問題上多說什麽,隻是把柴哲威往前推了推,道:“我要去葦澤關了,沒時間照顧他,所以把他送到你這裏來,讓你幫忙照顧。”
李元吉愣了一下,不解的道:“柴驸馬呢?”
李秀甯略帶幽怨的道:“柴驸馬如今連他自己都照顧不好,如何能照顧好他。況且柴驸馬也管不住他,以至于他在府上無法無天,都快學壞了。
聽說其他叔伯兄弟家裏的孩子送到你這裏以後,長進了不少。
令武那個臭小子在你這裏,也學到了不少,武藝和學問皆有長進,如今不僅能開得了一石半的硬弓,也會用詩給我寫信了。
所以我想把哲威也送到你這裏來,交給你管束。
我不求他能文能武,文武雙全,隻求他在你這裏别學壞了就行。”
李秀甯這話,應該是一個母親對兒子最基礎的期盼。
不過這個期盼對她而言,也已經夠了。
畢竟,以她的身份,已經無需再去追求高官厚祿了,更沒必要再鞭策着兒子們成才,去追求高官厚祿。
隻要她還活着,隻要掌權的還是她的父親,又或者是她的兄弟,她兒子們的富貴就不會缺。
所以沒必要去追求太多,追求的多了反而不美。
還不如平平安安的活着,踏踏實實的做個好人。
如果李元吉是柴哲威這麽個身份的話,或許早就過上了夢寐以求的生活。
隻可惜,他不是,他也沒想過跟柴哲威換個身份。
他隻是很好奇,柴哲威在他面前乖的像個鹌鹑一樣,怎麽可能會在府上無法無天呢?
“你在府上無法無天了?”
李元吉盯着柴哲威,幾乎沒有任何猶豫的就問出了心中的疑惑。
言語中充滿了不相信,以及不可思議。
柴哲威果斷搖頭,“沒……沒有……”
李秀甯毫不猶豫的就拆穿了他的謊言,嗔怒的道:“還沒有?你父親給你請的三個先生,被你打走了兩個半,你還說沒有?”
“真的沒有!”
柴哲威極力的爲自己辯解。
隻是李元吉更關注三個先生爲什麽會被氣走兩個半?
在李元吉狐疑的神情中,李秀甯瞪了柴哲威一眼解釋道:“有個先生是帶着弟子來的,覺得弟子年齡跟哲威相仿,想借着弟子吸引哲威向學,隻是哲威說什麽也不肯向學,還将人家一起欺負走了。”
李元吉恍然大悟。
柴哲威則如喪考妣。
娘老子出賣他,而且還出賣了一個幹淨,他覺得他要涼了。
隻可惜沒人在意他的心思。
李元吉在解開了心中的疑惑以後,笑着對李秀甯道:“既然如此,那阿姊就把他交給我吧。阿姊放心,我一定會管好他,絕對不會再讓他欺負先生。
至于他能不能成才,我可不敢保證。
不過我可以保證,他到了我這裏以後,絕對不會再無法無天了。”
李秀甯聽到這話,喜笑顔開,點着頭道:“那就好,那就好……”
柴哲威這下子徹底慌了。
娘老子真要将他交給李元吉這個煞星,這個煞星還保證了一定會讓他乖,那他肯定活不了了。
當下,他也顧不得禮儀和身份,拽住了李秀甯的衣角,驚呼道:“母親,我不要待在這裏,我想回府,您送我回府吧。我保證,我回府以後一定會好好的讀書。”
然而,李秀甯已經鐵了心了要将他留在李元吉這裏,他說什麽也不好使。
李元吉笑嘻嘻的吩咐人去了剛剛營造好一片屋舍,還在晾曬中的潭山文館,請了幾個跟柴哲威相熟的好兄弟,将已經開始流淚的柴哲威生拉硬拽的帶了下去。
李秀甯看着柴哲威哭的很慘,心裏也不舒服,眼眶中也浮現出了兩朵淚花。
李秀甯眼中含着淚對李元吉道:“元吉啊,我這個母親做的并不稱職,自打生下來哲威和令武以後,就沒有好好的照顧過他們,也沒有跟他們好好的團聚過,總是聚少離多。
我希望你能幫幫我,幫我照顧好哲威和令武。
就當是替我這個做母親的盡一份心,如何?”
