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如晦僅僅思量了一瞬,決定躲開淩敬手裏的大槍。
他往後一仰,手裏的寶劍由刺轉架,攔在了大槍掃來的地方。
“叮!”
一聲脆響。
寶劍的劍刃和大槍的槍身撞在一起。
寶劍一震,劇烈的顫抖起來,似乎随時會脫手而去。
杜如晦往後退了四步,才抵消了劍身上的震動。
大槍也一震,槍身肉眼可見的彎成了一個圓弧形,不過淩敬卻抓的極穩,并沒有像是杜如晦一樣險些撒手,也沒有像是杜如晦一樣後退,反倒是借着槍身上的反震之力,回手再掃。
在反震之力的加持下,槍身上的力道更足。
劃出的破空聲都充滿了力量感。
杜如晦臉色一變,知道不能力敵,立馬架着手裏的寶劍再退。
淩敬手裏的大槍再次撞在了杜如晦手裏的寶劍上面。
杜如晦一個踉跄,寶劍險些脫手,等他穩住身形的時候,人已經退到了六步之外,比之前足足多退了兩步。
淩敬一招就壓的杜如晦頻頻後退,便沒有再換招的意思,手裏的大槍再次借着反震之力掃向杜如晦。
有了兩次反震之力的加持,槍身上的力道更加足了,破口聲也淩厲了幾分。
李世民看到此處,長長的歎了一口氣道:“克明失了先手,已經無力回天了。”
屈突通等一衆也在觀戰的人,紛紛點頭表示贊同。
大家都是明眼人,自然看得出淩敬在槍術上的造詣不低,在武藝一道上遠勝杜如晦好幾籌。
杜如晦在淩敬的大槍沒有起勢之前,并沒有選擇迎面而上,以上換傷,反而選擇了躲避,使得淩敬的大槍有了起勢的機會,變得越來越淩厲。
這就算是失去了先手。
如今淩敬的大槍已經起勢,變得一往無前,變得勢不可擋。
杜如晦再也沒有了反擊的機會,隻能艱難的招架。
輸隻是時間問題。
這就叫無力回天。
“元吉,這一局算是淩敬赢了,你覺得如何?”
李世民眼看着杜如晦越來越狼狽了,突然看向李元吉道。
李元吉瞥了李世民一眼,失笑道:“二哥,什麽叫算是淩敬赢了,赢就是赢,輸就是輸,算是,算是個什麽意思?
要是被有心人傳揚出去,别人還以爲淩敬之所以會赢,完全是杜如晦讓着他呢。”
李世民翻了個白眼,沒好氣的道:“那就是淩敬赢了,如何?”
李元吉笑眯眯的問道:“二哥這是代替杜如晦認輸了?”
李世民瞪了瞪眼,沒吭聲,算是默認了這話。
李元吉笑着又道:“二哥要不要問一問杜如晦的意思,畢竟,這是杜如晦的比試。”
李世民惡狠狠的瞪起眼,沒好氣的道:“你别得了便宜還賣乖。”
李元吉好笑的道:“我那裏得了便宜還賣乖了,淩敬這不是還沒赢嗎?我隻是想提醒二哥一下,二哥确定要開這個頭?
二哥要是開了這個頭,随後的比試要是有什麽不對,我是不是也能代替我的人認輸了?”
李世民聽到這話,猶豫了。
他提出較技比試,本來目的就不純。
要是因爲杜如晦,就定下可以主動認輸的調子。
那他的目的可就達不成了。
李元吉就是吃準了這一點,才有此一問。
他可不願意看着淩敬和杜如晦的比試就這麽輕而易舉的結束了。
他還想看淩敬暴打杜如晦呢。
他手底下難得的有個人爆肝,他要是不趁機占盡便宜,随後就沒機會了。
“二哥,怎麽不說話了,要不要繼續替杜如晦認輸啊?”
李元吉見李世民久久不開口,笑眯眯的催促。
李世民惡狠狠的瞪了李元吉一眼,卻沒有再說幫杜如晦認輸的話。
李元吉見此,臉上流露出發自肺腑的笑意,再次看起了比試。
淩敬和杜如晦的比試也到了關鍵時候。
淩敬借着第五次的反震之力,再次的掃向了杜如晦。
杜如晦踉踉跄跄的架劍格擋。
當啷一聲脆響後。
杜如晦手裏的寶劍終于脫手了,人也踉跄着跌坐在地上,臉色煞白。
淩敬終于換招了。
手裏的大槍借着反震之力在空中劃了一個圓弧形,猛然一端,刺向了跌坐在地上的杜如晦。
杜如晦來不及躲,隻能咬着牙,猛然前撲,準備在‘臨死’之前給淩敬造成一點傷害。
如此一來也不至于輸的那麽難看。
然而,看到這一幕的李世民徒然瞪大眼,屈突通等一些人更是直接站了起來,黃君漢更是罵出了聲,“愚蠢!中平槍也敢應!”
