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吉也隻是随便說說,他隻是不願意包攬了武氏兄弟而已。
不然,少不了跟現在還沒有成爲細胞的武媚打交道。
而且,武氏兄弟也不值得重用,更不值得被深入培養。
也不知道是武媚的命數太強,還是武氏兄弟私底下做過什麽天怒人怨的事情,反正武氏兄弟的命很短。
貞觀初的時候,集體團滅。
李元吉要是收了他們,不等将他們徹底征服,不等将他們培養成好用的心腹,他們可能就沒了。
李元吉要他們幹嘛啊?
隔三岔五的去他們其中一個人的墳頭上點燈?
“父親……”
“就這麽定了。”
李元吉還想推脫,但李淵已經徹底的拍闆了,還沖着劉俊道:“天色已經不早了,還不送齊王回宮?順便吩咐溫湯監的人,将地火龍燒旺一些,别讓齊王受凍。”
劉俊當即躬身一禮,就要送李元吉離開。
李元吉趕忙又道:“父親,兒臣的話還沒有說完啊。”
李淵一副很不想聽的樣子,道:“你還有什麽話要說?”
李元吉忙道:“兒臣希望将自己手底下的幾個人,送進左右備身府,又或者左右監門府。”
李淵眼睛一下子就眯起來了。
李建成和李世民也意味深長的看向了李元吉。
李淵語氣不明的道:“你要做什麽?想重演獻春門的事情嗎?”
李元吉正色道:“兒臣并無此意。兒臣隻是希望,父親以後遇險的時候,能有個人擋在父親面前。”
李淵神情一下子緩和了起來。
李建成和李世民的神情就有些莫名。
他們猜測起了李元吉此舉的用意。
“你有這份心,爲父很高興,但不用這麽麻煩了。伱們的人,爲父現在用着害怕。”
李淵心情愉悅的說着,說到最後的時候,還特地看了李建成和李世民一樣。
在他遭遇刺殺以後,李元吉并不是第一個關心他的人,但卻是第一個爲他安危着想的兒子。
李建成和李世民從頭到尾都在想着如何從麻煩中脫身,可沒想過加強對他的保護。
李建成和李世民感受到了李淵的目光,覺得有點刺眼,也有點紮心。
李元吉尴尬的道:“可是兒臣已經将自己手下最有能力,也最忠心的人,調進宮裏了。”
這種事情,是百官們爲了請他出山,瞞着李淵做的。
百官們應該已經準備好了替罪羊,但卻不會幫他解決來自于李淵的麻煩。
所以他必須在李淵自己發現這件事之前,跟李淵說清楚。
不然,等李淵自己發現了此事以後,說不定會懷疑他别有用心。
李淵聽到李元吉的話,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了,“你這是想保護爲父嗎?你這是在趁機爲手底下的人謀官?”
劉俊恰逢其會的補充了一句,“啓禀聖人,齊王殿下确實帶着三位武臣入了宮,分别領左庫門值守、武德殿監門和安禮門監門。”
李淵愕然的愣在了原地,良久以後,盯着李元吉笑罵道:“我還以爲你是在趁機爲手底下的人謀官,鬧了半天,你是在給自己安排後路。
爲父有那麽兇嗎?”
蘇定方三人值守的地方,在一條線上,往北可以一路跑出安禮門,往南可以一路跑出左庫門,跑起路來,南北皆可行,很容易。
李淵隻是稍微想了想,就想明白了其中的門道。
也沒有懷疑李元吉另有所圖。
李元吉隻是尴尬的笑着道:“有備無患,有備無患……”
李淵哭笑不得的瞪了李元吉一眼,感慨着道:“看來我此次興師動衆封鎖太極宮,着實将很多人吓的不輕,也将你吓的不輕啊。”
這種往左右監門府安插人手的事情,李元吉可沒辦法明目張膽的去做,所以必然是百官中的一些人幫李元吉做的。
百官們這麽做的目的,李淵也猜到了,所以有感而發。
李元吉十分誠實的道:“主要是淮安王叔說的太吓人了,說什麽宮裏的血腥味傳的整個布政坊都是,且經久不散。
兒臣隻能多做一手準備,必要的時候能帶着父親一起跑路。”
李淵聽到這話,感覺很欣慰。
李建成和李世民同時瞪起眼,恨不得掐死李元吉。
什麽情況下李元吉需要帶着李淵跑路?
