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妙言心頭苦笑着,垂着頭,沒敢搭話。
宗親們、文武們,一個個眼觀鼻,鼻觀心,當沒聽見李淵的話。
李淵罵兒子,還不是他們可以插嘴的。
畢竟,那可是李淵的親兒子,李淵罵可以,别人罵不行。
你要敢罵,你信不信李淵跟你急眼?
這就跟尋常百姓家裏一樣,自己的孩子,自己怎麽打都行,别人,伱敢動一個手指頭試試?!
“宣賞!”
李淵憤憤不平的埋怨了好一會兒,沒好氣的喊了一句。
劉俊趕忙邁着小碎步走到陛下,清了清嗓子,開始宣賞。
由于賞賜的人比較多,所以并沒有草拟聖旨。
隻有一個長長的奏折。
上面寫滿了宗親們和文武們的名字,以及要頒發給他們的賞賜。
“宣!”
劉俊高喝。
一衆宗親們和文武們齊齊彎下腰。
“太子建成,仁孝順德,勤勉國政,賜其嫡次子郡王爵,封安州,封兩百戶,加賜儀牌兩隊,劍班一隊,鼓吹一部……”
“秦王世民,仁孝順德,勤勉國政,征戰有功,賜其庶長子李恪郡王爵,升漢中,加兩百戶,加賜鼓吹一部……”
“齊王元吉,仁孝順德,勤勉國政,征戰有功,賜其庶長子李承業郡王爵,封梁州,封兩百戶,加賜劍班一隊……”
“……”
劉俊從上到下,一個一個的念,凡是念到名字的,紛紛出班向李淵道謝。
對于李世民的庶長子從李寬變成了李恪,宗親和文武們并沒有任何反應。
李寬已經被過繼到了已故的楚哀王李智雲名下,繼承了李智雲的一切,他已經和李世民沒什麽關系了。
他現在在名義上,是李智雲的兒子。
不能跑到李世民的兒子中間去論資排輩。
除了他,還有他的弟弟李泰,也被過繼到了已故的衛王李玄霸名下,繼承了李玄霸的一切,也跟李世民沒什麽關系了。
也不能跑到李世民的兒子中間去論資排輩。
也不知道他們兩個見了李世民,是叫二伯,還是叫父親。
“武德殿孺人王氏阮,操持傩戲大祭有功,賜宮花一朵,錦緞一匹,錢五十斤……”
在賞賜完了操持傩戲大祭的一衆李氏的女眷以後,此次宣賞大殿正式的落下了帷幕。
李淵特地留下了李建成和李世民,遣散了其他人。
在宗親、文武,以及一衆李氏女眷離開以後,李淵就吩咐劉俊關上了太極殿的大門,開啓了新一輪的教子大戲。
李世民在傩戲大祭的時候鬧的确實有點過分。
李淵即便是有再大的肚量,也必須教一教李世民做人。
李建成純粹是被順帶的。
李元吉要是在的話,估計也得被帶上。
李元吉就是知道繼續留在宮裏會遭殃,所以早早的帶上兒女們跑路了。
李元吉一行回到九龍潭山的時候,太陽剛在天邊彎了個腰。
冷風也柔和了不少。
唯有山林裏的沙沙聲依舊如故。
李元吉吩咐尚食的廚婢做了一些簡單的早膳,喂飽了四個吃啥啥沒夠的肚皮以後,就再次過起了看書、聽濤、賞景的悠閑生活。
李世民在傩戲大祭的時候,已經徹底跟李建成撕破臉了,李淵還沒認識到事情的嚴重性,還在和稀泥。
往後的日子恐怕不好過了。
所以能躲一時清淨,就躲一時清淨。
能享受一時悠閑,就享受一時悠閑。
不然,以後想過悠閑的日子,也不一定會有機會。
李元吉帶着文書、書卷、零嘴兒、茶具,在涼亭裏一坐就是一天。
傍晚的時候,楊妙言帶着府上的一衆莺莺燕燕,以及從宮裏得到的賞賜,風風火火的回到了九龍潭山。
莺莺燕燕們此次幫楊妙言一起操持傩戲大祭,得到了豐厚的賞賜,再加上臨近年關,楊妙言又做主再給她們添了一份豐厚的年禮,所以她們看着很高興。
四五個人湊成一堆又一堆的,叽叽喳喳的。
楊妙言就顯得有點不高興,即便是從李淵手裏得到了豐厚的賞賜,依然不高興。
因爲她覺得丈夫将她撇下,讓她一個人去面對李淵的質問,有點不夠男人。
于是乎在安頓好了莺莺燕燕們以後,就氣勢洶洶的殺到了涼亭内。
一句‘阿郎将我一個人丢在宮裏,面對父親的責問,還是個男人嗎’,成功的點燃了李元吉的火氣。
于是李元吉就放下了涼亭四側的簾子,讓楊妙言倚着欄杆,狠狠的教訓了她一頓,讓她深深的認識了一下,自己到底是不是個男人。
臨了了,楊妙言渾身哆嗦着,向李元吉承認了錯誤。
往後幾日,楊妙言時不時會反複,李元吉一有時間就會狠狠的教育她一頓。
一直教育到臨近元日的時候,淩敬和薛萬述悄無聲息的趕到九龍潭山拜訪。
……
小演武場。
李元吉剛剛教育完楊妙言,還沒收拾好衣服,王阮站在小演武場外的籬笆外,悄聲禀報,“殿下,淩長史和薛将軍求見。”
楊妙言聽到這話,慌忙的收拾了一下衣服,一邊往小演武場的後門跑,一邊嬌笑着道:“爸爸,明天我還來。”
李元吉心肝脾肺腎一起哆嗦了一下。
别!