李元吉鄭重的點了一下頭,承諾道:“阿姊放心,我一定會幫你照顧好哲威和令武的。我不會讓他們胡來,也不會讓人欺負他們。”
看在李秀甯的面子上,李元吉可以對柴哲威和柴令武好點,前提是他們得聽話。
如果他們仗着身份胡作非爲,欺男霸女,那他也不會客氣。
外甥怎麽了?
反正從靈魂上論,又沒有什麽關系,該收拾的時候就得收拾。不需要客氣。
老祖宗不是說過,玉不琢不成器嘛。
爲了讓柴哲威和柴令武成器,下點重手也沒關系。
至于李秀甯說的不求能文能武,隻要别學壞了就成,可以選擇性的聽嘛。
母親不在乎兒子們能不能成才,舅舅在乎也可以鞭策嘛。
反正老祖宗還說了,一個舅舅能當半個家,四舍五入就是一個家,就能做他們父親母親的主。
李秀甯不知道李元吉心中所想,聽到李元吉的話以後,感動的道:“有你這番話,我就放心了。你我是親姊弟,阿姊也就不跟你客氣了。”
李元吉擺擺手道:“你我是親姊弟,也無需客氣。”
李秀甯認真的點了一下頭,沒有再說什麽。
李元吉請李秀甯到涼亭内一叙,雖然李秀甯一再的推脫,一再的說她得到了旨意,要立馬趕往葦澤關,但還是被李元吉生拉硬拽的請進了涼亭内。
吩咐人重新上了幾矮幾的酒菜以後,李元吉跟李秀甯說起了正事。
具體就是一些葦澤關的現狀,以及以後會出現的變化。
雖然李秀甯比在座的所有人了解葦澤關,也比大唐的所有人了解葦澤關,但李秀甯終究是離開了葦澤關大半載了,期間還去了一趟東南道,所以葦澤關的一些新情況,以及會出現的變化,面對的困難,還是得跟她說道說道。
李元吉大緻将葦澤關現在的情況,以及要面對的困難和随後會出現的變化跟李秀甯講了一遍。
李秀甯聽完以後直皺眉頭,眼中還多出了一絲煞氣。
“誰給李仲文的膽子,敢造我大唐的反?!還敢囚禁何潘仁和馬三寶?!”
李秀甯聲音冷冽的喝斥。
雖然這話顯得有點多餘,但恰恰的體現出了李秀甯心中的憤怒,以及對李仲文的不滿。
誰給李仲文的膽子?
自然是隋末亂世各家稱王的世道,自然是突厥人呗。
在見慣了隋末各種反王粉墨登場以後,很多人對造反這種事情就沒多少心理壓力了。在有了足夠的兵馬,又有突厥人支持以後,想試試也在情理當中。
畢竟李家當年造反的時候,也沒想過要一舉奪得江山,也抱的是想試試的态度。
隻是李家的子弟太能打,敵人又不經打,所以打着打着,李家就一舉奪得了江山,也一統了天下。
所以這種事情是有一定的偶然性的,并沒有固定的結局,不試試的話,你怎麽知道你不行呢。
萬一成了,那豈不是賺大了?!
李元吉現在也有能夠造反的資格,之所以從沒想過要試試,純粹是因爲他一穿就穿到了李家,沒必要自己造自己家的反。
其次是他知道的太多,他很清楚他造反的話要面對什麽。
毫不誇張的說,就武德、貞觀這兩朝的文武,秦皇漢武對上了得皺眉頭,宋祖看到了得繞道走,一代天驕看到了得避其鋒芒,朱重八看到了得罵娘,黃吉吉和衮衮寶寶看到了也得上表請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