自然是他們兄弟發動政變,在宮裏上演全武行的時候。
李元吉對此渾然不懼。
李建成和李世民剛被李淵折騰了個精疲力竭,短時間内可不敢再亂折騰。
再說了,他在李淵、李建成、李世民面前就是一個有點小聰明,但又有點渾不吝的性子。
說話太密,又或者瞻前顧後的,反倒不利于他維持自己的人設。
“此次殺伐,也确實重了一些。”
李淵再次感慨。
至于被殺的人是否無辜,李淵毫不在意。
隻要能教育好兒子,讓兒子長教訓,那殺再多的人,他也不會心疼,更不會覺得愧疚。
“看來你今晚是沒辦法在宮裏待了,外面的那些人,恐怕都在等着你出去呢。”
李淵看向李元吉,再次開口。
李元吉幹笑着點點頭。
李淵又瞪起眼道:“回去以後,給我好好的在九龍潭山待着,再敢亂跑,我打斷你的腿。至于你的人,怎麽帶來的,就給我怎麽帶回去。”
李元吉急忙道:“可父親的安危……”
李淵哼了一聲道:“我要用你的人的話,我會自行挑選。”
李元吉趕忙閉上嘴,沒有再多說什麽。
有李淵這句話,那就夠了。
李建成和李世民的人,李淵現在不放心用。
李淵自己的人,如今大多又位高權重,不适合再去幫李淵看門。
所以李淵要找一些信得過的人幫自己看門的話,隻能從他的人中間挑選。
他帶了三個人入宮,那就向李淵說明了他手底下并沒有多少人可用。
李淵從他的人中間挑選人手的時候,應該也會維持在三個左右。
他帶了蘇定方三人入宮,那麽李淵絕對不會挑選蘇定方三人。
因爲他視爲心腹,且信得過的人,李淵可沒辦法視爲心腹,且信得過。
所以李淵隻會從蘇定方三人以外的人中間挑選。
這就是他帶蘇定方三人入宮的目的。
他就是要李淵排除蘇定方三人,去選擇他早已爲李淵選定的人手。
雖然最後李淵選定的人,很有可能會跟他早已選定的一些人有出入,但并不影響他的謀劃。
“殿下,臣送您回九龍潭山。”
劉俊讨好的笑着,出現在李元吉面前。
李元吉當着李淵的面,又踹了劉俊一腳,才甩開了衣袖,大步流星的出了兩儀殿。
李元吉一走,李淵的臉色陰沉下來了,“手伸的可真夠長的,爲了試探我的态度,居然敢利用我的兒子,還敢往左右監門府和左右屯衛安插人手。”
至于往左右武衛安插的人手,李淵倒是沒有在意。
因爲左右武衛隻有一部分兵馬,守衛着皇城的一部分,還威脅不到李淵的安危。
左右武衛也不是李淵的親軍,李淵能容忍左右武衛裏有沙子。
畢竟,這是一個講關系、論人情、有蔭補的時代。
有官爵的人,借着權力之便,給自己的兒孫,甚至奉上孝敬的人,行一些便利,安排一些位置,屢見不鮮。
李淵也不可能将這種事情禁絕了,所以在這方面大多數時候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建成,世民此次要去慶州收拾爛攤子,長安城裏的爛攤子就交給你了。有人利用到了元吉頭上,你最好給我查清楚,然後該殺的就給我殺幹淨。有人在我封鎖太極宮的時候跳出來了,你也的給我查清楚,然後殺幹淨。”
李淵看向李建成,冷冷的吩咐。
我兒子,我都舍不得利用,你們怎麽敢的?
真當我李淵沒脾氣?
“兒臣遵旨。”
李建成趕忙躬身應允。
李淵哼了一聲,又看向李世民,冷冷的又道:“去的慶州以後,能殺的都給我殺幹淨。我不希望慶州的事情,傳出一點兒風聲來。”
李世民也跟着躬身,“兒臣遵旨。”
李建成和李世民此刻對于李淵的吩咐沒有任何異議。
因爲他們能深刻的領悟到,李淵什麽時候在以父親的身份跟他們講話,什麽時候在以君王的身份跟他們講話。
區别就在于稱呼是。
當李淵稱呼他們小名,又或者是幾郎幾郎的時候,那就是在以父親的身份跟他們講話,萬事都好商量。
但當李淵直呼其名的時候,那就是在以君王的身份跟他們講話,大多數的話,是不允許被質疑,也不能還嘴的。
“元吉莽撞是莽撞了一些,說話也難免有些心直口快,毫無遮攔。要是說了什麽得罪你們的話,你們别跟他計較。
你們雖然是他的兄長,但我不奢望你們能像是百姓家裏的那些兄長一樣好好待他。
我隻希望你們别傷害他。”
李淵語重心長的說起了心裏話。
李建成和李世民這兩個兒子之間的矛盾,已經沒辦法調和了。
李淵隻能幫李元吉說說話,希望李建成和李世民無論到了什麽時候,也别傷害李元吉那個‘傻兒子’。
李建成和李世民同時沉吟着道:“兒臣明白。”
李淵點點頭,繼續道:“你們應該能夠看出來,他還是以前那個拿我當父親看,拿你們當兄長看的傻小子。
我希望我一直是他的父親,也希望你們一直是他的兄長。
讓他就這麽一直傻下去。”
李淵話裏飽含深意,他的話,簡單點講就是,希望他一直跟李元吉是父子,而非君臣,也希望李建成和李世民一直跟李元吉論兄弟關系,而不是論官面上的關系。
李建成和李世民再次一起躬身,同時沉吟着道:“兒臣明白。”
李淵有些唏噓的道:“我累了,你們應該也累了,都下去休息吧。”
李建成和李世民如釋重負,施禮過後,齊齊退出殿内。
李淵望着空無一人的兩儀殿,長長的歎了一口氣。
這皇帝做的啊,真的是讓人糾結。
雖然享受着無上的權柄,但也失去了太多太多東西。
(本章完)