黃君漢口中的中平槍,是槍法招式裏面的一種,也就是最簡單的直刺。
雖然簡單,但卻難練。
因爲它極考驗一個人的‘功力’。
同樣是中平槍,‘功力’淺薄的人刺出去,就會顯得軟趴趴的,像是個被人打斷了七寸的蛇一般,沒有任何殺傷力。
但‘功力’深厚的人刺出去,就會顯得威風凜凜、勢不可擋,像是青龍出洞,又像是猛虎下山,殺傷力十足。
淩敬的槍術造詣不低,‘功力’即便是沒有達到深厚的地步,那也有幾分火候。
他這一槍刺出去,殺傷力恐怕比此前掃槍的時候還要大。
杜如晦連他的掃槍都接不住,如何接得住他的刺槍?
“嗞喇!”
一聲衣服撕裂的脆響。
淩敬手裏的大槍擦着杜如晦的肩頭而過,不僅戳破了杜如晦的衣服,還帶走了他肩頭一塊肉。
杜如晦肩胛的衣服,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鮮血侵濕。
杜如晦就好像是沒感覺到肩膀上已經受傷了一樣,他已經撲到了淩敬身前,并且環手抱住了淩敬的腰,準備将淩敬摔倒。
淩敬眉頭一皺,手裏的大槍一揚,槍尾向下,狠狠的砸在了杜如晦的背上。
杜如晦悶哼一聲,身子一伏,順着淩敬的衣服滑落在地上。
李世民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沉了下來,冷冷的吩咐了于志甯一句,“派兩個人,将杜如晦送回府上去。”
李世民連杜如晦的字也不叫了,顯然是對杜如晦的表現非常的不滿。
不過,李世民對杜如晦的不滿,跟輸赢無關,純粹是因爲杜如晦不僅輸了陣,還輸了人。
淩敬在剛才刺向杜如晦的時候,并沒有沖着杜如晦的心窩子去,而是沖着杜如晦的肩頭去了,明顯是留有餘地。
杜如晦沒看出來也就罷了,還準備纏上去死纏爛打。
這才有了淩敬皺眉怒砸杜如晦的一幕。
杜如晦不僅輸了,還準備耍死狗。
這就叫輸不起,也叫輸人又輸陣。
李世民可以容忍自己手底下的人輸陣,但絕對不能容忍自己手底下的人輸人。
因爲輸人就意味着丢人。
丢人那就是丢人現眼。
李世民再怎麽說也是響當當的人物,豈能容忍自己手底下的人在大庭廣衆之下丢人現眼。
“臣馬上去辦。”
于志甯聽到李世民的吩咐,躬身一禮後,派人趕往了較技場去擡杜如晦回府。
在于志甯派去的人趕到較技場正中的時候,淩敬已經歸還了大槍,返回了高台。
他沒有大槍在手的時候,還是那番溫文爾雅的文人模樣。
走路慢吞吞的,說話笑吟吟的,絲毫沒有一絲武夫的氣象。
若不是高台上的衆人剛才親眼見證過他的武力,還真沒辦法将他跟一個槍術造詣頗高的人聯系在一起。
“沒想到淩長史居然會有這麽一手漂亮的槍術,不僅槍術漂亮,赢的也漂亮,當賞。”
李世民在淩敬返回高台,笑吟吟的向衆人施過禮後,毫不猶豫的開口。
淩敬謙遜的拱手笑道:“臣練槍的日子不長,上不得大雅之堂,也比不上諸位将軍,更當不起殿下的贊賞。”
李世民擺了擺手道:“淩長史不必謙遜,淩長史的槍術如何,在場的所有人有目共睹,所以當得起贊賞。”
不等淩敬搭話,李世民又思量着道:“我父親早年做千牛備身的時候,曾經得到過前隋文帝賜下的一杆大槍,拓木爲杆,青銅爲頭,上書永安二字。
我十三歲第一次随父上陣的時候,我父親将其賜給了我。
如今我将他賜給你,以作賞賜。”
高台上的衆人聽到李世民這話,齊齊愣了一下。
不過很快就明白了李世民如此厚賜淩敬的原因。
李世民這是想借此找回剛才丢掉的面子。
杜如晦是他的人,杜如晦丢人,他就得丢面子。
他要是不盡快找不回來,别人還不知道會怎樣非議他呢。
要知道,現如今李建成在诋毀他這件事上,可是不遺餘力的。
淩敬受寵若驚的躬身道:“臣隻不過是小勝了一場,怎麽得殿下如此厚賜呢?”
一杆青銅槍,雖然不怎麽值錢,也沒有鐵槍、镔鐵槍、隕鐵槍好用,但是它先後侍奉過李淵、李世民,所蘊含的政治意義相當深厚,已經沒辦法用金錢去衡量它的價值了。
淩敬隻是在較技場上小勝了一場而已,還當不起如此厚賜。
“我說賞賜給伱了,就賞賜給你了,怎麽,你想讓我食言而肥嗎?”
李世民闆起臉,故作不悅的喝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