别來!
吃不消了!
然而,不等他開口,楊妙言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了小演武場的後門處。
李元吉苦着臉,長長的歎了一口氣,“早知道給人當爸爸這麽辛苦,我就不教你叫爸爸了。”
“不行,明天得去找孫思邈開個方子補補,不然實在是扛不住。”
李元吉決定了,明天天一亮就去找孫思邈。
“殿下?”
王阮遲遲得不到回應,再次開口。
李元吉長出了一口氣,略微收拾了一下衣服,不耐煩的道:“聽到了,聽到了,讓他們過來吧。”
王阮應允着,悄無聲息的離開了小演武場。
李元吉再次收拾了一下衣服,以及剩下的殘局,放下了涼棚四處的簾子,走向了另一處涼棚。
沒過多久以後。
王阮就帶着淩敬和薛萬述出現在了小演武場内。
淩敬還是老樣子,薛萬述倒是消瘦了不少,臉上還有一道淡淡的疤痕。
“臣淩敬……”
“臣薛萬述……”
“參見殿下。”
李元吉端着主公的架子,盯着薛萬述臉上的疤痕仔細瞅了一下,皺了皺眉頭道:“坐下說話。”
淩敬和薛萬述道謝,走進了涼棚,找了個距離火盆近的位置坐下。
不等他們開口,李元吉就盯着薛萬述臉上的疤痕問,“怎麽搞的?”
薛萬述笑着道:“被蚊子叮了一口,不礙事的。”
李元吉哼着道:“誰家的蚊子這麽沒規矩,淨沖人臉上招呼。”
薛萬述張了張嘴,卻沒說話。
李元吉冷哼道:“怎麽,覺得我這個當主公的沒能力幫你讨一個公道?”
薛萬述臉上的疤痕淺淺的、長長的,明顯是被利器所傷。
薛萬述絕口不提是誰傷了他,也從沒有在文書中提及過此事,想來是傷他的人有些身份,他不想給齊王府帶來什麽麻煩。
問題是,這是麻煩不麻煩的事嗎?
這是面子問題。
傷了齊王府的人,就跟打了齊王府的臉沒區别。
作爲齊王府的主人,薛萬述的主公,李元吉必須報複回去,必須把這個面子找回來。
“殿下說笑了,臣又沒受什麽委屈,談不上讨什麽公道。”
薛萬述有些尴尬的笑着說。
李元吉瞪向薛萬述道:“薛萬述,我是什麽性子,你應該清楚。我勸你最好實話實說,不然等我查出來了,我連你一起收拾。”
薛萬述臉上的笑容有些僵,欲言又止。
李元吉沒好氣的喝斥道:“我府上也不收沒卵子的東西。”
薛萬述一臉苦澀。
李元吉把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薛萬述也不好再藏着掖着了,當即苦笑着道:“冬月初的時候,臣到趙州去督收糧草,碰見了趙州李氏的人。
他們非說百姓們開墾的無主荒地,是他們李氏的地,非要百姓們上交四成的糧草給他們。
臣去跟他們理論了幾句,就被請到了贊皇山喝了一盞茶。”
李元吉臉一冷,“他們拿贊皇公壓你了?”
薛萬述苦着臉點點頭。
李元吉臉更冷了,盯着薛萬述道:“那你臉上的傷是怎麽回事?”
薛萬述苦笑道:“人家敬茶的時候,用的是殘盞,還丢到了臣臉上,臣想不受傷都難。”
薛萬述說的是敬茶。
可實際情況是人家将茶盞直接丢到了薛萬述臉上。
李元吉怒從心起,“好啊,好啊,趙州李氏好大的威風。”
說到此處,李元吉瞪着眼看着薛萬述質問,“你當時手握重兵,爲何不帶着兵馬屠了他們?”
薛萬述驚愕的瞪起眼。
淩敬也是一臉的難以置信。
李元吉惱怒的又道:“你當時要是帶着兵馬屠了他們,我隻需要幫你收尾,保住你的命就行。現在卻要找一個合适的理由,才能動他們。”
薛萬述下意識的咽了一口唾沫,艱難的道:“殿下……那可是趙州李氏……”
天下數得着的高門大戶之一。
李元吉毫不猶豫的道:“那又如何,欺負了人就不用付出代價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